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池塘邊，一名年輕人靜靜站著。

他面容俊秀，帶著幾分貴氣，卻并無跋扈之，便是釣魚的張儀沒有半分搖，好似未聽見他說的話，仍是靜靜矗立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張儀的魚竿輕輕了。

他古井無波的臉上才出一笑容來。

“這塘中，總算是有魚了。”

一尾披銀鱗的掌大魚兒被拉出池水，瘋狂擺。

張儀將之在手中看了兩眼，才放進筐中。

“你是誰家年郎？”

“來尋我何事？”

看了年輕人兩眼，張儀澹然問道。

“回先生，在下曹笜，家父曹參。”

“在下會些棋藝，蒙陛下恩賞被賜善格五之名。”

“善格五？”張儀腦中轉了一圈，旋即恍然，這是大夏圍棋在大漢的稱呼。

而所謂善格五，便是說上一句大漢國手也無不可。

“原是曹相國家的公子，張儀倒是怠慢了，不知公子此來，所為何事？”

張儀笑問。

口中這麼說，可張儀很清楚自己的份眼下有多麼敏。

曹笜能在這個年紀被漢皇招為國手，不論其如何，必是才思敏捷之輩，哪怕他瘋了跑來這宮中尋刺激，曹參為文中地位僅次于蕭張二人之相國，又怎會放任兒子找死？

所以曹笜此來，必定是漢皇想讓他代為傳話，再無二想。

“聽聞先生為鬼谷門人，通合縱連橫之，想來善格技藝極強，在下不才，想要領教先生棋藝。”

“善格嗎？可以，不過許久不練，說不得要曹公子見笑了。”

張儀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那便約在晚些時候吧。”曹笜報赫道：“本想現在與先生對弈，不過家父說家中有些急事，恐怕晚些才能宮。”

“好，便恭候曹公子大駕。”

曹笜方走，張儀臉上便出思索之。

對方此來蹊蹺，如果預料不差，那晾了他許久的漢皇，終于還是坐不住了。

臉上浮現一笑意，張儀提起魚簍離開池塘邊上。

……

深夜時分，兩道穿黑兜帽的人影在未央宮中行路匆匆，一路走過諸多院墻，二人卻沒有見任何一名宮中侍衛。

很快，二人便來到一亮著昏黃油燈的屋外。

其中一人輕敲房門，推門而。

張儀早在桌邊等候，此刻站起來，向著二人拱手躬。

“外臣張儀，見過大漢天子。”

“先生早料到我會前來？”兩人下披風和兜帽，漢皇劉徹現出真，笑著道。

“不過些小聰明罷了，倒是讓陛下見笑。”

“小聰明？”劉徹哈哈一笑，搖著頭不客氣坐下：“若先生這般大才都自謙為小聰明，我大漢豈不是舉國皆蠢材？”

張儀心中咯噔一下，見漢皇臉上沒有半分異，這才放心下來。

“先生且坐。”

二人盡數坐下，倒是曹笜卻侍立在劉徹后，低垂著頭十分安靜。

桌上早已擺好棋盤，劉徹毫不猶豫拿過白子，示意張儀先行。

張儀也不客氣，一子落于右下角星。

漢皇也隨之落子，卻并不布局，也不與張儀糾纏，只落于天元側的中腹。

二人你一子，我一子，好似胡下，只聽見棋子清脆落下的聲音，一時間再無其他。

很快棋局便來到中盤，棋盤上已是星羅遍布，黑白割難以分清。

劉徹終于是開口了。

他道：“先生看此盤像什麼？”

“自是同氣連枝的中原數國，雖涇渭分明，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張儀毫不猶豫答道。

誰知漢皇卻是搖頭。

“相比起中原五國，我認為此局更像我大漢和大元。”

張儀手一抖，黑子險些掉落。

“陛下認為，異族能與大漢和平共否？”

“為何不可？”

劉徹抬起頭，目灼灼盯著他。

“素聞大元境人分五等，陛下可知？”

不等劉徹說話，張儀自顧自接話道：“元人貴族自是一等，其下普通元人為二等，突厥為三等，大元境各族為四等，宋人為五等。”

“不提其它，陛下若放任元人吞并中原，乃至助力其吞并中原，漢人能有宋人高貴否？”

張儀的話毫不掩飾，直說得劉徹臉上晴不定，殺機盡顯。

不知為何，劉徹突然嘆了口氣，臉上殺機也好似風卷殘云去，再不見半分。

“唉，先生說的是，可先生知道嗎，我大漢已被元人細作滲了篩子，有些事便是朕，也難以扭轉。”

劉徹抬起頭，臉上盡是真誠。

“不說漢人，便是先生麾下的兵丁，也在短短半月被滲功，如何讓朕不膽寒？”

張儀對大漢被滲的事，也已有所察覺。

此前那名侍衛求見他，想要將他拖下水，當時還沒察覺到什麼，直至夏侯嬰上門，他才驚覺愕然。

“外臣對這等事不是太，讓陛下失了。”

他來大漢，是為了確認漢皇是否真與大元暗結盟約。

現在知道了其中利害，也知道漢皇還保持著離職，他卻高興不起來。

眼下的大漢就似拉車的馱馬，上貨太重，這些年淤積的，隨時可能崩裂的創口太多，慢慢休養還好，若是突然調頭，便再無力顧及其他。

“先生可能教朕？”

劉徹臉上不減，接著追問。

向張儀求計，自不是他今夜來的真正目的，可若張儀這等聰明人能給出些解決建議，看看也是好的。

“恕外臣愚笨……”

張儀苦笑，已有了歸心。

劉徹再嘆口氣，表失掏出一封信來。

“其實，此事才是朕來尋先生的緣由。”

張儀疑接過，翻開掃了兩眼，手指猛的掐，臉隨之驟變。

“此事可是真的？！”

這信紙是大元遞送的，要是在得知劉徹之前看見，他只會當攻心之計。

張儀聚焦的重點卻不在寫信之人，而是信中所言之事。

他門中師兄弟蘇秦，不知為何進了雒，還被元人抓了！

信中詢問漢皇，是想要活著的蘇秦，還是死去的蘇秦。

“千真萬確。”劉徹搖頭道：“朕也不知蘇秦為何會藏份來我雒，不過據朕所知，蘇秦的確在元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