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自己的表態已經夠明顯。
卻沒想到,萬垚又拍了拍肩膀,淡淡說了句:“起來下,人家在等。”
對對對,人家在等,那你爬窗戶出去啊,憑什麼要我讓,我才不讓!
那力度明明很輕。
蔣湘也不甘示弱,在心底瘋狂吐槽著,冷嗤一聲。
可起瞬間,與對方肩而過,眼淚卻突然間不控制的奪眶而出。
陳默:“誒,你……”
“沒什麼,謝謝你給我講題。”
蔣湘就是這麼死鴨子。
明明已經哭得瞬間鼻尖紅紅,仍舊梗著脖子接茬,努力掩飾著沉悶鼻音。
萬垚當然聽出來,腳步不由一頓。
可也就一秒。
他不知想起什麼,臉倏冷,末了,依舊頭也不回地離開教室。
蔣湘眼睛,往那頭看。
他和姜曦玉搭調的背影,已然消失在走廊拐角。
*
【爸爸,我不開心,我要回家。】
“滴”的一聲。
這短信送達時,不過下午兩三點。
彼時蔣剛開完一場視頻會議,正親力親為、給自家老婆熬煮中藥。原本是想拿手機定個鬧鐘看時間,結果好巧不巧,正好看到短信容,頓時臉微變。
也沒來得及多想,直接便給蔣湘的專門司機去了個電話,讓給班主任請個假,把孩子接回家來。
舒沅正看著書、臥床休息,陡然聽見他在客廳講電話,語氣又急又氣,便知道又是蔣湘的事。
等人進來,終歸忍不住笑嘆了句:“老公,你真的太慣著湘湘了。”
這話已經算是委婉。
真要說起來,其實何止是“慣”?
和其他高門世家,禮貌端方的大小姐不同,蔣湘因著不好,打小就是個被徹底寵壞的孩子。
爸寵、爺爺寵寵就算了,后來連舒沅玩得好的幾個朋友也對孩子溺的沒邊。要不是這個當媽的偶爾還能狠下心來扮幾次黑臉,加上蔣湘本不壞,本質還是繼承了些悲憫溫的個,舒沅毫不懷疑,估計又得是跟爸年輕時候一模一樣的個(咳,沒有說不好的意思,沒有哈)。
甚至還更“廢”點。
別人彈鋼琴學跳舞,好歹為了有年禮上一技之長的展示,也知道咬牙切齒狠下心學,蔣湘小朋友呢?學了半天,就說手痛腳痛哭著要回家,爸直接推了個大會親自去接,兩個人在游樂場玩了一下午,被舒沅一邊一個領回家。
更別提別人家中獨,從小看報紙學票,演奏會音樂會電影發布會一個不落,八國語言從小抓起,至于蔣湘小朋友嘛——從小看票就打瞌睡,演奏會睡到流口水,電影發布會=帥哥握手會。
至于語言類?能開口的也就仨:普通話,上海話,夢話。
也就得虧舒沅和蔣都不是什麼“”的類型。
他倆都是“開心就好”的樂()天(兒)派(奴),對蔣湘的“業務水平”更不抱什麼太大期,大多隨著兒小子來,沒給過力。
但即便如此。
有些事……畢竟也不能做得太過。
舒沅眉頭微蹙。
“我知道你疼,我也疼湘湘,可是念書就念書,怎麼能說不開心,就直接接回來?學校紀律都不放眼里了?”
“那不是不開心……”
“蔣,說實話,你念書的時候都沒這麼夸張吧?”
他頓時不說話了。
阿沅心好、他“老公”的時候,某人還偶爾能撐撐面子,有點一家之主的派頭。
但一上大名,況可不一樣——就說明是真有些脾氣了,這種時候,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結婚都二十年了,這點道理還能不懂?
不過,知道讓步的也不只是他。
舒沅不是什麼順著桿子往上爬的格。默然片刻,見丈夫神低落,也還輕輕拉過他手。
緩了緩緒,便安似的笑笑:“我沒有怪你的意思,”說,“老公……我只是覺得,你這些年在湘湘上,做的‘補償’太多了。我怕你會把寵壞了。”
那種屋及烏的維護,除了骨親之外,仿佛更像是要補償許多,欠缺而盼得到的人生,是蔣不與人說卻的愧疚之心作祟。
又不笨,當然默默看在眼里。
可年歲漸長,病痛漸多。
過后,一貫心思細膩如,也會忍不住想:他們都有某天必須離開的時候,到那時候,社會如斯殘忍,誰來給蔣湘如此無底線的讓步和肆意妄為的底氣呢?
蔣瞄了眼表。
見態度其實并不強,半晌,還是忍不住說了句心底話:“可是阿沅,湘湘是我們的兒。以后蔣氏全留給,擁有的只會比現在更多,跺跺腳人家都怵——這不都是應該的嗎?”
舒沅搖搖頭。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
“我的意思是,我們做父母的,這輩子能陪伴的時間,其實沒有想象中長,老公。”
有些無奈。
不知是為自己近年來日見虛弱的,還是為蔣湘不知前景的未來,末了,也只能晦的提醒:“湘湘這輩子還沒過什麼苦,哭的孩子有糖吃,愿從來不落空,這本來是好事——可一點苦都不,慢慢就會變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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