隨行將士們,多是追隨劉徜兄弟多年的,聽不得謝進這般小人以惡言相譏,然更多的,還是想瞧瞧劉徇的反應,畢竟他一味的向殺害兄長的章后服多時,不人已暗生不滿。
眾目睽睽下,劉徇的笑終于有了一僵,眼底也閃過霾,仿佛因謝進方才所言有些難堪。
一個害死劉徜的幫兇,此刻卻在其弟面前,大談特談他的高義豪杰,落在旁人眼里,實在可恨又可笑,劉徇若連這也忍而不發,便實在是太過懦弱了。
然而就在謝進以為自己已功令他失態,旁人也等著瞧他如何還擊時,他卻又恢復了方才云淡風輕的模樣,搖頭道:“徇慚愧,自問的確比不上兄長的凌云之志,令謝公見笑了。”
謝進錯愕,想不到話說到如此份上,他仍如木胎泥塑般,毫無靜!
而旁人更是大失所。先時劉徜為人豪杰仗義,氣薄云天,素以高祖為楷模,誓匡扶漢室,令天下重歸一統,這才引得諸多良材趨之若鶩。劉徇為其弟,因待人寬厚守禮,又常有謀略,亦得人尊敬。
可如今劉徜死,劉徇為蕭王,卻仍是一如從前的寬厚,毫無王者之氣,與眾人所期待的承長兄志,起反擊,大相徑庭。
一時間,軍中氣氛低迷,甚至有不人已生出退意。
若所追非明主,日后拼殺不能封王拜相,誰還愿賣命?
劉徇只作未覺,掩在袖中的手,卻慢慢收。
……
當日,隊伍行至武城,劉徇仍舊率眾于城外駐扎,而阿姝等人則宿城中驛站。
此時正值八月,雖已初秋,到底仍是炎熱,經一日趕路,阿姝只覺渾塵土,是以一屋中,便先備水沐浴。
驛站中屋舍不大,只小小一間寢房,無專門的浴房,雀兒便領人替將沐浴的浴桶抬至屋中,注滿水,替寬解帶后,便往外去張羅飯食。
驛站中此時除他們外,再無旁人居住。寢房,阿姝踏浴桶后,便將婢子們也遣去歇息,自己則將腦袋擱在桶沿上,微微合上眼。
許是太過疲累,這一合眼,竟就沉沉睡去。
劉徇進屋時,已是黃昏。
屋外無人守候,他推門而,屋中也是一片靜謐,仿佛并無人在,只在門邊一道屏風后,有數縷水汽彌漫飄散而來。
他心底忽然莫名的了,闔上門后,不由放輕腳步,饒過屏風。
只見屏風那側,人斜倚在浴桶中,烏發盤頂,雙目輕闔,面含春,出一段纖長的脖頸與兩片薄薄的肩背,瑩潤皎潔的間,無數晶亮的水珠正順著和的曲線緩緩下,沒被桶沿堪堪遮住一半,若若現的雪白膩間。
他只覺腳步定住了,袖中雙手不由抖了抖。
桶中人仍是闔著眼,全未察覺他的悄然到來。
他瞧了半晌,終是察覺自己失態,悄然退至屏風外,輕咳了兩聲。
阿姝被聲響驚醒,瞧見屏風外模糊而悉的影,才后知后覺的發現他已進了屋。
眼見周遭無一婢可使,只得怯怯道一聲“大王稍后”,便趕起,自桶中出,取了備好的巾帕將子凈,可才要手去取,卻想起先前的早已被雀兒取走漿洗,而需更換的卻遲遲未拿來。
躊躇的站在原地,以巾裹,正猶豫著是否要開口求助,卻聽屋門又被人自外推開,雀兒的聲音傳來:“阿姝,——”
話到一半便止了,雀兒著突然出現的劉徇,一時不知如何進退。可正當猶豫著是否先行禮時,他卻不自覺的撇開眼,輕咳兩聲,低著腦袋大步門出去了。
雀兒不明所以的將送至阿姝手中,一面替穿戴,一面奇道:“前幾日大王都住在城外,今日怎麼竟到驛館來了?”
阿姝正赧,好容易他出去了,終于松了口氣,并未細聽雀兒的話,只是心不在焉。
此屋甚狹窄,除一張不大的床外,只一張十分短的坐塌,劉徇若與同屋,又該如何睡呢?
又過片刻,劉徇繞著驛站已走了數圈,眼見時辰差不多,這才重又折返。這回他未再直接推門,而是略敲了敲門,由婢子替他開門,方小心的踏。
屋里,阿姝披散著長發,正對著那張又窄又短的坐塌發呆。
劉徇瞧著的面,仿佛又想起方才浴桶中的模樣,不由耳熱,不聲的移開眼神,順著向那榻,接著,便微微皺眉,方才心底的異也幾乎消散。
是了,過去數日,他日日在外與將士同眠,只今日與眾不同,特自城外趕來,宿在驛站。想來是極不愿與他同室而居的。
“今日需委屈你了。”
他說得冷淡。
阿姝原有些,聽他冷淡的聲音,忽然憶起他如今正守孝,當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的,便又放下心來。
……
夜半,梳洗過后,阿姝忽而想起白日謝進的言語,終是沒忍住,小心問道:“大王,當真對下一步未做打算?”
劉徇此時已坐到床邊拖鞋,聞言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臉一沉,抬頭,冷聲道:“怎麼,你也覺得我無大志,懦弱無能?”
阿姝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他竟是以為同白日那些刻意揣度的人一樣了。果然,那些人的話語與目,于他并非毫無,不過是而不發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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