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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99章 放下段

  許敬宗笑呵呵看著岑長倩：「長倩天資聰慧、家學淵源，金榜題名不在話下，或許殿試之名次不可預估，但禮部試十拿九穩。」

  岑長倩謙虛道：「晚輩才疏學淺，豈敢小覷天下英雄？科舉之途為盡力而已，無論走到哪一步，都不敢志得意滿、驕奢自傲，當進學業、孜孜不倦，一心向學。」

  這番話語謙遜低調、滴水不，許敬宗便指著岑長倩，對房俊笑著道：「年當有張狂之氣，銳氣重霄、睥睨四方，這小子卻是暮氣沉沉、年老，不好，不好。」  閱讀更多容，盡在

  房俊本不願搭理他，難道像你這麼沒商？

  此君資歷深厚、才能卓著、學問驚人，但作為太宗皇帝潛邸之臣卻始終仕途蹉跎，蓋因其貪財無度、商低劣。

  能在文德皇后葬禮之上失聲嘲笑歐詢相貌醜陋，這是正常人能幹出的事？;

  房俊不理會許敬宗，問岑長倩：「這是去往何？」

  「同窗們回鄉要開文書路引，以免路途之中遭吏詰難，李司業便將京兆府的員請到書院，就在山門下的房舍之後現場辦公，為同窗們方便行事，學生這是前去幫忙。」

  房俊點點頭：「那就過去吧，回鄉之時要小心在意，隆冬時節商於古道雪厚難行，不可大意。」

  「喏，學生告辭。」

  看著岑長倩背影，房俊道：「李敬玄才幹不凡、人脈廣博，是個有前途的。」

  許敬宗捋著鬍子，道：「這座書院會滋養無數人的仕途，但李敬玄之流未必跟咱們一條路啊。」

  兩人並肩緩行。

  房俊明白許敬宗的意思，李敬玄出趙郡李氏，妥妥的儒學世家，固然在書院任職，卻與書院教授之學科、理念相悖。

  房俊道：「不要非此即彼，書院雖然教授各種科學學科，卻並不排斥儒學，相反，儒學對於道德之修養、人之砥礪、普世之價值皆謂上善，若只學科學、不通儒學，則流於表面、止於技，太過於注重利益並不是什麼好事。反之，儒家子弟也能學咱們的算數、理、醫學。」;

  最完的教育，莫過於儒學為骨、科學為輔，最完的員，則是有著儒學浸潤之品德、科學湛之技。

  許敬宗不太理解：「可現在儒家那邊早已磨刀霍霍，要在今年科舉之中重創書院學子！」

  房俊奇道：「你難道不是儒家子弟嗎？」

  許敬宗傲然道：「吾高許氏乃玄學世家！」

  房俊愣了一下，旋即恍然。

  許敬宗之七世祖許洵，乃魏晉名士、玄學大師，此君才學橫溢、詩文溢，而最為後人所津津樂道則是此君與王羲之莫逆，曾與王羲之一起參加「蘭亭修禊」，彼時王羲之揮毫潑墨寫就《蘭亭集序》天下第一行書，左右在座者四十一人皆天下名士，許洵便置其中……

  且觀歷史上許敬宗其人行事，雖然未有大大惡之行，但的確與儒家教諭格格不、甚至背道而馳，儘管其中不事跡可認證為後期對其之抹黑，但不忠不孝、不仁不義這些儒家之忌諱幾乎一樣不缺。;

  這是一位重利益而輕品德之典範。

  房俊不在乎他是否依舊為一個臣，循循善道：「所以未來你的擔子不輕，這書院之皆你之弟子，未來自然為你最為堅實之後盾。可正所謂預先取之、必先予之，在那之前，你要竭盡全力為這些弟子們保駕護航。你在書院時間不短，對這些弟子知之甚詳，應當知曉他們都是何等傑出之人才，每折損一個，都是無可估量之損失。」

  他現在雖然地位崇高、軍權在握，但並不好過多干涉文之事，很容易適得其反，有馬周與許敬宗這兩位一正一邪兩大員照拂這些書院學子，正反兼顧、全無疏，用二十年的時間夯實自然科學之基，使之與儒學相互促進、兼容並蓄，則大功告。

  許敬宗不太明白房俊最深層的謀算，不過他早已攀上房俊這艘大船，且兩者利益一致，自然明白其中道理，鄭重頷首道：「太尉放心，老夫為人雖然諸多詰難、非議不斷，但未有護犢子這一項從無更改！這些學子既然為老夫之弟子，老夫自然當做兒子一般看待！」;

  慷慨激昂的表達了一番，扭頭見到房俊看向他的玩味眼神，心中一，頓時醒悟過來，卻不知說什麼是好，只能尷尬一笑。

  話說回來，他對待自家之兒實在沒什麼「慈父」之風範啊……

  「二郎當初諫言太宗皇帝設立貞觀書院，實在是高瞻遠矚，網絡天下才俊培養實用人才，與那些誇誇其談、百無一用的儒家子弟形鮮明對比，帝國因此而興、華夏由此而盛，百年之後，二郎之名諱怕是要與孔孟並肩，配太廟也不是不可能！」

  作為長輩、太宗皇帝潛邸之臣、當今禮部尚書，許敬宗卻無半分自矜之，恭維起房俊可謂諛詞如、毫無底線，連「配太廟」這種話都說了出來。

  房俊不了，瞪了一眼道：「這等話你也說的出口？果然如同朝堂上諸多大臣之言，『許延族有佞之像』啊！」

  孰料許敬宗毫不以為忤，反而笑道：「忠善惡不過世人虛言罷了，都是表象、難窺本心，你房二郎也不曾被史言們攻訐為『佞臣』？你我本是志同道合，當攜手並進、砥礪前行啊，哈哈！」;

  房俊無語。

  所以說即便是名垂千古之臣，其自亦有超人之能，且不論許敬宗之才，單只是這份唾面自乾、詼諧自娛之心態，便已經遠超諸多自詡清之人。

  *****

  整個大唐都在為即將開始的科舉考試歡欣鼓舞，但是宗正寺卻一片愁雲慘霧。

  李孝恭的軀愈發碩，神也愈發萎靡，一袍服臃腫的坐在那裡，眼眸似開似闔，一言不發。

  李元嘉喝了口茶水，道：「李神符已經決，與其一併決者十餘人，其餘褫奪絕對、封地者二十餘……經此一事，宗室損失慘重，元氣大傷，非二十載不能恢復。」

  宗正卿李孝逸抹了把臉，重重嘆口氣，無奈道：「此前陛下已經屢次三番施以寬恕，可彼輩毫無忠貞之心，慾壑難填、不忠不義，自掘墳墓、如之奈何？」

  從貞觀年間太宗皇帝首次表出易儲之意開始，宗室便摻和其中，到了後來李承乾登基遭遇兵變，宗室更是置其間興風作浪，連續兩次兵變，宗室之參與者極多。;

  可陛下深知宗室乃帝國基石，不易傷筋骨，故而一忍再忍，可這些人卻執迷不悟，終於導致今時今日之局面……

  李神符是他的親叔叔，一家子老老決者數十，只餘下幾個不足五歲的娃娃以及一些眷，爵位被奪、封地被消，一家子被驅逐出郡王府去往城外居住，這一支算是徹底沒落，幾乎沒有任何崛起之希。

  就連他這一支也遭牽連，所幸陛下大度未予追究，否則後果亦是不堪設想……

  李元嘉搖頭道：「事已至此，後悔亦是無用，吾等執掌宗室自有振興宗室之責，當籌謀良策針對危機，若宗室不振，則社稷不穩，吾等將來九泉之下如何去見高祖、太宗？」

  「韓王若有良策，不妨全數道出，我自然全力襄助。」

  聽了李孝逸表態，李元嘉看向李孝恭。

  後者抬了一下眼皮，又耷拉下去，有氣無力道：「有什麼後辦法，說說看。」;

  李元嘉道：「其一，吾等諫言陛下，準許宗室子弟參加科舉、出仕為。」

  李孝逸蹙眉：「這如何能行？科舉考試雖然已經被敕令為唯一出仕途徑，但所授予之階最高也不過六七品，在各衙門都無實權，打熬十餘載也做不了三品大員，有何用？咱們也等不起啊！還是應當由陛下敕令職，如此居高位，尚能維繫宗室之基。」

  雖然天下學子以科舉考試為唯一出仕之途徑，但宗室自然例外，宗室子弟可經由皇帝之敕令而擔任職。

  李元嘉道：「但經由陛下敕令而為，要麼是宗正寺這等特殊府衙，要麼是林軍這些宗室地盤，可若想在各衙門占據實權，非科舉不可。」

  一個經由敕令而擔任的員，固然出高貴，可若是能力不足，在衙門之中誰會拿你當回事？皇族雖然顯耀，可人家那些世家子弟也不差多！

  更有甚者，極有可能被那些人給坑死……;

  唯有通過科舉一步一步長起來，才能培養自之能力，占據實權，反過來提振宗室之底蘊。

  這將是一個漫長而困難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李孝逸沉片刻，看著李孝恭問道：「王兄意下如何？」

  李孝恭不置可否：「其二如何？」

  李元嘉道：「其二，將宗室適齡之子弟一併送貞觀書院，按各人之興趣、天賦擇選學科，學修，放下段，從底層做起。」

  李孝逸無語，這是要將宗室子弟徹底下放啊，再不復高高在上之尊貴地位，完全從底層開始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