匾額提有“槿心”二字。
七年前,江芙蘭乘坐的馬車意外驚了馬,幸好遇到公良瑾出行,被他隨手救下。在那之后,江家小姐便有了心事,日常穿的、住的、用的,都要與“槿”相關。
京中閨秀都能猜到心中惦記著誰。
*
公良瑾帶著破釜沉舟二人,輕輕推門,走進江芙蘭的閨房。
地面、墻壁、屏風、桌榻都濺到了串,小的孩瑟在拔步床里側,上穿著淺的羅紗,紗下用銀線暗繡著一朵朵木槿。烏發盤仙云髻,鬢側散下幾縷,襯著一張掌大的蒼白小臉,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公良瑾停在屏風前,溫聲道:“江小姐,有何冤屈,只管與我說。”
破釜忍不住悄悄打量了殿下一眼。
江小姐看上去著實可憐,然而殿下臉上并沒有憐香惜玉的表,溫和卻疏離,客客氣氣、公事公辦,連一句“不要害怕”的安都沒有。
反倒是那個跳蓮池的喬喬,哭得那麼假,居然混到了殿下的外氅和安。
這是為什麼呢……破釜認真琢磨了一下,再一次醍醐灌頂——殿下一定認為江芙蘭有問題!
破釜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會揣君心了,回頭得讓沉舟也學學。
他摁住刀柄,凌厲視線掃向拔步床。
床榻上的江芙蘭聽到公良瑾的聲音,雙眼立刻熠熠發。
“殿下——”
哀婉地呼喚他,手腳并用爬下床榻,鞋也不穿便飛撲過來,一雙細白胳膊徑直摟向公良瑾的腰。
沉舟踏前一步,將人攔下。
“殿下!”江芙蘭被擋在三尺外,眼眶瞬間又紅了幾分,哀泣道,“我好害怕,好難過……殿下,在這個世上,我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我、我只信您一人。”
“你放心。”公良瑾道,“我必將兇徒繩之于法。你若是知曉些什麼,還請如實道來。”
嗓音清正溫和,讓人由衷地到信任。
沉舟扶住弱無力的江芙蘭,指尖不聲搭上的腕脈,周涌起玄妙的靈力。
沉舟的道意很特別。
時,總是不言不語,癡癡對著某一發怔。無論風花雪月還是蛇蟲鼠蟻,都會讓傻笑一整天。
父母以為腦子有疾,狠心將拋棄。
同為流浪兒的破釜撿到了,帶著住在破廟,每日多替覓一份食。
后來,破釜抱著把豁口的破刀片悟了刀鋒道意,他這個人腦子不行,還損,在他三天兩頭的炫耀刺激下,沉舟也忽然頓悟,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道意。
天然癡迷于眾生,對萬有,悟的是多道。
如今沉舟已是多道宗師,全力施為時,可與對方共,應對方當下心境。
此刻,便是用自能力共江芙蘭,探查是否有異。
一息之后,沉舟面古怪,平復了周靈力。
接到公良瑾淡淡投來的視線,沉舟不眼皮一跳,火燒火燎般挪開目,輕輕搖了下頭,表示江芙蘭無害。
——江芙蘭心中并無惡念,只有滿腔熾烈如火的意。極了公良瑾,想把一切都給他。
與共片刻,沉舟覺自己變得奇奇怪怪,再也無法直視殿下。
順便也把江芙蘭擋得更遠了些。
江芙蘭雙眸蘊著淚,哀哀盯住公良瑾,一心想要往前:“我、我只信殿下……讓他們都出去,我單獨告訴殿下好不好?”
公良瑾不為所,淡聲反問:“你藏在院中,如何知道親人俱已遇害?”
無論大理寺或是玄機,都不可能貿然對驚過度的幸存者說這種事。而江芙蘭上干干凈凈,顯然不是從別逃回來的。
聞言,江芙蘭軀微震,噎頓歇。
對視片刻,公良瑾目漸沉,染上冷意。
江芙蘭被他看得心慌,不敢再瞞,咬著,磕磕絆絆地開口:“是月老娘娘告訴我的。娘娘說,我家中將有大難,只有我一個人能逃。娘娘還說,天無絕人之路,度過命中的大劫之后,我會否極泰來,與殿、殿下,終眷屬……我告訴過父親和母親,可是誰也不信我,直到今日、今日……殿下,我家真的出事了,您看我們、我們……”
暈紅了臉頰,垂下腦袋,出一截雪白后頸。
“荒唐!”破釜忍不住嘀咕出聲。
公良瑾倒是面無異,只溫聲問道:“誰是月老娘娘?”
即便不是真兇,必定也是同謀。
江芙蘭咬了咬,抬頭道:“殿下不信是不是?是覺得荒誕,還是不愿相信您與我有命定姻緣?”
破釜無語天。
這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在糾結這個?
江芙蘭抬手指向窗外:“就是東郊五里外的月老祠中的娘娘。娘娘的神像顯靈,開口告訴我天機。殿下若不信,便與我一道前往月老祠,看月老娘娘如何說。如今我家破人亡,殿下已是我活下去的最后念想,倘若殿下不要這命定姻緣,那便是我去死了。”
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如此。”公良瑾淡聲道,“清晨風寒,你換一裳,我同你去一趟月老祠。”
江芙蘭驀地抬眸:“真的?”
“嗯。”
公良瑾垂眸,率兩位屬下退出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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