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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她》 第11章

酷夏的幾場傾盆大雨,澆壞了張家半爿院牆,毀好幾盆開的正豔的蘭花,睡蓮缸又漚壞了涼亭樁子,張夫人和自己的丈夫張遠舟商量:“明年圓哥兒娶親,他的屋子也該休整一番,不然以後不好迎新婦,園子裏好幾也被雨水漚壞了,也得找人來修修。”

張遠舟忙著去學堂:“夫人做主便可。”

張家是書香門第,屋子是祖上傳下來的花園宅子,占地不大,但假山涼亭、藤蘿老樹看著熨帖,但這麽些年棟梁也有些老舊了,十幾年前翻修過一次,後來一直小修小補,張夫人想著以後甜釀進門,幾個兒媳再添了孫輩,屋子便不夠住,想將花園旁側一爿假山石挪走,做排廂房使用。

過幾日張圓從書院回來,聽聞母親要請人來修繕園林屋舍,笑道:“這事好辦,何不請況家伯父來,他家就是做園子營生的,做景建屋都可,為人又好,還和咱家有來往。”

張夫人也是這個意思,見張圓要出門:“哥兒要往哪兒去?”

張圓彎眼笑:“正約著和況學去書肆看看。”

張夫人估兒子要想著法子去看看甜釀,著他的額頭:“你呀,親事都定了,你還日心裏頭掛念著,將這些心思放在學問上,豈不是更好。明年考試若能中,那可是雙喜臨門,娘心裏頭也高興。”

“兒子知道。”他笑的靦腆,“母親不必憂心,兒子心中有數。”

他邁出門,回又和母親說:“我去和況家說一聲,請況伯父來勘量園子。”

甜釀今日和苗兒一道出門,也不走遠,只去自家新開的絹綢鋪看些料子,原來施安去歲南下後,在錢塘看中絹綢生意,幾個月前新開了間絹綢鋪子,就臨著原先絨線鋪左面門面,端午節前標船上運來十幾大車的綢,就此開門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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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釀和施連在祖母說過此事,只說給喜哥兒做兩褂子用,他看著笑嘻嘻的臉,微笑道:“妹妹若想要料子,我差夥計送些時興料子來給妹妹挑便是。”

瞇眼笑,扭頭看了看施老夫人,聲回他:“也不是想看料子,也想看看大哥哥的新鋪子,聽說是大哥哥定的店鋪樣式,磨锃亮的黑油地板,雕花窗欞,還設了株好豔的牡丹,比家裏的屋子還好些。”

他會心微笑,施老夫人又在一旁道:“去看看也好,其他人都去過好幾回了,就甜丫頭悶在家裏,連門也未出過。”

“明日我不在。”他囑咐,“多帶些人出門,若是遇上合心的,不拘多,拿回家便是。”

姐妹兩人帶了寶月,又帶了喜哥兒和個老嬤嬤,用的是自家的馬車,故未帶小廝,先給喜哥兒買了包烏梅果仁,再往絹綢鋪子去。

絹綢鋪子的夥計早知今日二小姐要來,早在樓上準備了茶水,馬車停定,沒想到打頭的姑娘是這樣的出衆,和東家都是一樣的好相貌,一看便是一家子裏出來的人

甜釀拉著喜哥兒選了好幾塊料子,又給苗兒挑了好些,俱讓夥計包起來,苗兒攔住,悄聲道:“你給我挑這麽多做什麽?又不是逢年過節做裳的時候。”

“看著都喜歡。”甜釀在耳邊道:“這時用不著,日後孝敬婆母妯娌,定然有用。”

兩人在絹綢鋪消磨了半日,見著時辰不早,催著車夫回去,馬車行至半道,一棵歪脖柳樹下早有兩個年輕男子等候。

甜釀和苗兒簾,相視微笑,喊車夫緩駕馬車。

馬車咄咄的緩步走,況學和張圓上前來作揖,各自喊聲:“苗兒妹妹,甜釀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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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兩人也未下車:“正巧,如何在此見你們兩人。”

“今日書院放旬假,我兩去書肆裏尋些夫子要的書,兩位妹妹從何游玩歸來?”

“去鋪子裏看些料子,給喜哥兒做裳。”

喜哥兒也鑽出個溜溜的腦袋,脆生生的喊了聲:“大姐夫,二姐夫。”

四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半燭香的功夫,噓寒問暖,添加飯,張圓遞來一本嶄新《說文解字》遞給甜釀:“妹妹手中的那本用了好些年,我看書肆裏有新的拓本,紙張厚些,字也大些,給妹妹留了本。”

又遞過來一個紙包:“適才有個小販賣新鮮削好的荸薺,給妹妹買了些,吃個鮮意。”

況學也遞給苗兒一盞玻璃盞:“聽巧兒說你夜裏也常做針線,要仔細些眼睛,油燈熏眼睛,用這個玻璃盞,看的亮些。”

姐妹兩人好生一番謝過,和兩人依依作別,又回了府裏。

那油紙包的荸薺,早在馬車就衆人分食,跟著喜哥兒的嬤嬤也撚了一塊,笑盈盈道:“二小姐和姑爺,都是斯斯文文,落落大方,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甜釀抿一笑,帶著喜哥兒進了府裏,拜見祖母,又和衆人說了一回話,才回了自己的繡閣。

那厚厚一本的《說文解字》已經和綢布一道擱在桌上,拿起細細翻閱,不由得會心一笑,每頁紙上俱有一二文字被炭筆極輕微的劃過,輕易看不出來,字字湊起來,倒是一封誼綿綿,叨叨絮絮的書信。

眼裏芒閃,看了又看,角不自覺綻放笑意,細細著書頁,再三回味,只覺心頭無比快樂,只盼著時日快轉,早得廝守。

寶月見自家小姐呆呆坐在桌前,也不知在想些什麽,臉上掛著滿滿的溫笑意,喚道:“二小姐,天黑了,奴婢將燈點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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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釀回過神來,將新書收拾起來,又將桌上那本舊的《說文解字》遞給寶月:“這本有些舊了,字小看著費神,收到書篋裏去吧。”

寶月點點頭,先將銀燭點上,挾著書本往外間走,這時聽得門外有人喚,原來是廚房的人送了一碟新鮮荔枝過來:“是今早漕運碼頭上剛卸下來的,擡到家時冰還未化淨,還水靈著呢。”

寶月最荔枝,將書本擱在一旁,興高采烈的接過那碟子,又謝過廚房的嬸子,蹬蹬往樓上去:“二小姐,有新鮮荔枝來了。”

連今日陪著幾個做綢緞生意的南客應酬,惹了一的脂味,南客索歇在勾欄院裏,他見天黑,原想去丹桂街度夜,不知怎麽的又改了心意,酒醉握不住韁繩,順兒使喚家裏馬車來接。

連見那車夫,心裏立即清醒了三分,心冷笑,問他:“今日二小姐和姑爺都說了些什麽話?”

“只寒暄了幾句。姑爺送了二小姐一本書,一點吃食。”那車夫將白日景描述給施連,“片刻就走了。”

他醉的頭疼,滿酒氣靠在車壁上,扶額蹙眉,細長的眼閉著,到了施府門前,順兒將他扶下馬車,主仆兩人往見曦園去,他半路卻停了腳步,使喚順兒:“去丹桂街。”

其後幾日,況苑帶了個雇工來,敲開了張家的門。

迎人的是張夫人,見到況家來人連忙寒暄,喚人端茶,兩個兒媳張蘭和杜若這回還在婆母房中做針線,聽見婆母出去迎人,又聽見家裏婢說:”是來家裏修正園子的人。”

妯娌兩人俱道:“趁這時候,讓他們把咱兩的屋舍都收拾一番。”

杜若點頭:“我窗前的那爿含香,還是砍了去,花香濃的我頭疼,每日裏上都沾了味道,還招惹蚊蟲,夜裏睡得也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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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蘭亦是附和:“園子裏的草雜樹葉不了,不長花不結果,換些別的栽倒好。”

前院裏張夫人和況苑寒暄,況苑話不多,卻也毫不拖泥帶水:“父親這幾日有別的活計,忙的不開,指派侄兒先來看看,煩請嬸娘往通傳一聲,侄兒往去看看園子房舍,莫沖撞了院的眷們。”

張夫人差使婢去通傳,喝過一盞茶,張夫人陪著況苑往家裏各俱看了看,況苑見園子雜,一看便知許久無人料理,又見四周房舍布局,撚撚柱底木屑,俱碎了齏,遞給張夫人看:“園裏林木雖多,看著雅致,卻也招徠蚊蟲,擋了日,屋裏曬不進,易生蟲。”

又指點了一番布局作,說的張夫人連連贊同:“就依侄兒之見,早些收拾利索吧。”

況苑正道:“明日侄兒吩咐人來,往園子各擋上圍幕,先把園子修葺好,嬸娘也往說一聲,幹活的都是些蠻人,若有做的不對之,盡管和侄兒說,侄兒好管教夥計行事。”

張夫人點頭,暗贊他穩重,又留他用飯喝茶,況苑不,揖手作別:“明兒再來叨擾嬸娘。”

第二日早,張蘭和杜若陪同張夫人用膳,聽見園子裏喧鬧聲,知道是修園子的人來幹活,婆媳三人說過一回話,做了些針線,妯娌兩人告辭回房,張夫人道:“這陣兒有幹活的夥計在,你們都當心些,屋裏的首飾裳俱收拾好,莫被壞心人撈了去。”

妯娌兩人連連應答,出了張夫人的屋子,兩人繞著圍幕往各自屋裏行去,正要分別之際,杜若扯住張蘭,心中微有不忿,不得不一吐為快:“你聽婆母的意思,明著讓我們張些裳首飾,暗裏就怕我們舉止有兒不莊重。”

張蘭低音量道:“你就說兩句吧。”

兒子日不歸家,不管教管教,媳婦倒是管教的明白,大門不許出,二門不許邁,日裏只守著,我嫁這家裏來,一年裏只得出三四回門,悶也悶死人。”

子持家守業,本就是本分。”張蘭扯扯,“莫說了,當心被人聽見。”

兩人各自回屋,杜若在屋坐了半日,見日頭曬不進屋,自己提了把扇子,去外頭游廊人靠上坐。

冷不防見有個暗茶褐的影蹲在不遠,手裏正牽著測尺和墨鬥,唬了一跳,原想溜走,省的撞見尷尬。

正在提悄聲退卻之際,那人似乎應有人,扭過頭來看,相貌平凡,卻有一雙瑩潤的眼。

頓住腳步,幾乎把他忘的一幹二淨,這時看見他的眼慢慢想起來,原來是況家的長子況苑。

居然是他。

他站起來,眼睛盯著,緩聲道:“驚著嫂嫂了。”

杜若微微一笑,斂衽行禮:“原來是況家大哥,有勞大哥辛苦。”

況苑收了手中的測尺,正道:“日後還要在府上忙碌一陣,若有不敬之,請嫂嫂擔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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