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桓哼著歌回家，胭脂鬆口氣，看來他心不錯，提要求功的可能大些。

    兩人一起吃晚飯，紫桓突然夾了一筷子羊道，“咱們家換了廚子？”

    “怎麽菜的味道這麽淡？”

    胭脂怔了一下，看著他，“一直是這個廚子，菜也一直這個味兒，想是你久不在家吃，吃慣外頭的了。”

    紫桓喝了碗粥，放下碗。

    胭脂胃口也不好，便人收了桌子，一桌子菜隻略了。

    “想和你商量件事。”胭脂漱過口對紫桓語道。

    “嗯？”紫桓半靠在床上慵懶地像隻貓。

    “穗兒既然已經跟了你，又被賣給咱們家，沒名分不大好，不如抬做姨娘吧。”

    紫桓轉了轉眼珠說，“讓我考慮一下。”

    他不吐口，胭脂做不了主，不得放低姿態。

    紫桓從床上一躍而起，“今天晚上來陪我，若是伺候得爺舒服，說不定我就答應了。”

    “我去沐浴更，你那丫頭準備著。”

    不管怎麽說這一夜穗兒是萬萬躲不開的。

    胭脂想著穗兒和紫桓自己提一提，也許比說的好使。便挑簾出去了。

    穗兒低著頭聽說這一夜老爺又要伺候，心中升起一懼意。

    反正也躲不掉，隻能著頭皮。

    想起紫桓不喜歡自己穿亮服，趕著換上，又故意濃妝豔抹一通。

    胭脂看選服，當同意，便回自己房。

    進屋便看到紫桓沉著臉，剛回家的高興勁一不剩，用不滿的目時不時瞟。

    “怎麽了？”胭脂問。

    紫桓獰笑一聲，“胭脂，我陳紫桓再壞也沒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吧。”

    胭脂心中一慌，“怎麽說這話？我何曾說過你對不起我了？”

    紫桓拉開梳臺屜，出一封信摔在臺子上，“你對我有一點尊重嗎？我的事為何告訴別人！”

    他額角暴出青筋，已是製不住怒意上衝。

    胭脂低眉順眼，“我想問問能治好你不能，是大夫，哪會對病人有什麽想法？”

    “天下的大夫死了？非找個認識的去揭我的短。胭脂你是越活越糊塗。”

    他用沒有半分的雙眼深深看了胭脂一眼，看得遍生涼。

    甩手出了門，對於自己找通房這件事，把從前那一愧疚甩到九霄雲外。

    胭脂一屁坐在凳子上，心中升起一絕。

    總是怕什麽來什麽，不管費盡多大心力，最後還是竹籃打水。

    珍珠這時進來，看了胭脂臉嚇了一跳，“夫人怎麽了？臉煞白。”

    胭脂按住太，手肘支著桌子，想鎮靜點，卻沒忍住落下淚。

    “我和他算是走到頭了。費盡心思，最後落得什麽？”

    珍珠笑了，“要我說夫人真是想多了。”

    “怎麽說？”

    “若說落了什麽，這麽大的家業不都是夫人的？”

    “老爺再不好也有一樣好，他不同夫人爭家產又十分懂生意，街上都說老爺賺的錢可不呢。”

    “小公子再大些，日子就有盼頭了。”

    “夫人不是一直想置業嗎？那就去吧，你忙起來一定會把男人帶來的不高興統統忘啦。”

    胭脂激地看著珍珠，“多謝你點撥，沒你我可怎麽辦？”

    珍珠爽朗地笑道，“誰家還沒個混賬東西？”

    胭脂有些疚，“他那個藥鋪實是害人的東西，引著人和他一樣吸香藥，一吸就上癮，拋家舍業也要去吸……”

    “這不是夫人該心的事，老爺又沒強迫誰，你我願的。再說他賺了錢就不會惦記家裏這一份，不是好？”

    “夫人您聰明點，萬萬別為籠絡男人，把家業弄沒了。”

    “夫人可能覺得珍珠說的話太糙，可世道就是如此，沒錢寸步難行。老爺那個模樣，在外頭不知多人往上呢，您可小心著點吧。”

    胭脂悵然，珍珠說的對，現在能實實在在握在手裏的，隻有銀子了。

    可放著那個香藥鋪子不管，又過不去良心這道坎。

    糾結中，天已黑了。

    大家散了，住家的提前收工，院子裏安靜下來。

    大片雲遮住月亮。

    院子裏黑得隻餘窗上亮的那一抹微。

    風悠然吹過來，樹葉萌發一點新綠，把風也染得了，吹在上不再淒冷。

    可那亮著的窗子裏的聲，實在與這初春的夜不相搭。

    尖厲的喊破口而出，又被什麽給堵上了，化為悶悶的嗚咽。

    聽得胭脂渾難。

    明知道那屋裏發生著什麽，卻無法阻攔。

    站在初春的風裏，抖得像冬天枯枝上的一枚黃葉。

    從前那些不堪的日子，夾雜著初闖人世時吃的苦，滾滾向奔湧而來。

    沉澱在心底的苦，被這堵了的痛楚嗚咽給攪得天翻地覆。

    眼淚落滿襟，猶不自知。

    有時候，不如不。

    此時此刻，親耳聽著自己的男人如魔鬼一般對一個無辜孩子施暴。

    因為，隻能幹站著，任憑對方把自己的心，撕碎片。

    如一個哭喪的人，為穗兒難過，也為自己的送葬。

    珍珠不忍，出來為胭脂披了披風強把拉房，“那是穗兒的命！就算夫人也沒辦法，您已經為做了很多了。”

    “怎麽命苦的都是人呢？”胭脂歎息。

    “那是因為人心腸沒男人。你瞧我過得就很好，隻要你夠心就算是男人的天下，你也能為自己打算打算。”

    珍珠用低沉的聲音說。

    “所以夫人也要好好為自己打算。”

    珍珠每月都可以回家一趟。

    辛苦賺的錢，都給了婆婆和丈夫。

    還用自己的己為丈夫納了妾。

    可仍然免不了挨打，男人知道要伺候夫人，所以隻撿著看不到的地方打。

    後背、前、大，都有傷痕，隻不打臉。

    越打珍珠越強，不哭，生過孩子的人是踏過鬼門關的人，什麽也不怕。

    這次回家時，他又打，突然明白，他其實是害怕。

    怕強過他，不把他放眼裏，再也管不住。

    想通這一點，突然心裏生出一力量。

    是打不過他，可其實比他強大得多。

    推開男人，對他說，“你再打我，我就不回來了。”

    男人變了臉，珍珠又說，“你去尋我，連門都進不去。”

    “你可以不我去上工，那麽就由你來負責家裏的開銷。”

    “一家子既然指著我的錢過日子，你最好對我好點。”

    “你人都是老子的，賺的錢當然也是老子的。”男人打打得更兇了。

    珍珠每回家都如到地獄裏轉了一圈。

    妾室已懷了孕，花言巧語哄著男人，好在珍珠生的是男孩，婆婆護著孫子。

    覺得可笑，一個垃圾男人，有什麽好搶的。

    待了一夜，親親可的兒子紅撲撲的小臉蛋，毫無留回了胭脂的宅子。

    每句勸胭脂的話，都是發自心的，也是在說給自己聽。

    院外的慘與淒切的低泣直響到半夜，比往日都要長一些。

    靜下來後，胭脂終於把那繃直的子鬆下來，向床上一歪撲到被子上去。

    紫桓卻進了主屋，他頭發淩，臉上紅未退，披著服向床邊而來，胭脂忙起，他往床上一坐，兩人肩並肩挨在一。

    淡淡的腥氣傳到胭脂鼻孔裏。

    別是，打死了穗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