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了一整天的小雨，天氣開始轉涼。鄭邗為朝廷命，事又涉及李肇親舅舅，所以皇帝下朝後另下令讓李煦督察，這一案催得急，連李煦都要夜宿審刑院。

李煦事不消人擔心，但費這麼大的心思，怕是有別的事要做。

萬萬沒想到他會來找。

鍾華甄剛剛睡著沒多久，被周邊細微的窸窣聲吵醒，一睜開眼就看見幔帳旁高大的黑影，心突然一跳，剛要出聲，一隻大手倏地捂住的，悉的氣息讓睜大眼睛。

李煦單手撐著枕頭，俊臉在昏暗中，他手上有厚厚的繭子，都是練武練出來的。

他開口就是一句質問：「今天為什麼不去找我？」

素繡雲紋幔帳遮住外面的亮，漆黑一片，鍾華甄看不清他神，的心臟跳得很快，頭皮都在發麻，卻不敢大力呼氣。

李煦覺得自己好像把嚇呆了，咕噥兩句膽子真小。

他收回手，甩了甩，把手上奇異的麻甩掉，問：「以前怎麼不見你如此聽話？我讓你在家休息你還真在家休息？出事了也不多想想什麼原因。」

鍾華甄頭疼，他都說過讓在家好好休息，怎麼還可能跑去找他？

四柱帳架床的腳踏擺布靴，不遠的花梨木架子搭件淺衫，底下有個刻玉蘭花式的紅木大木匣，銅鎖扣，大多是私件。

鍾華甄纖長手指向上扯了扯錦被，撐手屈膝慢慢坐起來，稍顯飽滿的單，讓自己冷靜，慢慢開口道：「大半夜還下雨，我都覺著冷，你來做什麼？」

未著束，也沒用那些男子偽飾，瘦脊背繃著，他上有淡淡的氣，可能淋了會雨。院外侍衛早已加強巡邏，誰也不知道他今天晚上是怎麼進來的。

「那天攔我們的流民，是代郡過來的，一路死了很多人，現在只剩下十幾個，」他雙手抱，「宋之康謊話連篇，治水不力，他背後撐腰的是鄭家，鄭邗從中貪污不，證據我都查到了。」

鍾華甄聽出李煦語氣中的炫耀，他的手段自小如此，視人命同草芥，但凡不合心意，便是手上有十足的證據能讓人獄，也要自己手讓人死得不明不白，鄭邗出事，和他不了干係。

聽過代郡的事，冀州代郡七月突發水患，右僉都史宋之康前往，據說開山挖渠，躬與民，治水有功，又在貧苦山塢兩月扶持苦百姓，頗戴。前幾日早朝太中大夫還力薦宋之康兼空缺已久的京畿漕運使一職，說他秉純良，可堪大任。

鍾華甄心怦怦跳，不想和他長談，回他上句話，道：「你讓我在家好好休息，自有你的道理，我不及你聰明，聽你的最好。」

說話是最合李煦心意的，他挑挑眉，只問：「你子不舒服？」

鍾華甄搖搖頭，手搭膝蓋道：「夜已經深了，現在雨應該不大，你忙碌一天，當是疲倦，早些回去。」

李煦瞇眼。

鍾華甄無奈道：「盯著你的人那麼多，你半夜跑來我這，指不定明天就會傳出侯府與東宮謀見不得人的事傳言。以後若要來尋我，白天明正大來就可……」

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李煦在那外衫，隨手搭在外邊紫檀木架子上。

鍾華甄子浸出一涼汗。

他見沒了聲音，抬頭問：「怎麼不說了？我又不攔著你，審刑院床太，硌人，宮門已關，我勉強在你這裡湊合一晚。」

李煦今晚上要留在這兒。

手攥襟，他們同床共寢不止一回，但那時候才不過七八歲出頭，午歇而已。

「不合常理，你……」鍾華甄微微張口，又突然一頓。

李煦眉微挑，說道：「猜到了？那就去給我搬床被子過來，你院裡侍衛多了一圈，我進來可費了不工夫。」

鍾華甄看著他，嘆口氣，朝外幾聲南夫人，把南夫人醒後，讓搬來一床新被子。

南夫人迷迷糊糊醒來，以為冷了，披件衫，抱被進來，見到幔帳的人影，頓時驚恐，跪在地上。

昏暗的環境下，鍾華甄的手輕輕開幔帳一角，漂亮的臉蛋在淡淡的燈下，開口道：「太子殿下此行沒告訴旁人，南夫人，你也不要同母親說。」

「世子……」南夫人聲線不平，都要抖起來。

鍾華甄視線看向李煦，他站在一旁，等著南夫人抱把被子抱床上。以他的心高氣傲，不會多想南夫人此時的反應。

心慢慢放下，轉頭對南夫人道：「不過借住一宿，只要母親沒發現，就不會怪罪你，不用擔心。」

南夫人只能起，抱錦被上去後也不敢回去休息，待在月門外，只要鍾華甄就能立即進去。

雕刻纏枝紋腳踏的靴履微，他上榻，睡在外邊，雙手枕著頭，突然轉頭看向同樣沒睡的鐘華甄，問：「我肚子裡的蛔蟲，說的是不是你？」

鍾華甄道：「你自小便想像我父親樣出京南征北戰，東宮弄得和軍營樣，什麼時候還會嫌床？在我這裡留一晚，是想做什麼？鄭邗的事果然同你有關？你是來我這裡避嫌的？」

鄭邗出事那晚和李煦從京郊回來，李煦沒那時間出手，但要說和他沒關係，鍾華甄不信。

李煦也不遮掩，直接同道：「外祖父快回京，來了信讓我好好利用你，我閒來無事，就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