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王縣令皺眉,若有所思,他突然道:“黃老弟,有句話本縣不知當說不當說。本縣問你,春秋的那首詩如何?”
那首詩是出自葉春秋之手,這一點別人不明白,可是王縣令和黃荊心知肚明,黃荊道:“好詩,就算是學生搜腸掛肚,隻怕也未必能作得出,可是卻出自一個年郎之手,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了。”
王縣令苦笑:“你作不出,本縣隻怕急切之間也做不出,文章本天,妙手偶得之,你說的不錯,一個孩子有如此妙手,真是難得啊。”他眼睛一閃:“隻是問題卻不在於此,問題在另一篇文章上。”
“文章,什麽文章……”黃荊一頭霧水。
王縣令便命一個文吏去取了一篇文章來,道:“黃老弟不妨看看。”
黃荊一看,是一篇八文,題目乃是今年縣試的‘學而’,他聚會神看下去,頓時大驚失。
這篇文章的破題,承題,堪稱典範啊,而且對仗之工整,讓人歎為觀止,單憑這篇文章,便是會試,隻怕也能榜了,他再往下看,署名的人居然是奉化縣考生葉春秋,黃荊驚訝的道:“難怪他能中縣案首,有此文章,什麽功名得不到?”
這絕不是誇張,葉春秋的文章,摘抄的可是幾十年後狀元公的八,得不到功名才怪了。
王縣令不苦笑,道:“本來……老夫見了這篇文章也是歎為觀止,不過很快也就不在意了。為何?無非就是做文章的人是個年,按理是做不出這樣文章的,當時本縣覺得可能是他家中必定有什麽高人,恰好寫過這麽一篇八文,春秋呢又恰好讀過,於是在縣試之中用來做題,這種事在生試上稀鬆平常,試的考題並不刁鑽,隻要運氣好,撞到了也沒什麽稀奇。所以本縣不以為意,可是昨日葉春秋急中生智作的那首詩……”
黃荊驚駭的道:“大人的意思是,既然葉春秋能作詩,那麽如此老辣的文章,也極有可能是葉春秋所作?一個年人,怎麽可能……真若如此,說是神也不為過了。”
王縣令抱著茶盞,若有所思,徐徐道:“是啊,本來以為即便後生可畏,也不至於作出這樣的文章來,可是現在看來,此子的天資真是恒古未見,黃老弟……”王縣令又呷口茶,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黃荊一眼:“小小年紀,若是真有這樣不凡,奉化縣怕是又要有人攀上凰枝咯,現如今哪,他的大父卻是病了是……”
黃荊的心思也不開起來,他知道王縣令這是暗示和提醒自己什麽,他眼眸半闔,帶著萬千的思緒:“是啊,大人教誨的是,鯉魚躍龍門的事,誰說的準……不出意外………他的大父病了…大人提醒的是,學生激不盡。”
王縣令嗬嗬笑起來,低頭去吹著茶沫,眼睛落在浮起的茶屑上:“哪裏,哪裏,黃老弟太客氣了。”
有一種心思在二人心中各自漾,心照不宣的默契自此建立了起來。
……
葉家人已經一宿未睡了。
葉老太公的病又加重了一些,請來的大夫說的是憂心疾,偏偏這個時候,整個葉家三個老爺都不在,幾個近親叔伯們倒是來看過,隻是苦笑搖頭,解鈴還需係鈴人,葉老太公病這樣,不就是因為黃家嗎?
大家都束手無策,老太公這個心頭病,看來是治不好了,葉家的老大被抓去了衙門,老二在外未歸,老三也是一病不起,現在黃家威風了……葉家這是要完了啊。
幾個叔伯隻是搖頭,眼中著無奈,葉景看來是凶多吉了,葉家應當做好最壞打算才是。
不過唯一讓老太公老懷安的是,自己的長孫葉辰良一直陪在病榻之前照料,老太公隻覺得頭痛心悶,葉辰良匍在榻前睡了一夜,起來也顧不得洗漱,一麵道:“大父,我看理應去修書一封給我爹,讓他及早從杭州趕回,爹在麵上理應認得一些人,尋一些人主持公道,或許會有轉機。”
這個爹既是葉辰良的驕傲,也是葉老太公的驕傲,他打理家業,也結識了不人,不過老太公隻是搖頭,遠水救不了近火啊,等老二有了音訊,隻怕葉家的老宅都讓姓黃的拆了。
葉辰良又是抱怨:“孫兒說句不當說的話,大伯是不濟事的,現在他去出麵,事可能會更加糟糕,還有……春秋聽說大父病了,也不來探……哎……我是不該說這些話的,平添了大父的煩惱。”
可是隔了一些時候,他又不:“黃家把事鬧到縣裏,王縣令肯定要偏袒黃家,不肯善罷甘休,昨日我去見王縣令,王縣令對我似乎印象不錯,或許事可能有轉圜的餘地,怕就怕大伯魯莽,衝撞了王縣令,這可就糟糕了。孫兒本不想說的,春秋學問……是好的……”承認葉春秋學問好,對葉辰良來說實在是一件難的事,他小臉了,繼續道:“可是他總是胡鬧,聽說他也去了縣裏,也不知會鬧出什麽事。”
老太公心煩意燥,看天亮了,曙初,可是心裏依舊是沉甸甸的,黃家有的放矢,不會輕易放過葉家的,葉辰良每句話都說到了他的心坎裏,大伯確實是沒用啊,他在外十幾年,這才剛剛回來,縣裏的複雜關係,他怎麽懂,現在……隻怕凶多吉了。至於葉春秋……老太公倒是漸漸印象有了改觀,可是太年,也不知怎麽了。
想到這裏,他覺自己一口氣提不上來,便拚命咳嗽,葉辰良忙是乖巧的給老太爺背,一麵喋喋不休:“其實……孫兒倒是不擔心其他的,最擔心的是大伯嚇破了膽,若是……”
老太爺眼眸一眯,心中的煩躁更甚,他知道葉辰良的意思,是說老大可能怕事,最後代表葉家進行了妥協。
想到這裏,一怒意自丹田升起,老太爺怒道:“咳咳……咳咳……若是示弱,將來葉家憑什麽在河西立足?又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葉景……斷不會如此,不會如此的……他雖不爭氣,卻也不至於如此不肖。”
葉辰良就不敢說了。
倒是這時,外間傳來細碎的腳步,有門子急匆匆的來報:“大老爺和春秋爺回來了。”
回來了……
老太爺焦慮的臉上終於緩和了幾分。
葉辰良卻在一旁低聲道:“怎的清早回來,黃家肯這樣輕易放過嗎?”
一句‘無心之言’,讓老太公的心沉了下去,他到口更悶,心中生出不詳的預。是啊,事有反常即為妖,莫非真如辰良說的那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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