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奇他怎麼會窮這樣?
他早有腹稿,一待我問起,眼圈立刻發紅,幾乎就是一包眼淚下了來。他說他這回真的是作了趟賠本買賣,本以為可以做場法事拿錢的,于是預案里也就沒有留底,本來就是個窮道士,花錢又大手大腳了些,于是就沒有了結余。本以為這虧空能夠昨天補上,沒想前天一役將他箱子的符箓給耗掉了,然而那個王經理斷了半邊手,居然遷怒于他,想要賴帳,不肯結錢。
雙方沒有簽署協議,一扯皮,雜小道頓時抓瞎。
他在局子里待了幾個鐘頭,好是一頓盤問,出來之后找了個地方住,花掉剩下的所有錢。王經理一耍賴,現在是食無落,已然了一天了。他說想來想去,在這偌大的城市里,也就只有和我有并肩子戰斗的友誼,老了,于是就投奔我而來了。
我哪里能夠讓這雜小道進我家,他雖然道行不深,但是眼皮子勁兒還是有一點的,我可不想把朵朵的事曝。我就問那你要多錢?他猶豫了一下,看著我停在遠的車,說:“要不……就一萬?”我大駭,說你這話就當我沒聽過,抬就走,他拉著我,說陸左,陸左兄弟,一千,就一千,江湖中人講究滴水之恩、涌泉相報,貧道有錢了,定然是會還你。
他一副賴上我的模樣讓我很無奈,我問他你丫不是茅山宗掌教的真傳弟子麼?去找道教協會的,他們免費管食宿,說不得讓你講上兩節課,收點專家費。他搖頭說自己道行太淺,不敢辱沒了師傅名號。我說你就裝吧,你本就不勞什子茅克明吧?
他嘿嘿的訕笑,說我姓蕭,名倒是真的,我乃茅山門下,號曰茅克明,自然不假。
我說你怎麼不號個“清虛”、“了塵”這些一聽上去就很的名字呢。
他嘿嘿笑,不做答。我掏出錢包,數出了一千塊錢給他,說我這輩子也不指你還了,這點錢當作返鄉的路費,哪里來的,哪里去,好吧?他忙不迭地收下錢,說前天的案子未了,警察告訴他先暫時不能離開,能不能在我這里暫時借住一段時間?
我說不行。
茅克明——不,真名為蕭克明的這雜道士掐著指頭看我,說陸左你近日應有一劫,大兇啊,這劫不好破,很難破,除了我無人可解。你留我幾天,待我幫你破了這劫再走?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說你滾球吧,騙人騙到我這里來了,趁天還沒怎麼黑,你趕去街上尋一人,算上幾卦,也好有個開張,免得不敷出。
他點點頭,說也好,貧道正有此意,那我們就此別過,如果有緣,自當重見。
說完揮擺著袖,拿著我給的一千塊錢離開。
我也沒在意,這家伙說實話確實是個奇人,換平時我自當帶回家里面,攀談一番,擺個門子扯一扯,了解更多的事。但是,我現在養著朵朵和金蠶蠱,這兩樣東西在正宗的道士面前都是邪異之,鬼曉得他腦袋會不會搭錯一筋,會不會跳出來要除魔衛道?如此,還是免了吧。
我上樓去換一件服,然后帶著朵朵到醫院去,繼續吸食殘留在空間里面的天魂。
第二日我被傳喚到警局里面對那天的事做了筆錄,這也只是例行公事。回來的時候我在店子里面,聽到手下那兩個老油條員工在聊天,說昨天在洗腳城里面看見一個家伙,頭發長得跟個娘們兒似的。他倆是我手下年紀比較大的,經常出紅燈場所,我心中一,把他們過來問了幾句,他們就跟我把那個長發家伙的容貌給我描繪出來,我一對比,,還真的是蕭克明那個雜小道。
這家伙我估著有二十七八左右,想來也是男人的虎狼之年,臉上油面,火氣旺盛,確實不像個正經的宗教人士,這下想來果不其然。我一想到那小子去洗腳城嗨皮的錢,可能還是我給的,心里面就一陣不爽,丫的真能夠騙錢的。
不過我這氣也是剛剛生起就結束了,好吧,我本就不是一個心疼錢的人,而且他好歹也是一個有點兒能力的家伙,我這也算是結個善緣吧?我當時沒有想到,我當時隨意給的一千塊錢,結的一個雜小道,之后為了我最主要的伙伴和救命恩人。
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人生就是這麼奇妙,不是麼?
07年農歷九月十四,霜降,天氣轉冷,一寒流南下。
中午吃盒飯的時候,從外邊吃飯回來的小笑著跟我說,剛才在街口到一個男人,肩膀上居然站著一只猴子,那猴子渾茸茸的,但是很兇,見人就齜牙咧,好不暴躁,害得嚇了一大跳,小時候看孫悟空時的那好形象,全都給毀了。
我哈哈大笑,說是不是上耍猴的啦?要是,那就千萬莫看,現在那些人兇得很,你看了要是不掏錢,他就跟你掏刀子,不要以為搞街頭賣藝的,都跟你看《還珠格格》那幾個帥哥靚一樣可善良……說不是耍猴的,就是一個穿短褂的丑陋男人,這才奇怪。
我嗤之以鼻,笑,說這麼冷的天,哪個男的還穿褂子?
小見我不信,急了,連忙抓了幾個姐妹過來作證,們都說是啊是啊,那個人好奇怪,穿得好像是——好像泰國片里面的人,長得也丑,是看一眼都想吐的那種丑,跟他肩膀上那猴子差不多。小得意地著鼻子笑,說我冤枉了,怎麼補償吧?我說好吧,下周末請大家吃火鍋,我們“又一村”見。
幾個和小關系不錯的孩子就起哄,說是不是拖飯,是拖飯我們就去吃。
什麼是拖飯?南方這邊把談做拍拖,年輕人在一起,講究要人吃拖飯、發拖糖,圖個喜慶熱鬧。我心中猶豫,自然不會接茬,沒說話,繼續埋頭吃一次泡沫盒里面的白飯,上面還有個。大家哄鬧一陣,這時有顧客來了,于是就忙著做事去了。我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忙碌的小,側臉上有些約淚痕。
我心中一,但還是當作不知。
下午有一批貨要進,阿上了我去東城某個倉庫檢貨,我們從一點半一直忙到了傍晚六點多鐘才回來,在外邊吃完快餐,本來準備回家的,店子里又有點事需要我去理一下,于是我就跟著阿返回。剛一進去,小就跟我說中午見的那個帶猴子的男人來店子里面找我,說是家里面的親戚,見我不在,打我電話又不通,于是就問了我的住,讓我趕回家去。
我翻了一下手機,發現關機了。我疑,說不會是耍我吧,們幾個都說是真的,我就問那個男人什麼名字?
們搖頭,說沒問。
看們表不似作偽,我猜想說不定真的是我家的親戚。
自從我在東扎腳落戶之后,然后經過那個我把zh江城的快餐店盤給他的老鄉一宣傳,于是我陸續冒出一些八桿子打不著的老鄉、親戚和朋友找上門來,尋求幫助,或者要我幫忙找工作。類似這些人我接待過好些個,靠譜的我就幫忙介紹到一些朋友的廠子里去上班,有些實在不靠譜的、只想著讓我接濟的,在我那里待上個把星期吃吃睡睡,我就毫不留地扔大街上,咋咋地。搞得這次我回家,暗地里被很多人說過冷漠無。
但是我絞盡腦,實在也想不出一個養猴子的親戚朋友。
不過人世故這東西,你不理他,在家里的父母耳子里就塞滿了閑言碎語,我沒辦法,把事講個大概,讓阿和小去理,然后急著趕回去。我來到一樓業那里,問有沒有人找我。那晚鬧鬼的幾個保安,陸續辭工了,當班的是一個新來的保安,不認識我,問我是哪一戶,我說是a棟十樓102的,他搖頭說沒有。
這小子說這話,還在玩手機,吊兒郎當的。
我奇怪,打電話給小,讓如果再見到那個據說是我老家親戚的人,把我手機號碼給他,讓他直接打電話給我。掛了電話我乘電梯回到家里,走到門口時,我突然覺心中一跳,抬起頭,發現我在門口鎮宅的“涅羅鎮宅符”不見了。我四下找了一圈,發現并沒有看到。
這件事讓我心中霾,擔心著朵朵,我趕推開門進去,鞋也不換,沖到客廳里面喊:“朵朵,朵朵……”沒人應我,平日里我一回家總有一個娃娃跑過來抱抱我,這會兒卻是一點音訊都沒有。我立刻急了,跑到書房去看放在桌子上的那個瓷娃娃……
果然——沒有了!我手足發涼,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朵朵不見了。
是哪個挨千刀的家伙進了我的屋子里?我焦急地四找了一下,發現我房間里被翻得七八糟,特別是書柜,上面的書散落了一地,桌子的屜被暴力扯開來,臥室的床被翻了個底朝天,旁邊的保險柜被打開,半掩著門,里面我存放的現金和存折被一掃而空。
艸、艸、艸!
我心中只有無數的臟話往外冒,回過神來時,我立即報了案。
警察來得比想象中的要快,帶隊的居然是上次那個歐警,另外一個是被我救起的那個警察。老人就好辦事了,我略地跟他們講了一下事的經過,歐警說去看一下監控吧?我們來到了監控室,調取了今天的資料,歐警是看這個的老手,一陣快進,早上、中午基本沒事,一直到了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幾個攝像頭相繼變黑,然后又重現。
歐警說等一等,他停下畫面,指著麻麻的黑點問道,這是什麼?
我看著視頻上面的黑點,周圍有細微線條,上面一下子就游離一團,覺像……蒼蠅!歐警凝神一看,點了點頭,說真是蒼蠅,這些蒼蠅封住了攝像頭,掩護小到你家的過程——看著幾個畫面,都是去10樓的畢竟之。他指著大堂那個保安問:“你……在下午四點十一分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人從這里出?”
那個保安仔細地回憶,UU看書 www.uukanshu.com然后搖頭說沒有。
我盯著他,說你是沒注意還是說沒有?老實說!他臉上出很誠懇的表,說真沒有。我頓時氣得火冒三丈,一掌把他推倒在地,大罵道你他瑪的眼珠子都勾進那破手機里面去了,看到個球?還真沒有,老子們這麼多業費是服務、你們提供的安全的,不是讓你來玩手機的!當狗也沒個狗樣子!
他癱坐在地上,心中有虧,不敢還。歐警還有另外一個警察攔著我,勸我不要太過生氣。我一時氣憤罵得太毒,監控室的幾個保安臉立刻有些不善起來,他們那個隊長一本正經地說道:“陸先生對于你的遭遇我們表示抱歉,但是你也看到了,這些蒼蠅莫名其妙糊住攝像頭,我們也沒有法子,小金他也說了,沒看見,當時肯定也是沒有人的!”
我死死地盯著他看了一眼,有警察在場,他有恃無恐地看著我,出虛偽和善的笑容。
我心里煩躁極了,一想到朵朵不見了,殺人的心都有了,這暴戾不但是金蠶蠱傳遞給我的,也是我自己心深的想法。怒到極點我反而笑了,我對這個吊淡淡地說:“你認為你很負責?你認為你沒有失職?”他之無愧地點頭,我又問地上那個保安:“你當真是沒看到,沒有人進來,而不是在玩手機?”
地上那個保安很無辜地說:“陸先生你被了錢,我能理解,你踹我一腳,我也生生承了,只是你真的不能冤枉我啊!”他說得很真誠,眼淚水都往外面溢出,經過他臉上的刺和青春痘,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