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頷首道,“我有分寸的。”
阿梨蹙眉,“那你答應我,不許意氣用事,好不好?”
人生而追求公平,對待那些不合常理的事,無所作為卻投機取巧的人,總會下意識生出嫌惡。薛延自小就是天之驕子,雖后來家遇變故落下神壇,但仍舊是憑著自己一步步爬上來了,這些年來坎坷雖多,但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及他底線的,只有邱家一個。奈何這又是寧安的地頭蛇,惹不起躲不得,薛延心中郁氣有多,阿梨猜的出。
薛延說,“我知曉的。”
來寶不明白大人談論的這些事,太復雜,他一個字也聽不懂,只顧著隨手抓東西往里塞。
薛延丟掉來寶手里從阿黃窩里掏出來的半顆蘿卜頭,又作勢要打他屁,來寶躬了下子,終于安靜下來。
阿梨看得發笑,扯了來寶的小毯子來將他裹好放在一邊,又搡著薛延去吹燈,安穩地躺下。
正是月初,月亮只有細細的一線,窗外夜遙遙,看起來就像一張漆黑的網。
阿梨側躺著,沒多會就察覺到后一涼,是薛延鉆進來,用前著的背。
阿梨彎,閉著眼輕哼,“離我遠些,冷。”
薛延“唔”了聲,兩絞起來,將的腳塞進間,問,“現在行不行?”
阿梨想了想,“行吧。”
薛延低笑起來,下埋進頸間,虛音兒說,“越來越氣。”
他聲音太小,阿梨聽不清,便就沒理。
薛延也不再說話,只保持著側臥姿勢,左手搭在阿梨側,與左手十指握后放在腹前。溫熱穿過薄薄布料過來,混著鼻端淺淺香味,極為安心。
白日混雜著柴米油鹽、人世故,生活難免不如意,總讓人覺著舌尖酸。
但一到了夜晚,卻連呼吸也變甜的了。
接下來日子,薛延花了許多力去打探羅遠芳與邱知府間的關系,好在這并不是什麼。達顯貴家的雜事,便就是市井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丑事傳千里,有些事是無論怎麼捂都捂不住的。
十幾年前,邱夫人因著邱知府在外養妾室,還生了個兒子圖帶回家里這事大發雷霆,險些縱火燒了整個邱家的事,年長些的人們都還記憶猶新。
邱知府是個貪慕之人,他被貶去云貴一趟都能生出個兒來,家中妾室更是不計其數,外室也不勝枚舉。只是不知是那些人們有問題,還是邱知府他自己有問題,七七四十九個姨太太,最后只產下了兩個兒,所以當外室羅氏生下個兒子的時候,邱知府直接跪下來沖著祖墳方向磕了個頭,還許諾定抬羅氏為側夫人,讓寶貝兒子認祖歸宗。
后續就很簡單了,縱火燒家。邱夫人又不是傻子,這種直接威脅到正室地位的事才不會做,若是實在沒辦法,那就玉石俱焚算了。邱知府被氣了個半,但邱夫人本就刁鉆潑辣,還有個京中做高的父親,邱知府一向怕三分,再加上岳父施,讓羅遠芳回府這事便就只得不了了之。
邱夫人因此落下了病,誰要是在面前提起羅這個姓,立刻便就尋死覓活,也不知是真瘋還是裝瘋。邱知府怕的兩戰戰,從此后便也不敢再說起這事,只得買了個宅子將羅遠芳母子兩人安置在那里,不時去看看。
這次的科舉舞弊事件,很大程度也是出自于邱知府的私心。一方面是常年來對羅遠芳的愧疚,另一方面就是盼著他真的能中個狀元之類,以后也有底氣能認祖歸宗,不至于使邱家斷后。
至于邱云妡為何與羅遠芳關系不錯,原因便就更簡單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兩個人都討厭那個彝寨的二姑娘阿約,再加上羅遠芳到底是邱家唯一的兒子,邱云妡還是有些結的意味在的,便就了外人眼里的“好姐弟”。
只是雖然清了來龍去脈,怎麼解決這件事仍舊棘手,必須靜待時機。
十月下旬,朝廷忽然發布昭告要增收農稅,并補收今年的糧食。為了避免暴發生,每三省派遣一名巡走訪,協助知府辦理此事。
巡周諶大人于十一月中旬到達寧安。
第106章 章一百零六
知府為從四品, 巡從二品, 且不論邱知府是否真的歡迎周諶這個外來客,面子是總要做足的。
當日一早寧安便就戒了嚴,皂差將主要干道圍守得水泄不通。待巳時周諶等人終于騎馬而來時, 兵鳴鑼開道, 前方舉“肅靜”與“回避”二牌,銜牌隨其后, 還有鐵鏈、木、烏鞘鞭、金瓜、尾槍、烏扇、黃傘等, 浩浩堪比當初邱知府嫁。
從城門到府衙,走長樂街最近, 織巷雄踞路口連著的三個店面,店里人便也就有幸眼見了巡大人的風采。
薛延沒在意那敲鑼打鼓要來的是誰,只懶洋洋靠在椅子里,閉眼轉著鐵核桃。
胡安和卻好奇得很, 他早就聽說這次來的巡是個漢人,原本也是燕朝的高。畢竟曾經也是家子弟, 雖然胡安和的父親品級不高,但混跡權貴圈中多年,京中有頭有臉人也還是都能認得出來的。現趴在窗邊瞧著,不說要去和那巡認親認友,就看著是個臉, 也覺得有趣。
可等看著周諶的正臉時候,胡安和卻傻了眼,手一抖差點把旁邊的瓷瓶給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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