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自尊可以踩在腳底

時辰趕，舒映桐沒打算認親敘舊，只給裴知行主僕接種了疫苗。

景韞言收拾完東西套了馬車，也給老掌柜和客棧里的夥計幫工接種了疫苗。

馬車從客棧側巷不疾不徐駛出，舒映桐回頭了一眼，立在院門口送行的裴知行朝一笑。

姿單薄，眉宇間郁盡消,金映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他一笑，彷彿月荷院荷池裡亭立在池中的菡萏緩緩盛開。

乾淨好，出淤泥而不染。

揮揮手示意他回去，放下窗簾坐到外面車板上。

清晨街道已經沒有行人在外閑逛，那些步履匆匆在街上奔走的人都有一個特點,滿臉麻子，各布裳前皆有個大大的紅菱形補丁，上頭有個竣字。

景韞言勒停了馬，出聲住從雜貨鋪半開鋪門出來的一個半大小子。

那男娃約莫十二三歲，一麻裳，到是大大小小的補丁，破爛的腳短得遮不住腳脖子，腳上穿著草鞋。

背上背著大大的背簍，手上拎了兩個麻繩絡子兜著的陶罐。

「大老爺喚小的是有什麼事嗎？」他躬著子站在側邊，蠟黃的臉泛著紅，汗從鬢角淌下，領口已經被汗水浸了一大片。

「你是縣衙僱用的跑麼？你那些小夥伴呢？」景韞言遞過去兩枚銅錢。

住他是因為昨天在街上看他領著三四個渾髒兮兮的小娃，手裡端著一個陶碗，逢人點頭哈腰作揖乞討。

個個面黃瘦，頭髮蓬蓬，最小的估計只有三四歲，都是一些男娃。

今天見他收拾得齊整乾淨許多，上的污垢黑泥也洗乾淨了，氣神看起來好了不。

頗有些意氣風發的意味。

他高興地接過揣進口暗袋，深鞠一躬朗聲回話：「是的，謝謝大老爺！小的馬三,那幾個兄弟現在都在棚子里呢！縣衙現在不讓出來啦～」

「縣衙許給你多酬勞？」

「回大老爺話，小的每天可以領一斤米！」馬三笑容燦爛，一笑起來缺了一顆門牙的上那道疤皺得更扭曲了。

他把右手拎著的罐子換到左手，手拍得脯上那塊紅補丁咚咚響，亮亮的黑瞳著滿滿的歡喜和自豪。

「給城裡住戶大爺們跑一趟還能得一文辛苦錢，小的現在憑力氣掙飯吃！能養活家裡那些兄弟呢！」

昨天晚上他們落腳的破棚子來了兩個差爺，上來就找他，問他是不是得過天花。當時把他嚇得夠嗆，還以為要捆了趕出城外。

沒想卻是給他送恩惠來了！

他沒什麼本事，也沒手藝，唯一的本事就是臉皮厚不怕揍。

長得丑，吃不飽，力氣沒壯勞力大，在這城裡尋不著活計。

只能天天遊盪在街頭巷尾討些剩飯剩菜，也去菜市場撿爛葉菜回去煮，偶爾還能得到有錢大老爺發善心打發幾文錢。

誰家有個紅白喜事，他準會在他們吃完席之後厚著臉皮說一堆好話討些飯菜。

後來城裡孤兒多了起來,花子也多了,他也收了幾個小弟威風威風。

聽他們跟前跟後大哥是很爽，但是養活他們可太難了…

景韞言點點頭，「還行，縣衙也不算虧待。小小年紀有有義，憑本事給自己兄弟掙活路。」

舒映桐靜靜地看著這個年，瘦的肩膀扛著幾個沒有緣關係夥伴的生計，烏黑的眸子有有希。

唯獨沒有愁怨。

沖他招招手，「來。」

「哎！」馬三脆生生應了，上前兩步躬，「夫人有什麼吩咐？」

舒映桐偏頭想了一下，淡淡開口，「跑可以讓你快速悉全縣城鋪子和生活較富足的住戶。用心觀察他們，積累你的人脈，天花是一時的，跑卻是可以一直做的。」

牙行買辦做的也是這個服務行業，不過他們對蠅頭小利沒多大興趣。

像馬三這種在城裡街頭巷尾乞討者，自尊可以踩在腳底，同時也是他們的優點。

如果這人腦子足夠靈活，利用收集起來的住戶喜好大數據，結合各家鋪子的特和第一手上新消息，想混個好日子過，不難。

馬三聽完垂下腦袋想了一回，忽然抬頭沖揚起大大的笑容，放下手裡的東西抱拳鄭重鞠躬，「多謝夫人賜教！」

舒映桐頷首，拍拍景韞言胳膊，「走吧。」

車滾，馬三著遠去的馬車，抬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咧開大大的笑容，拎起地上的絡繩，心中生出萬丈芒。

那位夫人說的，他聽明白了！

只要他的消息夠靈，夠甜，夠了解供需雙方，能幫買家爭取到最優惠的價錢，送貨上門，那他就一直有活干！

「他倒是聰明，一點就通。」景韞言目地看著舒映桐，眼含笑意，「我家夫人就是心，見不得從黑泥里爬出來的人再回到暗淤泥里。」

「合眼緣罷了。」舒映桐抬手眉心，冷聲埋怨，「沒睡夠，都怪你。」

「咳…」他心虛地鼻子，「你進去補個回籠覺，到吃午飯的時候你。」

也…不能全怪他吧…

誰讓昨晚那麼勾人…

不過勇於背鍋才是正確做法，這種事就沒有論對錯的。

「嗯，我去補覺，下午換你。」收挪進車廂，把摺疊小桌板收回車臂拴好固定，雜收進空間空出位置。

鋪上涼席和枕頭躺好，青石板路面不是平整的，木質車避震有限，一搖一晃習慣了反而覺得昏昏睡。

睡慣了板床，車廂梆的車板也不覺得膈人。

舒映桐沉沉睡去。

再次睜眼時是被震醒和熱醒的，爬起來掀開窗簾往外去，只有山沒有別的參照，熱烈的日頭已經升至頭頂上空。

了腰，挪到車門掀開車簾，景韞言後背汗一大片，斗笠下的側臉紅通通的，鬢角的汗不停往下匯聚。

舒映桐手一抓，著布巾幫他汗降溫，完接過韁繩把布巾往他手上一塞，「你到裡面去。」

景韞言張開手臂了個懶腰，笑著的耳垂，「再往前三里是叉路口，那裡有個茶棚。外面曬，你出來做什麼。」

「怕你中暑。」舒映桐扯過掛在車門外的斗笠快速系好繩子，抬手在空中抓了一個小木桶出來遞給他，轉頭怒瞪，「還不進去？」

景韞言抱著盛了水的小木桶乖乖往裡挪，小聲嘀咕，「好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