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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1章 此心張羽,扶搖九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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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奢的命運便已經註定。
在秦至臻的刀鋒之下,這位閻羅王沒有半點保命的可能。
至於真地藏的庇護……前些天轉王是怎樣死的,閻羅王仍能怎樣死。
秦國人或許對現在的真地藏還有些生疏,但復刻姜某人的手筆,勸止此尊於規則,是毫無力的。
尹觀當初在臨淄城外救他一命的事,姜一直都記得。
自然他也不會忘記這條命是從誰手上救得——彼刻尹觀只要晚來一步,他就會變臨淄城外的泥,彰顯蘇奢的武力。
雖則如今已立在這般高,俯瞰蘇奢如螻蟻,小小一尊閻羅王,一手指頭就能摁死,但他也不會說就忘掉了那個弱小姜的恐懼。;
正是那些恐懼的時刻,令他永遠攀登,令他不敢懈怠。
忘記過去,是背叛自己。
那天他說「我永遠不要再躺在地上等死了。」
他用了很多的努力,來戰勝那時的心,用了很多個日夜,來擺那種無力的覺,如今相信自己已經做到。
「看來卞城王大人對同事也沒什麼。」尹觀揶揄道。
姜毫無波瀾:「我跟秦至臻也是同事。」
「我倒是忘了!」尹觀拍了拍額頭:「閣下是黑白兩道通吃,宰了差宰土匪。」
姜抬起眼睛:「什麼黑道?我不記得有這事。」
尹觀卻不跟他糾纏這個:「這事兒你確定不管了?」
姜平靜地道:「我最多就是不搶著在秦至臻前面下刀,斷不至為保蘇奢的小命,去賣什麼面子。」;
尹觀只道了聲「好」,便自轉。
「最近怎麼樣?」姜追著問了句。
「還那樣。」
「不要著急。」
「哦。」
「你在敷衍誰?」
尹觀沒有回應,只有碧一閃,離此而去。
還以為尹觀有什麼關於神俠或者七恨的急況,不曾想是為了閻羅王的這點事。
姜退出界,暫不看那兩封信,而是看著面前的暮扶搖:「太虛閣非我私有,閣中九席,我只有其中一座,連自己的閣屬都是沒有的……恐怕幫不了閣下。」
暮扶搖黑寶石般的眼睛,頓有兩抹流翳。
祂在姜面前說出雷公之事,已是躺平任宰了,願意讓姜抬高價碼。
世上沒有談不攏的合作,只有談不攏的價格。;
但姜開口就如此,恐怕是要來一刀狠的,將祂割個半死。
幽冥大世界向現世靠攏,因此得到升華,這當然是天大的幸運。
整個幽冥大世界都是喜悅的。
祂們這些看不到前路,枯坐了萬年數十萬年的老傢伙,尤其如此。
兩界立,祂們雖是降格為神,卻有了真正衝擊超的機會!後退一步,前路卻開,這後退的一步,豈不正是為了跳得更高而蓄力?
但這種高興還是來得有點早。
幽冥世界死寂了太久,祂們日復一日地關起門來自娛,幾乎都對人間麻木,險些忘了這是一個怎樣殘酷的世界。
機會自然是有了,危險也跟著來。
並不是所有幽冥神,都被允許靠近那個機會。祂們需要證明自己對現世的忠誠!
更赤地說——要展現價值,要有靠山。;
想要不被割,卻也簡單,像雷公那樣就可以。
暮扶搖心中嘆息,面上卻微笑:「真君乃太虛閣里,名稱第一。當今之世,天驕第一。除了您,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賣我這個面子,還有誰能幫到我。」
「而且正如您所說,太虛閣員一共九額,其中八額都被各方勢力把持,我去找他們,也等於投靠霸國大宗,亦失自由。」
祂誠懇地看過來:「此心如日月,俯仰能見明。有什麼我能為閣下效勞的,不妨直言。」
姜知道自己被當坐地起價的商了,卻也不辯解,只道:「我曾聞,非梧桐不棲,非醴泉不飲。閣下有大才,必懷大志。久居高,不能俯。太虛閣雖好,行止困於規矩,立場囿於端正,心萬鈞不能展翅,非宏圖之地。」
暮扶搖明白,這就是職考察了。
眼前這位姜真君,送重禮不行,還得看能力,究過往,問志向!;
祂亦是多年未在人前自陳。
好在這點心倒是不難調節,暮扶搖全無異,只緩聲道:「滅佛之劫後,又經歷了幾次變故,幽冥才歸於寂靜。此時幽冥尊神計有七位——分別是天虞、旗韶、靈咤、魍夭,白骨、雷公,還有我。」
「白骨且不說,你亦尋祂未得,我們亦不知祂何去。」
對於白骨尊神,現存的每一位幽冥神祇,心都是複雜的。
打破現世制約,功降世的難度且不去說。將數十萬積累,一朝清空,以凡夫之從頭再來,不是誰都有這般勇氣。
這選擇究竟是對是錯,隨著時局的變化,在人心之中卻也是不同的。
或許只有時間能驗證答案。
暮扶搖神靜惘:「前回諸方大戰【執地藏】時,齊國江汝默便與靈咤定約,蓬萊島也約於雷公。」
「祂們都很早就站隊。靈咤現在都已經在神國立起經緯旗,東齊天子敕命。只是不知怎麼,季祚和雷公沒有談好,以至毀約廝殺……」;
「不外乎是條件不合適。或是雷公要得太多,或是景國覺得殺死雷公,奪其【衙泉】,煉其雷魄,收穫更大於將之收歸麾下。」
「天虞和魍夭在合界之前就消失,都不知去向,疑似放棄了現世。」
「只剩旗韶和我。」
祂注視著姜:「旗韶是待價而沽,而我,只想自由。」
原本聽說蓬萊掌教殺雷公,秦至臻堵閻羅殿,姜還在想,怎麼沒見齊國的作。
原來早就了。甚至是第一個在冥世旗的。
那位大齊天子做事,確實是不需要他提醒……
當時三帝圍獵【執地藏】,對於後續的種種變化,他們肯定都有預案。也就是楚帝新即,本實力不足,不能似景齊二帝,當時就對幽冥神祇下手……
齊國是實力遠不如的江汝默同靈咤定約,江相行事又向來溫和,給予靈咤的條件必然寬鬆。在戰後仍能順利延續。;
景國則是強勢的蓬萊掌教出面,給雷公的條件必然苛刻。【執地藏】覆滅之後,景國也陷相當虛弱的時期,姬玄貞和應江鴻在懸空寺都有所退讓,雷公想要再提提價,亦是想像得到的事。
只沒有想到蓬萊掌教直接手屠神……
仙龍嘆息一聲:「我在超凡之前,以為仙人無憂;及至推開天地門,想像神臨宏力,以為神可以心想事;在我神臨之後,以為真人便能逍遙人間;真之時,我想絕巔應當無所不能——」
「到了今天,我已不知道,怎麼才能得到自由。」
「或許當初只有三五歲,拎著木劍在河邊,我是自由的。可是那種自由,經不起半點風雨。」
他看著面前的神:「您的確不必如旗韶般待價而沽,您要的是最高的價碼!我給不起。」
「姜真君求的自由,是遂意和逍遙。我已世,何來奢求?」暮扶搖道:「我今所求,無非是不要為人驅使如豬狗。」;
祂聲音微緩,有些惆悵:「我在日暮的時候道,既不喜歡太燦爛的白日,也不適應太深沉的夜晚。我是個折中的傢伙,這一生都在隙里生活。當年世尊傳道,諸神皆拜,我閉門不出。後來滅佛大劫,諸神爭,我也閉門不出。到了今天,『門』沒有了……」
祂抬起墨的眼睛:「門沒有了。無論我願意或者不願意,我的一切都對人間打開。我覺自己赤地躺在砧板上,聽著人們討論,這塊作價幾何。我也是驕傲的,我也有尊嚴,我用了很長的歲月,很辛苦才擁有現在的力量,可一朝兩世相合,我不蔽,我屋無片瓦。」
要說暮扶搖什麼也不求,姜是不相信的。
因為若真是不求超,大可似天虞、魍夭一般,直接離開現世。以祂們的力量,除非被超者盯上,在哪裡不得自由?
但關起門來求自己的超,又有什麼錯呢?
無非是權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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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在現世有所獲得的存在,都應於現世有所承擔。
這是現世人族發展至今,永恆不變的規矩。是人族得以愈漸蓬的基礎!
邊荒狩魔、禍水滌波、虞淵戍衛、外樓出海、神臨赴萬妖門……此般種種,都是修行者承擔的現。
要想獲得在現世超的機會,一定要對現世有足夠的承擔,被諸方承認,才可以前行。
現世諸方勢力對幽冥神祇的爭奪,幾乎是一種理所當然的行徑。因為對於這些幽冥神祇的承擔,那些勢力多的是手段去驗證和約束,一旦將來道,卻不益於人族,那也是他們的責任,需要他們去彌補。
為什麼墨家早早地派出人去同轉王佘滌生接,姜卻不認為他們算是在冥界下了旗幟?
因為墨家現在的實力,本不夠資格將哪位幽冥神祇收宗。
他們沒有能力推舉超,也沒資格庇護這些神祇的超路。;
以墨家的況,要想在冥界有所作為,最好的選擇,就是得到真地藏的支持。
但聰明的,也不止是墨家。
人家秦國雄霸西境,秦至臻還興沖沖地殺進了閻羅寶殿呢!
一尊神位豈會被秦至臻看在眼裡?和真地藏的通,才是他的重頭戲。
姜道:「閻羅寶殿威嚴雄闊,有琉璃瓦,暗金磚,風雨不得進,長夜不可侵。您為何沒有想法?」
暮扶搖很直接地道:「經歷滅佛之劫,【執地藏】之變,我已不信任佛陀,也跟真地藏沒法通。祂所求的是救苦救厄的冥界秩序,但我要的,是超秩序之上。其神職,得其制約,哪怕再進一步,也跟幽冥合世之前,沒有區別。則我走這一遭,竟是何苦?」
姜也十分坦誠:「我認為強者不辱,很同閣下的。但我沒有制約閣下的能力,也難以幫到閣下……現世運行,自有其秩序,諸方行事,各有其意志。我一路跋涉至今,也只在星月原這一畝三分地,得到有限的自由。豈有鵬羽,能翼護尊上萬里!」;
他將那枚日暮方木推了回去:「閣下意甚誠,禮也重,是姜某力不能及,還請見諒。」
其質遠逾山嶽的方木,在姜的指尖十分輕巧,來時如去時無聲。這份力量,令暮扶搖抬起眼睛。
這枚方木沉重的不止是重量,而是道則!
姜一指推的,不止萬鈞,而是修行路上,無限的可能。
其道巍峨自我,其質若若現,而此人證道絕巔才多久?
「我有一個提議——」
暮扶搖額上的道紋浮,愈發清晰也愈發誠摯,祂主幫助姜了解祂的道則,讓姜觀察祂的道質:「願請太虛道主為約,姜真君不道,則我不道,以使閣下永遠有制約我的能力。此外我閣的條件,可以再談。」
姜一時沉默。
不是暮扶搖沒有誠意,而是太有了!
他已經看過許多人的道質,尤其左爺爺那裡,都將自道質剖解得清清楚楚,任他觀察,還隨時講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