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面從容地道來此次回玉京理了哪些族中事務,以及上船前如何安頓馕馕。

阿玖聽得正神呢，發覺他手掌忽然覆上的臉，微不可察地挲著，眼底有繾綣的暈。

“累了？是不是馕馕又把你氣著了？”阿玖了,坐到他后去,輕輕地為他按額間腧。

“沒有,馕馕很乖。”

裴延握住妻子的手,徐徐下移到自己邊，一邊啄吻,一邊低低地說：“只是想你了。”

阿玖微微詫異，伏在他肩上,歪著腦袋瞧他：“一來一回攏共一個月,這就想我啦？”

他不言語，繼續往前湊，像極了把玩伴惹惱后鬼頭鬼腦去看人家有沒有真哭的討厭鬼。

裴延腔微微起伏,仿佛一個無聲的嘆息，隨后側過住這個討厭鬼的臉頰，吻了下的角。

淺嘗輒止般收回，指腹抵在吻痕輕輕挲。

裴延垂下眼睫,只看自己留下的痕跡，而不看，語氣里也摻著一怨：“從前你半天不見我，就說想我。

如今一月未見,竟想也不想了？”

“唔……”阿玖心虛地抿了下，恰好到他的手指,耳朵一紅,覺得這樣被端詳著、著,既純又孟浪。

剛喜歡上他時，確實凡事以他為先，見到彩虹想與他分，遇見花開在與他分，而且心會忐忑，擔心主君會不會認為這個婢很啰嗦。

現在婚幾年了，不怕他嫌，但是邊多了很多人、很多事分走的注意力。

阿玖雙臂環上他脖頸，安般他后腦勺，“不如我們晚點回去，在這艘小舟上沒有別人，只有你和我，這樣子我的時間都屬于你，我的眼里也只看得到你，如何？”

他不吱聲。

那就是還不滿意？

阿玖抵上他額頭，親昵地蹭蹭鼻尖，笑他：“夫君好黏人哦。”

裴延仍不置一詞，像是生悶氣。

阿玖自覺沒惹他，玉京也是他自己要回的，這悶氣從何生起，毫無頭緒。

不過沒有關系，夫君很好哄。

啵啵啵啵啵！

阿玖雙手捧住裴延的臉，一頓猛親，而后坐在他上，居高臨下觀賞他好看的容，以及因為鬧別扭而微微皺起的眉宇。

手指覆上眉梢，順著骨骼的生長方向，耐心細致，猶如給貓兒順。

而裴延也如所愿的那樣徐徐闔上眼，放心地把自己托到手里。

阿玖滿意地揚了揚下，微微提起角從他上下來，卻不料后腰一，輕即離的那個地方也有了溫熱。

在這悶熱的夏日午后，尤為明顯。

呼吸變得重，微沉，互相黏在一。

分明只是為了躲一躲長到人憎狗嫌年紀的兒子，分明只是避一避暑氣，怎的就演變天化日的孟浪呢。

“夫君？”

裴延垂首，將最后一段距離的吐息吞沒。

漫長的吻，結束在驟然落下的雨中。

阿玖吁吁地氣，目越過裴延，看向窗外的雨幕。

還未瞧清楚什麼靜，下被輕輕掰正，裴延不準分心，而阿玖也注意到夫君白皙的皮一路從耳垂紅到了脖頸，直至沒凌的襟里。

桃般的紅，勾起人探索的好奇心，好似循著點點桃追蹤過去，真能品嘗到發甜的鮮桃。

阿玖默默吞了口唾沫，一手勾住他脖頸，一手抱他腰，用代替目，進行的探索。

大雨如注

，卷地風來，烏蓬小船飄在水心。

小小的船艙也響起細微水聲，竹椅嘎吱輕響，很快被雨聲蓋過。

“好啊，我，總算知道…”阿玖斷斷續續，含含糊糊地吐：“總算知道，你想我了。”

裴延的手收，而阿玖也被迫往前一寸，微著仰起頭，眼尾沁出溫熱的淚。

原想罵一聲太過突然，可他像是有所預料，提前堵住了的，嗔怪盡數融在齒間……

雨聲嘩然，綿綿不絕。

不雨霏霏，連墻壁上都長了霉點，更是的總也晾不干，更不用說被褥起來像是浸了水汽，這江南的梅雨季阿玖可算領教了。

出梅之后，街頭巷尾的人也多起來。

阿玖一大早出了門，今日一間食肆相邀，前去品嘗新菜。

如今蘿卜纓子這個筆名的名頭很是響亮，也越來越多食客追捧。

阿玖對此十分謹慎，絕不會因為某家食肆名氣大而擔心得罪對方，說違心話夸贊不已，也不會故意挑刺，博人眼球。

食肆是這兩年新開的，名聲鵲起，所在位置也好，臨著河，晨風陣陣，是為鬧中取靜。

外觀更是新穎獨特，綠籬茅舍，鋪以石板，植以竹林，旁側竹耳，清幽雅致。

卜林站在一旁默聲不語，眼神卻飄忽不定，一會兒看看自家主君，一會兒又河對岸敞開的窗戶里夫人的側影。

這間食肆的東家前年就與夫人結識，原是一名有錢有閑的公子哥，夫人鼓舞開了食肆。

近來想是遇到瓶頸，讓人傳話給夫人好幾回，請夫人賜教。

先前黃梅天夫人沒有出門的興致，今日總算赴約。

哪曾想夫人前腳出門，主君后腳也換上外出的裳，同樣來了此地。

卜林心中暗自嘆氣，見主君茶盞已空，上前續茶。

一盞茶飲罷，裴延命卜林附耳過來。

不多時，附近食客都知曉蘿卜纓子娘子如今正在食肆中品菜，紛紛前往，一時間把樓梯都滿。

阿玖所在的雅間里也站了七七八八，食肆東家也因此張。

一菜品嘗完畢后，阿玖給出點評，并按照自己的標準賦分。

雅間外所有人屏住呼吸，隨著分數揭曉，一陣嘩然，頓時七八舌探討起來，氣氛熱烈。

阿玖微微笑著，后凝神聽某位食客推薦另一間食肆。

每人都有自己的心頭好，見此形，紛紛踴躍流，而那位東家頭疼地端著餐盤退下，轉而了后廚。

阿玖秉持著實話實說的準則，但這兩年也算是見證對方付出的努力，心下也有所惋惜，不自在地挪開眼神，向河岸風。

毫無意外地發現了自家夫君。

阿玖挑了挑眉，投去疑問的目，裴延卻仿若未聞，起迤迤然離去。

阿玖：？

“蘿娘子，蘿娘子？”

阿玖回過神，抱歉地笑笑：“您方才問什麼來著？”

巧得很，這位食客看過《食珍錄》，又是會稽本土人，因此同阿玖探討了一會兒會稽海味。

待離開食肆已經半個時辰過去，阿玖惦記著夫婿，往家去。

忽然之間，余捕捉到一抹頎長拔的影。

凝著那張無甚表的臉，阿玖倏地起了促狹心思，腳步輕快，兩步并做一步來到他面前。

“嗨呀，今天的菜肴味道一般般，但是看到一位男子，秀可餐，可算是飽了眼福。”

裴延的臉眼可見沉了一分。

阿玖去牽他的手，

裴延避開。

阿玖去抱他的胳膊，裴延回。

“男子生氣啦？”阿玖仰頭看他，手指抵在他角，強行往上劃出一個弧度，笑嘻嘻道：“怎麼辦，生氣的男子也很好看，瞧瞧這眼睛這鼻梁，長在我心坎上了。

要不是男子臉皮薄，我多想當街輕薄一下！”

裴延聲音悶著：“沒生氣。”

阿玖故作驚訝：“你怎麼知道男子指的是你？”

裴延徹底甩開手，大步往前。

“走反了，家在這邊！”

裴延腳步一頓，并沒有轉過往回走，而是去不遠的小食鋪子買了份臭豆腐。

“抱歉。”

他遞上臭豆腐，聲音很低：“我快醋死了。”

“啊？！”阿玖大為震驚，夸張地掏掏耳朵，“你說啥？”

“我知道你不是一個見異思遷的人。”

裴延認真地看著，“但或許因為我們的年齡差過大，我衰老得比你快，見到你與年齡相仿的人站在一起時，我總會產生很強的占有，因此做出不理智的事。”

阿玖沒料到裴延竟然會選擇鄭重其事地講這件事。

兒子馕馕今年快七歲了，已經不用人抱或者背。

但那一日馕馕蹴鞠時把腳崴了，腫得老高，看著怪嚇人的，裴延要抱他去看診，馕馕說擔心爹爹閃著腰，還是不要抱了。

那句話分明只是馕馕頑皮表象的懂事孝順，沒想到在裴延心里像是砸下一塊大石頭，沉重而又準。

“你以為我是神仙嗎？”阿玖也同樣認真地看著他，有點生氣又有點心疼，“我也會長到你這個年紀啊，而且這個年紀又怎麼了呢，你還真想跟話本里一樣，十幾歲就封侯拜相，然后三十幾歲子孫繞膝？”

“而且我喜歡你的時候也沒有考慮過你的年齡，難道婚有了孩子之后反而介意了？”

見他默不作聲，阿玖些許著急，猛猛撲到他懷里，抱。

“這個年紀的裴延依舊長得好看，比以前更健康，看起來能陪我很多很多年。”

阿玖的手在裴延后背，聲音低下去：“這個年紀的裴延親吻時，歡好時依舊讓我招架不住。”

“阿玖。”

裴延打斷，也同樣抱。

或許是漫長的梅雨季讓人心上也長了不自信的霉點。

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靜與相擁。

阿玖看不見他的表，不知他有沒有釋懷，便繼續道：“會自我懷疑的裴延也很有魅力，因為我喜歡的不是完的人，而是愿意向妻子展示所有好的壞的方面，一個真實的人。”

起初也以為裴延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完人，除了病弱幾乎沒有缺點，沒有什麼是他做不辦不到的，總那麼游刃有余，變不驚，甚至不畏生死。

人天生仰慕強者，為主君，或許完無瑕更加能夠讓人臣服，但需要的是一個夫君。

看淡生死的人會因為手指上的一個小小傷口而心疼，哪怕兩個時辰后那個傷口就會結痂，連痛都很細微，可是他仿佛不知，只顧低頭吹拂，試圖用風帶走的傷痛。

這樣的他，難道有損年長者的穩重嗎？

阿玖恰恰這樣的裴延。

他的正派與溫，他的呵護與寬容，亦珍惜克制與并存時他流出的洶涌意。

相應的，阿玖不明白，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夫婿寬心。

會不會是平時“喜歡你”說了呢？

阿玖輕輕退開一點距離，仰頭看他。

斑駁細碎的過樹葉隙灑下，阿玖瞇起了眼。

知道，即便看不清裴延現在的神也沒關系，因為每一次他過來的眼中都有著的倒影，以及毫不掩飾的意。

“裴延。”

“嗯。”

“我只會越來越喜歡你。”

阿玖踮起腳，決定給他一個親吻。

而裴延恰好垂首，接住了沉甸甸的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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