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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0章 毋失此吉!
臨淄突然地下了一場大雨。
觀星樓高聳在雨中,飛檐如鵬鳥,展翅在烏雲更上。在枯榮院舊地拔地而起的海臺,雖為星所聚,卻並非虛形。與觀星樓東西相對,同樣穿了雨幕,其高聳之,以雨簾垂腰。星石耀,佇而東眺。
所有人都知道,前所未有的大事在發生,不然偌大一個齊國,有朝議大夫宋遙端守太廟,不至於連四時之序都維持不了,天氣如此幻變。但正在發生什麼,卻沒有幾個人能得知。 前往𝓢𝓽𝓸5️⃣ 5️⃣.𝓬𝓸𝓶閱讀本書完整容
「從閻途到田安平……斬雨統帥接連出事,這可真不是一個吉利的位置。」鄭世站在悉的北衙大門外,將肅黑的紙傘收攏,如一柄柱劍,提在手中。傘面下來的水珠,嗒嗒嗒地敲在地上,似為他應聲。
材高大的霍燕山站在他邊,聽著促急的雨,定了一剎才道:「鄭將軍跟灑家說這些,灑家可聽不懂。」
鄭世搖了搖頭,也便過門檻,走衙。;
早已得到消息的鄭商鳴,正在北衙靜等。
北衙都尉的衙房,牆上掛著一塊青的豎匾,上書「清白」。
豎匾之前,父子倆相對而坐。對著「清白」,也被「清白」分割。
父子兩巡檢,自是一段場佳話。而門第躍升的機會,正在眼前——出屏西邊郡、但紮於臨淄的鄭氏,能否一舉為大齊一等名門?
「聽說你帶著鮑家的小公子出城玩耍了?」甫一坐下,鄭世卻是先問起這事兒來。
「鮑家這小子天真可,又聰穎卓異,我起先是想結鮑氏,卻不免對這孩子心生喜。」鄭商鳴嘆了一聲:「他應該還不知道他爺爺的事,只是出一趟門的工夫……世間之事,幻變如此!」
鄭世看他一眼:「你若同鮑氏親近,就難以持。北衙都尉主持朔方伯之案,天下矚目,不可不端正。」
雖則這就不是一樁持端正的審理,但檯面上總要乾淨。
鄭商鳴自也懂得這個道理,只是搖了搖頭,自嘲道:「先近而後疏,趨炎而附勢,大約這就是我吧!」;
鄭世道:「別人怎麼看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怎麼看。」
「父親勿慮,我今在朝多年,豈如舊時天真!」鄭商鳴有幾分荒誕的笑意:「別的不說,家父馬上也是九卒統帥,本就不好再同鮑家走得近。鮑真人若是活著,我這會就該到去說鮑玄鏡的壞話了——小兒輩怯如鼠,當街拉子什麼的。」
「慎言!」鄭世表嚴肅:「九卒統帥,國家要職,難道是你我私下能定?」
「也就是在您面前。」鄭商鳴道:「在別人那裡,我是笑也不笑的。」
鄭世看了一眼那清白匾:「我是為了這塊豎匾,才在外樓徘徊,天子用得著我,我才多年不履神臨。如今暫代斬雨統帥,若是坐正了,我有把握,三年之以道得真——你現在修行如何?」
鄭商鳴有些慚愧:「我若是今天離任,卻是不能明日神臨。」
鄭世道:「以你現在的況,再沒有比北衙都尉更適合磨礪道修行的地方了……但這位置也是眾矢之的,不知多雙眼睛看著,萬不可行差踏錯。」;
「父親這些年不容易。」鄭商鳴嘆道:「我履職不算久,已深有!」
鄭世看著他:「天子今以重任託,你打算怎麼審?」
鄭商鳴正道:「我將秉公置,絕不冤枉,也絕不寬縱。」
「若是查不出問題呢?」鄭世問。
「田帥列於我大齊兵事堂。他沒有問題是最好!」鄭商鳴懇切地道:「雖則律法無偏倚,但我本心還是希大齊河清海晏,文臣武將都為國為公。也陛下能得幾分安!」
鄭世又道:「田帥不近人,又位高權重,難免招惹小人嫉恨。如今一朝下獄,指不定有多人盼著他死,萬夫所指,千人言非,縱是無罪,也千般罪了。」
鄭商鳴肅容:「我將以真相為準繩,清查所有線索,只要鐵一般的證據,絕不允許任何人對田帥構陷!」
鄭世不聲:「這麼大的案子,要查多久?」
鄭商鳴義正辭嚴:「田帥乃國家柱石,兵事大員,北衙上下自當竭盡全力,一直查到水落石出,查到他清白為止!」;
「總不能一直查下去吧?」鄭世問。
「當然不能。」鄭商鳴道:「這案子雖然要,最多查個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後……剛好是神霄世界開啟的時間。
若到時候還沒有確鑿無疑的證據拿出來,證明田安平該死。那麼在神霄開戰的那一天,田安平會作為嫌犯被推上戰場,他將在神霄戰場上,被當做戰爭耗材來使用。
這並不是鄭家父子的所思所想,而是天子的應允!
在天子劃下的範圍,北衙都尉的權柄被利用到極限。
鄭世看著面前的北衙都尉,竟有一種陌生的恍惚,當初在襁褓中的孩子,不知不覺長了眼前的大人,當初單純執拗跋涉於泥濘的青年,一晃已在場裡如魚得水。
「你已經長大了。」鄭世眼中緒莫名,聲音卻平靜:「在這件事的理里,只是有一點不足。但這不是你的問題。」
鄭商鳴一臉認真:「未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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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世道:「你當不了二十五年的北衙都尉。於國事有疏,於你自己有妨。」
「哪怕查到我去職,也一定要公正地徹查下去。」鄭商鳴道:「鄭商鳴可以任事無能,天子不可以立嫌疑之地。寧可查不出問題,也不能瞎扣問題。」
鄭世這才點頭,表示認可。
「田帥現今羈押在天牢。」他說道:「在來北衙之前,我已通過恰當的渠道,將陛下令你審理此案的消息,傳予田安平知曉。」
「此舉意義何在呢?」鄭商鳴沒太明白:「他早晚也會知曉的。」
鄭世道:「我只能說,有一件關乎國運的大事,正在發生——他如果要逃獄,只能在這期間。」
天子提戟殺向幽冥世界、此刻正決戰冥府之事,也就是鄭世這等絕對的天子心腹能知。鄭商鳴今天坐在這個位置上,也有資格與聞。但既然他還不知曉,鄭世也就不細說。
「我對田安平不夠了解……他會逃獄?」鄭商鳴很謹慎。
「田安平絕非坐以待斃之人。如果這局棋已經變死局,他一定會想辦法掀翻桌子。但在正常況下,掀桌子只會讓他死得更快。」鄭世道:「現在是不那麼正常的況。」;
鄭商鳴不太敢相信:「我聽說有篤侯親自看著,他現在又被封了修為,怎麼逃?」
「這就是他需要考慮的問題了。」鄭世道。
「那麼我應該從哪幾個方向預防呢?」鄭商鳴問。
鄭世道:「設地,我也想不到逃獄的辦法,但有一個方向或者可以思考——」
他頓了頓,補充道:「萬靈凍雪。」
鄭商鳴悚然一驚!
這簡單的四個字,所涉極其複雜!
十一皇子姜無棄之死,昔年雷貴妃案,名捕烏列之死……
鄭商鳴這一瞬間想到很多。想起當初姜是如何為烏列、林況挽回名譽,又是怎樣放棄北衙都尉之位,最後逃難避險、遠赴楚國——就連當時的姜,都不能真正掀開那層黑幕,直面那堵黑牆!
而鄭世此刻所言,無疑是在驗證那個真相。
田家和當朝皇后,是有過合作的,在很多年前就有。以其涉事之重,甚至完全可以說,大澤田氏是鐵桿的太子黨!;
田安平的重用是對太子的嘉許,田安平的重責是對太子的打擊。
現如今,皇帝親征在外,太子有監國名分,皇后更是後宮之主。
那麼田安平若想要逃獄,有沒有可能……走太子的門路?
鄭商鳴心中有一萬個理由,認定這件事不會發生,認定太子不會如此無智。但他無法否認這種可能。
倘若田安平上有太子不得不出手維護的關鍵呢?
甚或如父親所言,有一件關乎國運的大事,正在發生……倘若那件大事,失敗了呢?
鄭商鳴越想越是心驚。
他從來沒有想過天子失敗的可能,但古往今來,豈有萬事不敗者?
當今太子在太子位上,已經坐了很多年!
陛下偏十一皇子,寵溺三皇,說九皇子類武帝,好像從未表現過對現太子的喜,可如今這位太子自主東宮以來,一直都沒有搖過位置。
穩坐東宮而不移,本就是一種大勢現。;
雖則太子一直不顯山不水,不搶也不爭,但朝野上下支持他、維護帝國正統的聲音,也從來都不喑啞。
這是一絕對不容忽視的政治力量!
「有篤侯在,篤侯應當不會忽視這種可能。」鄭商鳴沉聲道。
「篤侯慮事周,自然比你我思慮更遠。但篤侯……」鄭世道:「支持誰呢?」
便在這時,外間忽有銅鑼聲響。聲音急促,完全蓋過雨聲,一陣鐺鐺連響,分明是祝鑼!
竟是何等喜事,喧囂衙?
果然報喜聲隨其後——
「太子今臨真,言知天下重!皇后娘娘傳喜臨淄,遍發賞錢!人人有份,毋失此吉!」
鄭商鳴一時抬頭,與其父對視。
太子竟然證得真,在這麼恰當的時候嗎?
……
……
時間往前推,在這場雨還沒有發生的時候。;
長樂宮中,一如既往的寧靜祥和。
太子正在慢條斯理地置食材,爐上正在煲湯。香氣靜靜地漂浮著,有一種讓人心醉的好。
「夫君!」
太子妃宋寧兒從門外探進頭來,眨眨眼睛,神兮兮地道:「你今日不太平靜。」
「哦?」姜無華長相不如何,但有一雙非常好看的手,哪怕提著廚刀切菜,也有撥琴弄弦的。刀切砧板,咚咚脆響,竟然頗有韻律,很是聽。
他便這樣悠閒地做著自己的事,頭也不抬地笑道:「何以見得?」
「我是不太懂你在想什麼啊,你心裡的事可太多了。」宋寧兒皺了皺鼻子,俏地道:「但今日我在外間,嗅得食香略重——夫君不是說,民食天下事,須慎之又慎。不可重一分,不可輕一分。」
懷抱雙臂,很是得意:「以你的廚藝,可不該出這種問題。」
姜無華切菜的作停了下來,雙手按在砧板上。;
也不知為何,宋寧兒忽地心中一跳,沒了玩笑的心思。
卻見姜無華抬頭看來,依然溫和帶笑:「夫人好敏銳,好智慧,真乃東域文月、齊國諸葛!我不過試了一道新菜,加了些許北地風味,還未端出廚房,就被你發現。」
宋寧兒一下子就開心起來,拱手道:「過獎,過獎!」
姜無華拿過一塊布巾,慢慢地拭十指,語氣永遠有幾分從容:「是我一直疏忽了。寧兒這些年在長樂宮,多有些擔驚吧?」
「沒有,沒有的事兒。我有現在的榮華,是過去所不能想像的。」宋寧兒的開心,以眼可見的速度凝固、凋謝,勉強笑道:「夫君怎麼會這麼想。」
姜無華這時候卻有幾分認真了:「一定會擔驚的,怎麼會不擔驚呢?長樂宮就是擔驚的地方,太子就是擔驚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