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宴頓了下，目不經意看見站在老宅門口笑瞇瞇的爺爺時，頓時明白點什麽，他停下作，嗓音懶散，“舍不得我走？”

    沈熙：“……”

    天邊夕蔓延到孩的腳下，染得整個人都明生，白皙的臉頰著抹紅，姿窈窕人，眸底清亮澄澈。

    傅司宴看得心尖微，他轉把開了一半的車門合上，懶漫地靠在車上看著，語氣揶揄，“舍不得那我就不走了。”

    沈熙慢吞吞地走近，抿著瓣，神認真，“還是走吧，工作重要。”

    傅司宴：“……”

    他又怎麽看不出孩杏眸裏那點掩不住的興和迫不及待，於是故意逗，“既然是來送我，有告別吻嗎？”

    沈熙被他直白的“告別吻”三個字驚得杏眸睜大，一時忘了反應，就這麽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傅司宴忍不住失笑，借著高優勢下，俯在白皙的耳垂，輕聲重複著，“告別吻，有麽？”

    他們周圍還停著老宅裏其他車，盡管知道重重車輛阻隔下爺爺看不到他們這邊，約莫隻能看見倆人湊得很近說話的模樣。

    但沈熙心跳很快，下意識地回他，“沒有。”

    擔心被爺爺看到調侃，沈熙想快點離開，細白的手腕卻在轉時被男人握住。

    沈熙站在原地，轉看他。

    夕蔓延的天邊，一抹晚霞溜到空曠寂靜的停車場裏，傅司宴看著孩驚的杏眸，勾著角，“為什麽沒有告別吻？”

    沈熙：“……”

    這人腦回路怎麽總是這麽稀奇，明知故問每次還偏要刨究底。

    沈熙無意中瞥見探著腦袋笑瞇瞇地往這邊看的爺爺，忍不住頭疼，輕聲，“爺爺在看。”

    傅司宴仍拉著的手腕，很有耐心地勸解，“我們都要結婚了，爺爺看到也沒事。”

    沈熙：“……”

    傅司宴：“看到我們幸福，爺爺也會高興。”

    沈熙：“……”

    一個告別吻就能證明他們有多幸福這事太扯了。

    沈熙才不信他的鬼話。

    傅司宴握著孩細白的手腕沒一點鬆開的意思，反而將孩拉到自己跟前，低眸凝著比天邊還紅的臉頰，勾著角，語氣執拗，“告別吻。”

    沈熙：“……”

    傍晚的夕披在他寬闊的肩膀上，火紅的霞映在他深邃如墨的黑眸裏，眉眼間綻出點笑意，襯得他彼時像個勾人的妖孽。

    沈熙被那抹笑晃了眼。

    後笑瞇瞇地盯著倆人看的眼神太直白了，沈熙回過神，忍不住皺眉，“爺爺在看。”

    一切討論又重新回到了原點，傅司宴有點哭笑不得，“沒事，不怕。”

    沈熙：“……”

    一會兒麵對爺爺調侃揶揄的人又不是你，你當然不怕。

    但這樣說顯然也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越扯越遠，沈熙靈一現，看了眼傅司宴，低下眸子，嗓音著點矜持，“爺爺在這，我不好意思。”

    如果這人再強人所難，沈熙不介意當著爺爺的麵跟他直接翻臉。

    誰知，他似乎表示很理解，答應得也利落，“那就算了。”

    沈熙沒想到他能這麽好說話，抬眸時就見這人不僅把捉著手腕的手指鬆開，還轉去拉開了車門，作勢要走的模樣。

    沈熙不得他走，眸底那點興的亮差點掩不住，故作鎮定地走到駕駛座一側窗邊，囑咐他，“路上小心，開車慢點。”

    “嗯，”傅司宴修長的手指勾過安全帶，“哢嗒”一聲利落地扣上，然後轉眸看向窗邊孩，“隻是這次算了。”

    沈熙：“？？”

    傅司宴笑著看，“既然爺爺在這你不好意思親，那就記個賬等下次再補。”

    沈熙：“……？”

    什麽登西？！

    哪來的賬本。

    黑勞斯萊斯揚長而去，最後沈熙看到的一幕是駕駛座裏的傅司宴眉骨微挑，勾著得逞笑意的懶散模樣。

    沈熙：“……”

    狗登西！

    傅司宴看著後視鏡裏臉頰微紅的孩，夕下空曠的停車場更顯得影小，白雪紡衫束著纖細的腰肢不堪盈盈一握。

    傅司宴想起剛才來時路上掌心覆在那抹腰肢的，連指尖都泛著點。

    深邃的黑眸幾乎要將後視鏡裏的小影全部包裹，他終於如願以償，得到屬於他的孩。

    ——

    今晚爺爺特意吩咐廚房做了許多孫吃的菜。

    吃飯時，沈熙著滿滿一桌子菜，忍不住頭疼，看向端坐在對麵的爺爺，“您確定我們能吃得完嗎？”

    沈慕海正在用公筷給沈熙挑，邊挑邊嘮叨，“多吃點，再瘦點渾就剩骨頭架子了。”

    沈熙：“……”

    沈家飯桌上多年的規矩——食不言寢不語，所以等爺爺挑好菜後沈熙就專心地埋頭吃飯。

    夜晚逐漸轉涼，期間爺爺還囑咐許叔把室空調溫度調高些，避免出去時溫差過大容易冒。

    沈熙吃飽後放下碗，才發現對麵的爺爺早已經吃完，正滿麵慈祥笑嗬嗬地盯著看。

    沈熙狐疑地抹了把臉，疑，“我臉上有東西嗎？”

    沈慕海仔細打量一遍，“沒有。”

    沈熙：“那您一直看著我幹嘛？”

    沈慕海氣得不行，“三年沒回來，我看看自己孫不行？在國外我給你打視頻也不接，不是說忙學業就是忙著上班。”

    沈熙彎著眸子，耐心哄他，“行行，您看。”

    沈慕海想到國外那三年就生氣，看著自己孫質問，“學業忙得連跟我視頻的時間都沒有？”

    沈熙無奈，“是真的忙，況且我不是給您打視頻了麽？”

    提到這事沈慕海似乎更氣了，他睨著眼前的孫，鼻息輕哼，“一個禮拜打一次視頻也算？”

    “那該多久？”沈熙笑著，“難不一天給您打一次？我是求學去了，又不是進狼窩。”

    話落，沈慕海就皺著眉睨，“說什麽呢，進什麽狼窩。”

    沈熙：“……”

    從小到大爺爺都對寵無度，唯獨在沈熙一時快說些不著調的話時才會認真地板起臉說教。

    而每當這時，沈熙認錯速度和轉移話題的速度也很快。

    就像此刻，沈熙了眼窗外，走到爺爺跟前，輕聲道，“我好久沒回來，您陪我出去散散步吧，就當是消消食。”

    夜幕緩緩降下，夏日夜晚熱氣褪盡，涼風習習，老宅裏占地寬敞，已經足夠飯後散步消食。

    碩大的庭院裏月灑滿一地，盛夏的天空約可見幾顆閃爍的星子。

    爺孫倆穿過那條雕花長廊，朝著另一側庭院裏走去，沈熙跟在爺爺邊一路都沒說話。

    沈慕海察覺到的異樣，在距離那側庭院還有幾米時停下，他了眼矗立在昏暗夜裏的一片漆黑的庭院，歎了口氣，“小熙，不想去我們就不去了。”

    那裏是之前他們一家三口生活的地方，都坐落在老宅裏，建的時候特意與爺爺婆婆的庭院相鄰。

    這裏承載著年裏的歡聲笑語、父母的相敬如賓，還有一家三口的幸福和甜過往。

    沈熙站在燈火通明著漆黑夜裏的庭院，心裏像塞了團棉花，嚨幹得說不出話。

    過往的甜一幀幀如放電影般在眼前閃過，所有的幸福和打鬧嬉笑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父親沒發生意外，母親也沒有改嫁，還是那個在父母庇護下盡寵的小孩。

    沈熙假裝隨意地清了清幹的嚨，才若無其事道，“那就不過去了，沒開燈，也不方便。”

    許叔就跟在後，開燈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爺孫倆都心知肚明。

    沈慕海又怎麽看不出來孫傷心難過，他歎了口氣，轉準備往回走。

    “爺爺。”沈熙住他。

    “嗯？”

    “再等等吧，我們再站會兒。”

    沈慕海又重新折回來，輕歎口氣，站在孫旁，“好，再站會兒。”

    沈慕海知道自己孫的格，什麽事都喜歡自己一個人強撐，外表堅強，從不肯把脆弱的一麵暴出來。

    就像此刻，孫想要靠近那個庭院卻又怕自己會失控的模樣清楚地暴在沈慕海眼底，年過半百的他隻覺得心酸，心口堵得發悶不上氣。

    三年不見，孫也長高了，脊背筆直，也不再是那些年故意學著彎腰駝背的模樣來逗他這個老爺子開心的小孩兒了。

    黑夜裏沉默許久。

    沈熙一不地站到腳底麻木，約聽見旁邊的爺爺說，“前幾天我還見到了。”

    沈熙猛地頓住，“誰？”

    “蘇……”似乎察覺到不妥，臨到邊沈慕海又改了口，輕聲，“你媽媽。”

    沈熙形僵住，腳底麻木而不自知，許久後，聽見自己問，“在哪？”

    當年父親出事後不到半月母親就消失不見，再後來傳來改嫁的消息，據說是帝都相鄰的雲城裏一位多年蟬聯富豪排行榜冠軍的首富。

    偶爾在財經頻道上見過這人，雖自注重養生卻仍大腹便便、差點能把襯衫扣子撐的雲城首富，與溫文爾雅、常年戴副金邊眼鏡、渾都著書卷氣的父親實在大相徑庭。

    沈熙難以理解母親陡然下降的眼，後來想約莫是那位掛著首富的名頭，所以才會改嫁，可印象裏的母親一向最不看重金錢。

    沈慕海想了想，淡聲道，“我剛好路過，瞧見他們從商場出來。”

    沈熙沒說話。

    脊背繃得筆直，目落在不遠那座裝滿回憶的庭院，須臾後移開，似乎覺著諷刺，扯一笑，“那看見您了嗎？”

    連媽媽都不願稱呼，隻用“”來代替。

    沈慕海看著遠漆黑一片的庭院，眸深邃，似乎在過庭院在看什麽。

    半晌後，他輕歎，“看見了但沒打招呼，我讓司機直接開走了。”

    沈熙輕嗯一聲，沒再說話。

    心髒裏泛起的酸逐漸蔓延至眼眶，濃稠的夜在眼眶裏搖搖墜。

    又是很久的沉默後。

    旁傳來沈慕海的聲音，“小熙，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別揪著不放，會過得很累，再怎麽說也是……”

    “您不是也過不去？”沈熙打斷了爺爺將出口的那個稱呼，輕聲，“如果您想通了又怎麽會不去打招呼？”

    一句話將沈慕海所有勸解的話卡死。

    孫一如既往的聰明，輕易就能看他的心思，沈慕海聲音得很低、很沉，輕歎，“小熙，三年了，我們都該放下了。”

    沈熙沉默著。

    轉眼三年了，父親意外車禍，母親改嫁仿佛發生在昨天，時時夢，漆黑的夜裏沈熙常常驚醒、大汗淋漓不上氣。

    爺孫倆都默契的沒再說話。

    夏日涼風浸著骨髓，心髒泛著細細的疼。

    沈熙擔心穿著單薄的爺爺著涼，於是扶著他往回走。

    經過雕花長廊時，沈熙莫名問了句，“現在過得幸福嗎？”

    這話問完，沈熙也愣了下，迎上爺爺擔憂的目，若無其事地扯了扯，“我就好奇，隨便問問。”

    沈慕海心知肚明，卻沒拆穿，立長廊仔細想了想當時的場景，“看模樣是幸福的，我路過時倆人剛從商場出來，手挽著手有說有笑的。”

    沈熙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