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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鷗不下》》 第2章 覬覦已深

彎腰將滾落一地的水果一一撿回籃子裡,我勸哄著道:“別生氣別生氣,他已經走了。不想吃水果,吃我給你買的煎餅果子吧,那個好吃。”

 攥著手下的被子,眼珠因憤怒微微突出,顯得一雙眼大到有些可怖。

 “他就是個掃把星!吸人的臭蟲!恩將仇報的白眼狼!”

 果籃放在地上,我坐到床邊,充當完聽眾,聽極盡所能地用一切惡毒的詞匯咒罵盛珉鷗,沒有話。

 我從不知道這樣會罵人,罵得還都不重樣。看來這些年沒罵,都已經是練工了。

 護工在我媽聲嘶力竭的詛咒中出不及掩飾的震驚神以後怕都不會再說林老師是遇見過的最有氣質的臨終病人了,這會兒的林老師實在沒啥氣質可言。

 回去的路上,公上仍然沒什麽人。我懷裡抱著一籃水果,騙我媽說要拿去扔了,其實是要拿回家自己吃。

 這一籃說幾百塊,扔了多可惜。

 著窗外飛速劃過的風景,我的思緒不開來,從我媽飄到未來,又逐漸落到今日久別重逢的那個男人上。

 盛珉鷗被我家收養時才三歲,收養原因不外乎那一個——我父母生不出。

 但就和許多生育困難的家庭一樣,好不容易思想準備做足,決心領養一個別人的孩子回來養了,偏偏自己就能生了。

 還沒來得及給盛明鷗改名字,戶口手續才剛辦妥,我媽就檢查出來懷了孕。

 當時就想退養,但我爸不同意。他心疼盛明鷗,不忍對方小小年紀二次傷害,並且固執地認為,是盛珉鷗這個送子子的到來才讓老陸家得以開枝散葉,若不好好待人家,就要遭逢不幸。

 我媽雖然不是老師,但也在小學做了那麽多年財務,同事鄰居見了都要客氣地聲“林老師”,多年深現代科學教育熏陶,本不信我爸那套封建迷信理論,兩人吵得不可開,差點還鬧了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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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說到底兩人並沒有問題,只是彼此節臺階下而已。眼看無法收場,這其中也不知兩人是怎麽通的,反正最後我媽退了一步,將盛珉鷗留了下來。

 但也就此,他了一個多余的人。

 與其說他是我們家的一份子,不如說他是個寄人籬下的暫住客。我爸還好,我媽態度尤其明顯,本沒把他當兒子,至多只是一團有名有姓的空氣。

 小時候不懂事,我還曾為了母親無限偏寵於自己洋洋得意,拿隻給我買的蛋糕玩在盛明鷗面前耀武揚威,問他想不想要。

 盛珉鷗總會面無表看著我,墨黑的瞳仁格外深格外冷。看到我慫,自己獻上“孝敬”,他又會毫不猶豫告訴我他並不喜歡,然後頭也不回地轉離去。

 長大了才覺察那會兒自己多傻比,盛珉鷗看我,必定也跟看傻子差不多。

 他討厭我,我覺得到。

 每次我同他撒,和他說話,我都能覺到他藏良好的排斥,久了就有些怕他。

 他並非對我沒有笑臉,只是他的笑永遠無法滲進眼裡,像是帶著一張故作和藹的面。對我所有的友善親厚,不過是為了討好這個家的大人,讓他得以有個棲之所。

 這份“討厭”在小時候或許還模模糊糊分辨不清,但在長大後,在這十年間,已被我逐漸參悟明了。

 十歲那年,我家裡出了件大事。

 我爸下班回家路上遭遇車禍,被一輛集卡連人帶電瓶車卷進車下,救護車送到醫院的時候,人已經快不行了。傷口太深,失量太大,神仙難救。

 彌留之際,我爸拉著我媽的手,讓發誓一定會好好養我們長大,特別是盛珉鷗,要供他上高中上大學。十幾年夫妻,他實在很清楚我媽的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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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媽雖然心裡不願意,可面對一個將死之人,那個時候也只能點頭答應。

 自此孤兒寡母,帶著一個拖油瓶,對盛珉鷗更是漠視嫌惡。

 盛珉鷗高中寄宿後就很回家了,只有過年和我爸忌日才回來,寒暑假都會在外面打工。

 高三那年開始他就不怎麽問我媽要錢了,靠著打零工賺取生活費和學費,大學還申請了獎學金。而我和他本就不怎麽親近的關系,也在他搬離家裡後變得更為淡薄。

 我高一時,他已經大二,在清灣市最好的大學讀法律。回來的更,往往只是馬虎地吃頓飯便匆匆離去。

 我不得不使出渾解數,拿各種早已爛的題目出來向他請教,好他在家裡多待上片刻。

 他為我講題時,我總喜歡注視著他的側臉,看灑下來落在他濃的睫上,自眼底投下淺淡的影。

 每每此時我都要歎服他的好相貌,納罕他的親生父母是不是傻子,不然正常人哪裡會將一個如此漂亮健康的孩子丟棄。

 那時以為心中濃鬱得化不開的向往,不過是自己對兄長的依,一種父缺失的表現。

 直到,齊的出現。

 他糾纏盛珉鷗,求盛珉鷗的目,貪婪又下作,和我曾經在鏡子中見到的,屬於自己的倒影簡直如出一轍。

 那一刻我才恍然明白過來,那濃烈的,化不開的向往,不過都是的驅使。我對盛珉鷗覬覦已深,才會想要抓不放。

 這十年我想了很多,其實本質上我和齊都是一樣的人,沉溺於悖德之,不甘被盛珉鷗無視。只是他更過火一些,越了我的線。

 在牢裡時,犯人大多冷漠,但時間久了,也總會出幾個關系不錯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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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號監室裡,我與三個人關系最好——三哥、猴子,沈小石。

 這幾個人比我晚進來,卻都比我早出去。

 三哥真名魏獅,為人豪爽,瞧著五大三,卻很有經濟頭腦,進來時手下已有數家按店經營,小弟無數。

 我閑來無事問過他進來的原因,他一拍頭,把那害他判了五年徒刑的家夥罵到了祖宗十八代。

 這事說來頗為戲劇化。他那按店逐日擴大,三教九流都要拉攏應酬,有一位道上的大哥,若是搭上這條線,按店的生意便能高枕無憂,睜著眼也可日進鬥金。

 他與他那好兄弟兼生意夥伴一合計,想出個辦法,請大哥去賭城賭一場,賭到盡興。贏了全是大哥的,輸了就他和生意夥伴對半承擔。大哥開心了,他們的生意也好做。

 去時說得好好的,一夥人興致高昂,誰想大哥是個千年難遇的大霉手,越輸越多,最後輸去了幾千萬。

 幾千萬對於魏獅來說也是不小的一筆數字,手上全部現金掏出來,還要賠進去幾家店。但大哥這條線穩了,再賺回來也不是難事。

 壞就壞在他那位好兄弟,翻臉不認帳,不肯兌現去時的口頭承諾不說,還將賭城之行全都怪罪在魏獅頭上。

 魏獅一個人付了全款,忍著脾氣回了國,越想越氣,幾天后的半夜突然跑到他那兄弟家,將人綁了塞進車裡運出了城,載到個荒無人煙的地方狠揍一頓,之後又將車開走變賣。

 警察找到他的時候,他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非法拘加侵佔他人財,最後他被判了五年。

 “你說我倒不倒霉,遇到的都什麽狗屁東西!”他英武的長眉倒豎著,胳膊上慈眉善目的觀音像因他繃而呈現出幾分扭曲,臉部陡然變得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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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拍拍他的肩,無以安,唯有將自己的事說出來,讓他樂呵樂呵。

 他聽完了震驚地看著我,半晌衝我豎起大拇指。

 “一山更比一山高,你遇到的更不是東西。”

 我莞爾:“誰說不是呢,所以你也不是最倒霉的。”

 那之後,我倆之間似乎產生了某種同病相憐的病友,在牢裡互相關照,出獄了也彼此照應。

 重獲自由那天,是他和沈小石兩個一起來接的我,不僅為我接風洗塵,還讓我去他新開的一家當鋪做經理。

 我一聽“經理”這大啊,就問他管幾個人。

 他灌了一大口冰啤,出兩手指道:“兩個,一個財務,一個夥計。”一指旁邊沈小石,“這是你夥計,財務明天你上工就能看到,是個。”

 有生意經的人,怎麽都能東山再起。魏獅出獄這幾年,不做按店,開了兩家當鋪,經營得風生水起。要我管理的是連鎖的第三家,規模不大,正缺個信得過的人照看。

 “我什麽也不懂,你一下子讓我管一家店,我管不來。”我直言自己沒這本事,想要推辭。

 除了上說的這一原因,還有就是我媽的病。最後的日子裡,我想多陪陪

 “你什麽也不懂,沒學歷沒經驗,過了我這村,你哪裡再去找合心意的工作?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你媽,這樣,我給你先報個班,你去學一下怎樣鑒別那些珠寶首飾。上完這些課說要一兩個月,之後你再決定要不要來我這邊上工也不遲。”

 魏獅看著糙,說話卻是滴水不,做事也心。我再拒絕,倒顯得不識好歹。

 也還好我沒拒絕,在“象牙塔”裡住的久了,外面的價遠超我想象,連煎餅餜子都漲了價。

 我媽知道我這麽快就找到工作後十分高興,還笑稱可以不用擔心我以後掛餅而亡了。

 要是看到我疊被子那利索勁兒,怕是早就能打消憂慮。

 所謂的鑒寶課程並不難,至比高中課程簡單多了。主要是教人如何快速鑒別那些名表名包、真金白銀,偶爾老師興致上來了,也會講講國際上的奢侈品流。

 總的來說,流就像人來瘋,來得洶湧激烈,退得默默無聲。

 課程在三周前全部結束,學校像模像樣給了畢業證,老師還為每個學生寫了未來寄語。

 我的那張上寫著:“陸楓同學,你的未來有無限可能,你的努力終將得到回報。萬你珍重,一切順利。”

 承他吉言,要是我發財了,一定回去給他報個大紅包。

 抱著一籃水果回到家,才剛給自己倒好一杯水,魏獅來了電話,要我去吃火鍋。

 那邊人聲嘈雜,還熱鬧。

 我隻好拿著鑰匙再次出門,走到門口低頭嗅了嗅上的牛仔外套,淡淡的皮革與木頭的香氣,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躊躇片刻,我轉進屋,將下,換上櫥裡另一件外套,這才趕赴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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