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拉長的時間裡,命懸一線的恐懼卻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茫。
他想,這樣嗎?
就這樣吧。
他不知道雲殷為什麼好端端地突然要殺他,但他本來就是稀里糊塗地被生下來,又稀里糊塗地活到了現在,沒人期待他活著,但卻一直有人期待著他的死亡。
如果這個人是雲殷的話,好像也沒這麼讓人難以接。
這樣想著,李昭漪幾乎要平靜下來了。
他閉上眼睛。攥了手中的椅沿。
刀了。
細微的聲響傳到耳邊,李昭漪害怕地咬了一下。
只是一秒後,想像中的疼痛沒有出現,他怔了怔,有些茫然地試探著睜開了眼睛。
雲殷收刀鞘,沒有看他,很平靜地道:「新買的刀,試試手。」
李昭漪看著他。
他了。
「可是,你。」他完全出自於本能地小聲說,聲音還帶著抖,「你也沒試啊。」
雲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李昭漪不說話了。
第9章
不說話可以,但不能變木頭。
沐浴是進門的時候提的,雲殷替李昭漪記著。自他收了刀,李昭漪已經像塊木頭一樣呆坐了有半刻鐘。
雲殷自認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好在他的耐心耗盡之前,李昭漪還是及時回魂,站起了,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宮有專門的浴池。但李昭漪不喜歡洗個澡還要跑來跑去,一般都是直接去澄明殿自帶的小池子裡泡。
這雲殷也是知道且默許的。除非必要,他對李昭漪確實沒什麼要求。
他走了,雲殷就又垂了眼批摺子。
只是沒過多久,腳步聲就又傳來。
他抬起眼,眸卻頓在了原地。
沐浴後,李昭漪只穿了件衫,漉漉的長髮打了一點領,寬大的領沒能遮住細膩白皙的鎖骨,以及上面一點鮮紅的鎖骨痣。
他的目自李昭漪因穿得匆忙而有些不齊整的服上掠過,掃過那點被熱氣蒸得嫣紅的,片刻後,才意味不明地定格在對方的眼睛。
那雙眼睛一向黑白分明,帶著清澈。此時此刻,卻失魂落魄,帶著窘迫驚惶,還有……
雲殷神微頓。
還有委屈。
李昭漪沒注意到他的眼神。
沐浴讓他短暫地獲得了片刻的放鬆,但此時此刻,這間屋子的氛圍仍讓他心有餘悸。他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不要怯。儘量鎮定地往桌子邊走,後卻傳來了雲殷的聲音:
「站住。」
李昭漪下意識地就抖了一下,後的腳步聲不不慢,堪堪停留在一個親邊緣的尺度。
他能覺到落到他側臉的目,他別開眼。
然後,他聽到了雲殷很輕地笑了一聲:
「很怕我?」
……很奇怪。
李昭漪有些混地想。
同樣是讓人站住然後威脅,面對李淳瑾時,他只覺得雲殷一字一句都帶著冰冷的殺意。因此,他從未覺得李淳瑾的忍氣吞聲有多丟人,因為換了他,估計也好不到哪去。
但是此時此刻,分明是類似的話,他卻覺得……
微妙。
在一段時間之後,李昭漪就會知道,這種近乎曖昧的語氣是再正常不過的調話,它或許暫時不代表任何含義,但一定由驅使。簡而言之,用混蛋二字足以形容。面對這樣的調戲,給一掌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
但是此時此刻,他什麼也不懂。
於是他只能強撐著道:「……沒有,你誤會了。」
他不想和雲殷講話。
害怕,也有別的原因。總之不想。
但是雲殷不放過他。
雲殷看著他,突然開口道:「陛下白日去了長公主殿下的宮裡,跟說了一些話,對麼?」
李昭漪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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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兒,李昭漪才有些茫然地道:
「……是。」
他不知道雲殷為什麼要突然說這個。
對於這事他始終有些心虛,但只是出於多管閒事的僭越。
他看著雲殷,緩緩地眨了眨眼睛。
片刻後,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驀然瞪圓了眼睛,急聲解釋:「我沒有要對做什麼,我就是想……」
他看著雲殷,有些不可置信地問,「你覺得我要傷害嗎?」
他的猜測和事實大相逕庭,事實上,無論是常梓軒還是雲殷,都不覺得就李昭漪這個手無縛之力的樣子能傷到誰。
但云殷沒有否認,他只是看著李昭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陛下和長公主並不悉。」
李昭漪抿了。
片刻後,他低聲道:「不是我的姐姐嗎。」
雲殷微怔。
「你明明說。」李昭漪看著他,一字不差地複述他的話,「你說,是我的姐姐,也很想念我。以後,可以多和聊聊天,說說話。」
他最想說的不是這個。但是此時此刻,他終於意識到,他想說的,雲殷未必在意,甚至可能會嘲笑。出於一種的,自暴自棄的緒,他把那些話咽了下去。
殿寂靜無聲,雲殷看著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