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貴圈太

兩頭雪白的座狼掠過群，伏於天瑯君腳下。其中一隻仰起頭，從裡發出人聲：「君上，是蒼穹山派，百戰峰峰主柳清歌！」

天瑯君點頭：「原來如此，難怪劍法靈力都驚絕如斯。只是不知，百戰峰峰主為何會突然臨南疆？」

柳清歌微微一側，乘鸞飛回手中。他甩落劍尖的一點珠，冷冷地道：「沈清秋是不是在這裡。」

沈清秋寵若驚。怎麼柳巨巨是來解救他的嗎！？

冰河瞥了一眼他臉上神，抿了抿。

天瑯君恍然大悟：「原來你是來尋沈峰主的。他的確是在我這裡。」

柳清歌道：「讓他出來。」

天瑯君語氣曖昧道：「現在他恐怕不太方便見你。就算見了，多半也不想跟你回蒼穹山。」

沈清秋呵呵呵呵呵呵。

柳清歌瞇了瞇眼。天瑯君腳邊一頭座狼道：「什麼百戰峰，我看倒未必見得。聽說這柳清歌與冰河那小子手，大敗無數次，早就不配這號稱了。現在應當做『九十九戰峰』才是。」

另一頭接道：「不對，應當做『九十八戰峰』峰主。他若對上咱們君上，也是必敗無疑的！」

這兩頭畜生真損！又諂又損！

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柳清歌足下一點，白電般形掠出。天瑯君不急著迎戰，平出一手。暗紅的鮮從指間滴落，滴匯束，變流落，落地不沁泥土，反而凝結形。瞬息之間，化出六隻赤紅的狼，團團圍住柳清歌，風火一般繞著他撕咬襲。

柳清歌游刃有餘，乘鸞一出，六隻盡數頭顱飛離，化回態。可劍鋒回轉，狼又迅速重新凝形，繼續齜牙咧張牙舞爪。他的攻擊雖然準強勁，無可挑剔，卻並沒有起到實際效果。天瑯君也沒有收回放的那隻手，就這麼著，往下落，不斷有新的猛化出。

放了這麼多臉都不帶白一下的，他是個移庫嗎！

沈清秋側首道：「上去幫個忙。」

冰河不不願道：「剛才師尊不是還說，萬一我被發現了，你我都不好過嗎？」

剛才是剛才，現在柳清歌被牽涉了進來，自然另當別論。好歹人家是來救他的，沖這個面，沈清秋也不能坐視不理。可冰河出面也的確不合適，沈清秋想了想：「好，你呆著。我去。」

他還沒，冰河就搶先一步，閃了出去。

天瑯君定睛一看，訝然：「你果然來了。」

冰河冷冷地道：「師尊在，我焉能不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旁柳清歌正要說話，忽然瞥見沈清秋，要呵斥的都忘了，當即一怔，喊道：「喂！」

沈清秋揮手招呼。天瑯君驚詫之不退反增，對著冰河：「所以，剛才，你們，在裡面，三個人？」

一句話，斷五個詞，沈清秋還是弄明白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冰河不知懂了沒有，黑著臉迎了上去。

莽原群中的戰圈，登時了三方大混戰。天瑯君打兩個，柳清歌也打兩個，冰河打一個不理一個，還要扛下兩人份的攻擊。黑氣白炸，劍鳴嘯沖天。

柳清歌有心接應沈清秋，無奈包圍圈越聚越厚，乘鸞旋一道小型龍捲風，十幾隻絞其中，碎萬千飛濺珠。沈清秋喝道：「閉！別吞進去了！」

柳清歌本不需要閉，因為那些本沾不上他的。天瑯君卻笑了：「我倒還忘了，還有沈峰主呢。」

他倒是希被忘了……天瑯君一記起來，沈清秋立刻不好過了。腹中絞痛之麻麻爬了上來。

冰河原本下手最狠，招招對準天瑯君，可現在攻勢陡然一緩，心也分了。沈清秋喝道：「接著打。別管我！」

他不不喊，裝毫無覺的模樣，回到帳中，把竹枝郎拖了出來，必要的時候再看看能不能當人質。他笑得都扭曲了：「這回你總不能再往我劍底下撞了吧？」

竹枝郎無奈道：「在下脈不純，出微賤，若非君上提攜，到不了今天的地位。而沈仙師則救我於水火之中。又何苦總要讓我為難。」

沈清秋疼得背後直冒冷汗，裡有一搭沒一搭閒扯，想轉移注意力：「想必，你對仇恨之人，也一樣毫不留了。」

竹枝郎道：「不錯。君上也是如此。所以，蒼穹山派，昭華寺，幻花宮，天一觀，君上一個也不會留下。」

仇恨之人。仇恨之人。

沈清秋忽然想起一件不太好的事，注意力真的被轉移了。

他從幻花宮水牢遁逃後，在花月城，曾聽人說，幻花宮水牢守牢弟子被盡數殺死，連公儀蕭也不能倖免。這口黑鍋當時蓋在了他頭上。他又把它扣到了冰河腦袋上。說來還沒算清，究竟是誰做的。

竹枝郎現在對他不錯，是因為當時自己攔住了要殺他的公儀蕭。

那麼，公儀蕭對他而言，應該就是有仇之人了。

沈清秋緩緩道：「你記不記得，公儀蕭這個人？」

竹枝郎看著他，道：「是指那名幻花宮弟子？」

果真記得。

「那時要去水牢迎接沈仙師，在下先是將那弟子誤認作了冰河。」

沈清秋能理解。公儀蕭形背影，的確和冰河有些肖似。甚至乍看之下，容貌也略為相像。所以他有段時間，對公儀蕭格外有親近之。

竹枝郎繼續說道：「後來，發現他就是白林那名隨沈仙師一起進芝地的幻花宮大弟子，便順手殺了。」

順手殺了。

公儀蕭這死的也太冤枉了！

他只是要手殺，又沒真的殺！

沈清秋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麼看，竹枝郎果真是個很簡單的魔，跟他舅舅說的一樣，「腦子轉不過彎」。天瑯君提攜他，他就死命跟著；沈清秋無意救過他，他便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報答。

同理，睚眥必報。

沈清秋看著竹枝郎的目越來越複雜，可原先那種輕鬆愜意的分已經不在了。

後者剛覺察到這種變化，沈清秋便站起來，朝前走去。

竹枝郎一愣：「你要去哪裡？」

沈清秋說：「我必須走了。再在這裡待下去，要病。」

天魔系都是SJB。跟一個SJB在一起，總比跟兩個在一起要強。好歹那一個還肯聽他的話！

竹枝郎揚聲道：「我只是想對幫過我的人好。這有什麼不對嗎？」

沈清秋說：「可問題在於，你覺得是對我好，我卻並不覺得。」

他每走一步，都覺筋脈搐，似有萬千蠕蟲扭啃噬。冰河連連回頭看他，好幾次都險些沒避過攻擊。

竹枝郎不能理解：「就算沈仙師不得善終，也執意要和他們一路？」

沈清秋不答話，繼續往前走。

竹枝郎低聲說：「……我明白了。」

話音剛落，天瑯君聲音上揚，微含慍意：「你在幹什麼？」

沈清秋也莫名其妙，不知道誰幹了什麼，可忽然之間，滯疼痛之盡數消失了。

在場中人，只有天魔系者才知道怎麼回事。

原先沈清秋有三道天魔，冰河以一對二，略下風。而剛才，竹枝郎不再催蠱與冰河作對，而是倒戈一擊，和冰河聯手下了天瑯君的。

姨媽不疼了，那還留在這兒打什麼！

沈清秋拔出修雅，飛上劍，喝道：「柳師弟，走！」

柳清歌見他劍飛來，也翻踏上乘鸞。天瑯君總算不放玩兒了，魔氣裹挾一掌襲來，被冰河擋了回去。沈清秋路過，順手一拉，冰河揚手，一串作接合得天無，兩手正正握住，隨之一提，便把冰河帶上了修雅劍。

兩道劍瞬息之間馳出天外。

莽原上嚎聲連片。天瑯君打個響指，餘下的幾十頭失去力，皮獠牙迅速融化，不多時便化灘灘極不新鮮的黑紅，溶土壤之中。

他看向竹枝郎：「就這麼放走了？」

竹枝郎一言不答，對他單膝跪下。

天瑯君不甚在意，讓他起來，隨口道：「也罷。各人有各人路。強求不得。他總有一天會領會你的好意。」

竹枝郎心知，那就是四大派滅門之時。費盡心思，恩人卻毫不領，一心奔著死路去，也實在無奈至極。

天瑯君又看了看遠天邊，喃喃道：「不過，實在沒想到。沈峰主居然喜歡人多。每次都必須至三人嗎？」

竹枝郎：「……」

君上大概最近又看了什麼人界流傳的奇怪配圖小冊子了。

三人劍飛出數里，直奔邊境之地。

柳清歌沒想到沈清秋把冰河也捎帶了，怒道：「你拉他幹什麼？！」

柳清歌和冰河之間苦大仇深的，沈清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籠統道：「這是有原因的……」

冰河聽他沒否決「在一起」三個字，眉眼彎彎，角也勾了起來。柳清歌見他無端端笑意盎然，手中擬了個訣，靈力指間茲茲流閃，警惕道：「沈清秋，你過來！」

冰河變臉比翻書還快，前一刻還溫脈脈，下一秒就嘲滿堆，摟了沈清秋的腰。他原本就樓的，再這麼一使力，沈清秋險些不過氣，一掌拍松他的手，才說：「柳師弟，這個解釋起來略複雜，咱們現在先走，回頭我再慢慢說。你要先相信我。」

柳清歌說：「我信你。但我不信他。」

沈清秋不假思索道：「我信他。」

柳清歌眉峰一凜，肅然道：「之前你信他，什麼下場？」

冰河的微笑綿裡藏針，口氣不冷不熱：「師尊都說信我了，你還廢話什麼？」

是嫌沒打夠嗎？！

沈清秋說：「對師叔怎麼說話的？」

柳清歌本來就話，何來的廢話？他果真不多說了，甩出一團暴擊。

這可是高空行駛，在劍上面打架很好玩麼？！注意安全，安全第一！

沈清秋偏了一下飛行軌道，算著應該閃過了，冰河卻在後悶哼了一聲。

沈清秋轉頭問：「怎麼了？」

真打中了？

冰河搖搖頭，道：「沒事。不疼。」

照理說，就算被打中了，也應該沒什麼啊？沈清秋仔細看了看他，覺得他印堂間的確有一黑氣，沉道：「你臉不太好。」

冰河嗓子虛，溫言道：「跟那老魔頭對上的時候，頭就有點暈。剛才更暈了。不過也沒什麼，一記暴擊而已。」

不知怎麼回事，柳清歌忽然有種和人戰到底的衝。這都打過多次了，一個暴擊就頭暈了？

他說：「沈清秋你讓開。」

沈清秋忙賠笑道：「柳師弟，他之前有傷在，才剛好，你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他不懂事，要是冒犯了你，我代他道歉。」

柳清歌看上去就要當空一口凌霄了。沈清秋見他臉不善，又說：「他之前是犯了不錯，今後不會了。我一定好好管教……」

柳清歌的臉終於青了：「……你真信他？」

沈清秋心虛了。冰河還抱著他的腰，又出了那種略惴惴不安的神，似在等著他的回答。

說實話，之前他其實從來沒真正地信任過冰河，所以一直誤傷。事到如今……

沈清秋苦笑道：「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