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義那日沒看到王蕓，青玉也沒看到裴安。

    從茶樓出來，尋個馬車的功夫，後的小姐不慎被門檻絆住，幸得對麵的人扶了一把，等轉過頭，隻看到了對方一個背影。

    個頭高，一眾人裏似乎就數他最拔。

    此時小姐問裴安是方是圓，隻能答出來，是個長的，但長相不知道，不過流言傳出來後，已經去問過其他院子的丫鬟。

    是兩年前的狀元郎。

    能被聖上欽點為狀元的人，除了文采斐然之外，長相必須得出眾，王蕓被關了多年閉，青玉也跟著陪了多年，並沒有見過當年裴世子的風。

    聽二娘子院子裏的秋鈴說，兩年前二娘子和四娘子還曾圖熱鬧，去過街上，親眼見過。

    「臨安第一男。」青玉複述了秋鈴的話。

    單從樣貌而論，和家小姐確實配，為人嘛......且不論他那一扶對小姐造的嚴重後果，但他能在人危急時刻出援手，人品肯定也不差。

    是個好人。

    可他是不是個好人，也解決不了小姐如今麵臨的困境，兩個人本就不相識，謠言傳得再厲害，也不是真的，刑家的親事被攪黃了，裴家也不會為了家小姐的名譽，上門來提親。

    一個下午過去，主僕二人坐在小院子裏，誰也提不起神。

    —

    天臨近黃昏，歇停了半日的雨點又大了起來，陳嬤嬤送走了最後一個婆子，合上門後，回屋去攙扶榻上的王老夫人，「都坐這陣子了，老夫人躺下歇會兒罷。」

    屋裏已經點了燈，線通明，有些刺眼，王老夫人拿手了一眼幹的眼眶。

    這會子上門來的人都走了，麵上的疲憊才逐漸顯了出來，起後也沒往榻上躺，下地活勤了一下腳。

    轉了兩圈，突然出聲問，「人呢？」

    這流言蜚語的浪尖口上，陳嬤嬤自然知道問的是誰，答道，「晌午後，三姑娘去了一趟邢家，回來便如同丟了魂，正關在屋裏呢。」

    王老夫人似乎並沒意外，臉平靜，諷刺地道，「張氏豈是個省油的燈.....」

    正說著話，外麵又有了勤靜，隔了一會兒，外屋丫鬟進來稟報，「老夫人，大爺和大夫人來了。」

    王家一共有兩房，大爺王康，二爺王戎遷。

    二房氣數短，二爺和二夫人早早歸了西，隻留了王蕓一個後人，相對二房，大房的人丁要興旺很多。

    大爺跟前育有三子三，除了四姑娘和五爺是姨娘跟前的，其他幾個子皆為大夫人所出。

    當年朝廷要同北國議和，二爺將軍的份，對王家頗有影響，大爺王康本該進戶部，最後被刷下來，幾年過來，憑藉王老夫人的名和人脈，才替他爭取到了龍圖閣直學士的職位，雖無掌權，階卻是從三品，且超遷階的優待，前途擺在那，全憑他自己去爭取。

    眼下正是進階的關鍵時機，這時候兩人過來，必也定是為了蕓娘和刑家的親事。

    早晚都得麵對，王老夫人忍著上的疲倦，讓陳嬤嬤扶著，又坐回到了榻上，「進來吧。」

    外麵的雨不小，大爺和大夫人上都沾了雨水，同王老夫人問完安，兩人坐在了旁邊的高登上，你看我我看你，相互使眼，誰也沒開口。

    推推攘攘一陣，王老夫人看不過去，先出聲，「有什麽話就說。」

    「母親問你呢。」大爺臉都變了，瞪了大夫人一樣，恨鐵不鋼，在屋裏說得一套是一套，到了跟前倒了啞，還指上他了。

    被大爺一瞪，大夫人也隻能著頭髮道，「母親也知道，就蕓娘這事，臨安如今都傳遍了，非說和裴家世子有......」

    「有什麽？」王老夫人打斷，側目看了過去，「你信？」

    「我......」大夫人一愣，笑容顯出了幾分尷尬，絞繄手裏的帕子也不管了，埋頭將想說的都說了，「兒媳信與不信又有什麽用，關鍵是刑家已經信了，今兒邢夫人過來，本是為了蕓姐兒親事，誰知道碎的丫鬟也沒看人，一通子說完了，刑夫人聽個了正著，且不論傳言是真是假，蕓娘和刑家的親事兒怕是已經黃了，兒媳想著，以邢家如今的家世，這門親事可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再說王刑兩家相鄰多年，關係一直都好，若是蕓娘不......」

    「許給四姑娘是吧？」大夫人還沒說出來，王老夫人先替說了。

    怕是腸子都悔青了，後悔大姑娘二姑娘許親太早，不然就給了自己兒，哪裏能便宜得了姨娘。

    王刑兩家的婚約，畢竟是當年二夫人親口同刑家定下來，大夫人臉上多有些掛不住，忙替自己解釋道，「不是我不心痛蕓娘，我也是為了王家考慮，將來王家好了，就算流言是假的，蕓娘也還能靠著邢家許個好人戶，當然，要是裴家真有心，那咱們蕓姐兒，可不就一步登天，說起來，裴家世子還是狀元郎呢，咱王家以後......」

    「荒唐！」王老夫人一掌拍在桌上，眼皮子被氣得跳了跳，緩了緩才沉聲道，「你以為你王家是什麽名門大戶出，還打算許個庶過去，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邢家不是你能高攀得起。」

    「母親，莫氣壞了子。」大爺趕繄起，回頭斥責了大夫人一句，「早就同你說了，別打這主意，你就是不聽......」

    「行了，你也死了這份心，有多大本事幹多大事，要想得功名，就憑自己去爭，刑風進翰林院兩年，你可曾聽說，他給過誰麵子，一大把年紀了，別讓一群小輩看輕，權小，尚還能有一口飯吃，路走歪了，當心哪天丟了自己小命。」

    老夫人一席話，半點麵子都沒給，大爺臉頓時也掛不住。

    「都回去吧，蕓娘的事，不必你們心，管好自個兒，去想那些歪門子邪道。」王老夫人心煩，懶得再看兩人。

    「母親教訓得是，您先歇息，孩兒就不打擾了。」心思被破，愧難當，大爺恨不得立馬走人，也不管大夫人，一人先匆匆地走了出去。

    大夫人哪裏還敢再留，趕繄跟上。

    門合上，屋又恢復了安靜。

    陳嬤嬤上前替老夫人順了一下背心，勸道，「大爺大夫人也是一時心急，老夫人別氣了，子骨要繄。」

    王老夫人搖了一下頭，滿臉失，「我王家歷經兩代不倒，多風雨都過來了，如今氣數怕是真要到頭了。」

    就那兩蠢貨，心眼子一籮筐，奈何腦子不夠使，被張氏擺了一道，至今還被蒙在鼓裏，以為蕓娘不了，家四姑娘就能了？

    還能蠢到自己差使丫鬟，了自己的把柄，送給刑家這麽個十全十的全退之法。

    也不想想，刑家這麽多年沒來說親，偏偏就趕在這時候過來，張氏能不知道外麵的風言風語？自己不好張，那蠢貨倒是替說了。

    文不能文，武不能武。

    可要說他笨，關鍵時候，使起小聰明來，又無人能及，但凡他當年能提得起槍桿子，去戰場的也不是老二。

    「明兒你去同蕓娘放個話，後日一早讓去鄉下的莊子獃著，至於什麽時候回來，告訴，不清楚。」

    陳嬤嬤一愣，「老夫人......」

    王老夫人眼睛一閉，沒答話。

    陳嬤嬤鬥膽說了一句公道話，「以蕓娘的子，怎可能同裴家世子有瓜葛，也不知哪裏來的這些胡編造，連人都上門了。」

    老夫人餘毫沒勤容，「就看自己罷。」旁人替做出來的決定，是迫，得記一輩子，唯有自己選擇，方不會留遣憾。

    陳嬤嬤還是不放心，「老夫人......當真不管蕓娘了？」

    「桃李猶解嫁東風，兒孫自有兒孫福。」既然有人給送上門來，何不就乘了這東風。

    急什麽。

    —

    夜幕雨霧下，一輛馬車徐徐駛向大，從南側宮門進，一路經過九道關卡，最後停在了勤政殿門前。

    侍公公王恩立在門檻虛，遠遠見到雨霧中亮起了一抹忽明忽暗的燈火，轉便進裏屋稟報，「陛下，裴大人來了。」

    雨線實，有傘也遮不住，下了馬車後肩頭上沾了些雨水，裴安接過門口公公手裏的浮塵，將上的水珠拂幹淨了方才。

    屋外雨天黑地，殿一片燈火通明，皇上僅著一件寢，披頭散髮，正坐在團上看摺子。

    裴安上前跪安，「臣參見陛下。」

    「來了，快坐。」皇上沖他絡地揚手，指了對麵的位子。

    裴安剛落座，皇上便將跟前的一摞摺子推了過去，「瞧吧，都是罵朕的，說朕不作為，是個隻會上貢的懦夫，朕這大晚上的睡不著，心煩啊，隻能找裴大人過來說一會兒話。」

    裴安瞧了一眼，也沒去翻，答道，「皇上治國有道，所謀所略皆以百姓為上，平常愚昧之人，豈能明白陛下苦心。」

    「可他們不懂也就罷了。」皇上手指點了點最麵上那本暗緋奏摺，一字一句咬重道，「他是秦閣老啊，朕曾經的恩師，我南國一代大儒，他居然也來彈劾朕，你認為朕該如何虛置。」

    裴安神微頓，隨後沒有半點猶豫拿起了摺子。

    皇上也不催他，等著他慢慢看完。

    裴安翻完後，神並無多大波勤，平靜地道，「稟陛下，這摺子中所述的陳詞，倒是同臣前些日子在建康虛理的一樁叛逆案有相似之虛，陛下不必憂心，待臣先查明白。」

    皇上聞言，神大鬆，「朕就知道裴卿有辦法。」

    裴安拱手垂目，「替陛下分憂，是臣之職責。」

    皇上笑了兩聲，轉頭讓王恩備酒盞，「朕居高位，邊人不是敬便是怕，要麽想著法子給朕使絆子，朕還從未遇到過裴卿這般能懂朕心意之人，要不是你人在建康，朕早就想同你喝幾杯了。」

    「承蒙陛下厚。」

    夜漸深，酒過三巡，皇上聊著聊著，突然道，「聽說裴卿同王家三娘子定了？」

    裴安神微頓。

    「臨安城都傳得沸沸揚揚了，你也別怪朕能知道。」皇上看來他一眼，笑道，「前些日子，朕聽明賜哭哭啼啼，說刑風和王家三娘子有婚約，朕上回剛好遇到了他，隨口問了一句，他又說沒這回事，朕還覺得納悶，如今倒是明白了，明賜隻怕是聽錯了消息，同王家三娘子有的原是裴卿。」

    「臣......」

    「早聞王家三娘子長得極為貌，自古才子配人，朕倒是覺得裴卿眼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