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罪己詔,還是有周一朝以來,第一份罪己詔,大周以忠孝立國,忠君孝悌的思想已經刻每個人的骨子里,突見君父下罪己詔,天下莫不驚愕,時人這般形容天下人的反應:“群臣垂淚”、“百姓涕零”、“士卒皆泣”,四方人心,盡歸大明宮。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計青通知了郭勤威的家人,讓其將頭顱從西明寺取出下葬,取出當日,朝廷特派京兆尹薛萬轍陪同郭勤威之子郭旭,一同寺,隆興帝自覺有罪,不愿踏西明寺,而是率百于寺外守候,長安百姓也圍觀者眾,皆對隆興帝的賢明和郭勤威的氣節嘆不已,郭旭從佛殿抱著木匣出來的時候,眼含熱淚,他自落雁嶺一事后,就因其父之罪,被流放至磧西,磧西是比嶺南還要偏遠的地方,延袤千里,寸草不生,二十來歲的人,被摧殘的如同年過四旬一般,若非崔珣派人遠赴磧西暗中照料,只怕他早已命喪當地了。
薛萬轍自得知郭勤威頭顱被做酒后,就流淚不止,他嘆道:“圣人已賜皇陵余地,許郭帥陪葬帝陵的殊榮,令九品以上員都去送葬,也算是對郭帥的告了。”
郭旭卻遲疑了下,他雖有個虎父,但自本事甚是平庸,他不喜武藝,讀書也屢試不中,郭勤威鐵面無私,不愿向太后祈求爵,所以他一直是個布之,在老家務農奉養祖母和母親,郭勤威做安西都護府副都護的時候,他沒有得到半點好,郭勤威兵敗自刎后,他卻被連累流放,饒是如此,他仍然對這個父親沒有半點怨言,反而極為尊敬,他道:“我父能陪葬帝陵,實屬皇恩浩,只是,薛兆尹,能否幫我向圣人諫言,讓圣人收回這個命令?”
薛萬轍怔了一怔:“為何?”
“父親最想葬的地方,應該是落雁嶺。”郭旭道:“那里有他視若親子的五萬天威軍,他們中的有些人已經沒有親人了,只能葬在落雁嶺,父親定然不想離棄他任何一個士卒。”
薛萬轍聞言,不由道:“可是,陪葬帝陵,是文臣將相,自古以來,莫大的殊榮啊,且大周規定,父祖陪葬,子孫來從葬者,亦宜聽允,你父親陪葬帝陵后,你,還有你的兒子,都可以陪葬帝陵,這是你,還有你整個家族的榮耀,你真的不想要嗎?”
郭旭搖了搖頭:“一個將軍,是不會放棄他的士兵的。父親是最好的將軍,我是他的兒子,我怎麼可以為了貪圖殊榮,就不顧他的心愿呢?我死之后,葬在家鄉也是葬,葬在帝陵也是葬,我不在乎,我只希父親的心愿,能夠達。”
“但,落雁嶺還在突厥鐵蹄之下,你沒有辦法將你父親葬落雁嶺。”
“大周兵強馬壯,又鏟除了佞,我相信,總有一日,落雁嶺會回到大周手中的,我會將父親頭顱先葬在家鄉,待王師北定之時,再遷葬到落雁嶺,與父親尸合葬在一起。”
薛萬轍慨萬千,他心中著實佩服這個忠厚正直的年輕人,他道:“這件事,我會向圣人諫言的,相信圣人會樂于全。”
“多謝薛兆尹。”
薛萬轍頓了頓,又道:“聽聞賢侄尚未婚配,之前定過親的人家,也在賢侄被流放后悔了婚,如若賢侄不棄,我有一,年方十八,可說予賢侄。”
郭旭聞言,愣了愣,但他立刻婉言謝絕:“多謝薛兆尹看重,但我已有
心上人了。”
“哦?是誰?”
“是一個很普通的平民子,沒有,我已經死在了磧西,不嫌棄我愚笨,也不嫌棄我犯人的份,反而一直細心照顧我,我這次蒙恩回到長安,將也帶了回來,待稟明母親后,就正式娶過門了。”
薛萬轍頷首,他長長嘆了口氣:“賢侄,不愧是郭勤威的子孫啊!”
即使平庸,也能做到窮不言富,賤不趨貴,這樣的人,才配做忠肝義膽的郭勤威之子。
郭旭和薛萬轍抱著木匣出來的時候,隆興帝自明黃帝輦走出,接過木匣,垂淚低泣:“郭帥,是朕誤信了小人,損失了良將,讓你尸骸被突厥人如此侮辱,是朕對不住你啊!”
群臣和百姓都跪于地上,涕淚流,一方面,是為被臣所害頭顱被制酒的郭勤威,一方面,是為下詔罪已懊悔難當的君父。
只不過,崔珣卻沒有出現在群臣隊伍中,他站在不遠的山坡之上,靜靜看著西明寺外的盛大場面。
計青和李楹站于他側,計青看了眼崔珣上裹著的玄黑鶴氅,八月的天,居然裹著這麼厚的鶴氅,想必子骨已經羸弱到病難支的地步了,他又看了眼山坡下君民和睦的場景,說道:“若非崔卿前去嶺南押送沈闕,沈闕早死在半路了,郭帥也沒辦法平反,論功勞,崔卿應該占第一,你理應在這種鮮花盛開的場合,接百姓的贊譽的。”
崔珣不以為意,他道:“計大俠九死一生將郭帥頭顱護送到長安,不也連個名字都不留麼?”
計青呵呵一笑:“我是什麼份?百騎司的罪人,我自然不能留下名字。”
李楹道:“你是不能留,他是不想去。”
“為何?”
李楹著山坡下抱著木匣流著淚的隆興帝,嘆道:“他總懷疑,我阿弟和天威軍一案有關聯。”
計青愣了一愣:“那應該不會吧。”
李楹忙道:“你也覺得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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