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BOSS戰

沈清秋低聲說：「不是這個問題。」

冰河不依：「那是什麼問題？」

沈清秋豎起折扇：「先解決眼下之事，之後再說。」

冰河慢慢退開，微笑：「好。」

他輕輕地道：「……反正有的是再說的時間。」

眾人都能覺察到，四周簇簇的枝葉、及腰高的草叢，以及慘白的石堆隙間，潛藏著無數蠢蠢的生。瑩綠的眼睛和呼呼的低哮，如同微小的細浪，此起彼伏。

這個時候，讓冰河走在最前的好，就充分現出來了。

但凡是他對著走過去的方向，妖風立刻停歇，雀無聲。潛伏的魔們要麼群結隊裝死，要麼簌簌狂退。

說難聽點，就跟避瘟神似的……

有此神助，找到目的地的時間比預想的要快很多。

如果白霧繚繞之中，忽然有一個地方黑氣滾滾，直衝雲天，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異常。

這山口掩映著層層厚重的綠葉，的甚是森然，站在口邊，一陣寒涼。

眾人都停住了腳步，遲疑著。

按照原先的設想，在到達這裡之前，應當先殺他個敵將八百，斬他個魔一千，順便什麼毒蟲奇花都要過上一通，才能千辛萬苦來到最後關卡。

就算沒這麼多道程序，服起碼要沾點才對得起BOSS戰吧？！

一位掌門道：「恐怕不能貿然行。」

另一位贊同道：「最好先探一探虛實。」

冰河道：「那是一定。」

他剛說完，漠北君就一腳把尚清華踹了出去。

真的是踹了出去……了出去……出去……去……

在沈清秋震驚萬分的目中，尚清華連滾帶摔就飛進了山，「探一探虛實」去了。

死寂半晌，突然，中發出一聲慘：「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清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抓了一把籐葉，隨眾人湧中，就聽一個聲音傳來：「沈峰主，又見面啦。」

心魔劍在山盡頭的巖之間。那黑氣紫煙便是從它劍鋒上溢出的。

天瑯君坐在一塊青石之上，尚清華就站在那塊青石前不遠。

外的天投進來，照亮了天瑯君半邊。登時有人倒一口冷氣。

沈清秋總算知道尚清華剛才為什麼那麼慘了。

天瑯君雖然面上笑容不改，卻因為小半張右臉盡皆了腐爛的紫黑，顯得這笑容極其恐怖。

他左邊袖子空的癟著。看來，那條總是掉下來的手臂，再也接不回去了。

這幅破破爛爛、油盡燈枯的模樣，可跟沈清秋想像中的最終BOSS不太一樣。

沈清秋忍不住留意冰河神。只見他臉上是接近於木然的平靜，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天瑯君側了側頭，道：「來的比我想像的要。我還以為，會像上次白山那樣，數百名高手齊上陣呢。」

無妄哼道：「你看看你這副人不人、鬼不鬼模樣，邊一個嘍囉都沒有，還用得著那麼多人來嗎？」

天瑯君道：「嘍囉？我這裡的確沒有，不過外甥倒有一個。」

話音未落，中閃過一道青影。竹枝郎無聲無息擋在了天瑯君側前方。

不知為什麼，這一對主從，都是一狼狽。天瑯君的芝軀不適應魔氣，被腐蝕得坑坑窪窪，這可以理解。竹枝郎竟也瞳孔泛黃，脖子、臉頰、額頭，手臂，凡□□在外的地方，都爬著一塊一塊的鱗片，猙獰可怖，看上去和芝裡的半人半蛇形態十分接近。

他啞聲道：「沈仙師。」

沈清秋：「……是我。你怎麼變這樣了？」

岳清源不聲：「師弟，你和這位又有何淵源？」

淵源深了去了。走到今天這一步，跟這位有著莫大的關係。沈清秋正想說話，天瑯君微微一揚下，對岳清源瞇眼道：「我記得你。」

他想了想，確定地說：「當時幻花宮那老兒要你助他襲，你沒理會。如今蒼穹山派的掌門是你？不錯。」

岳清源道：「閣下記倒是好得很。」

天瑯君笑著笑著，歎了口氣。

「如果你們也被在一個黑□□的地方十幾年，不見天日，每天只能想些過往之事虛度，也會像我一樣記好。」

這次沒人答他的話了。岳清源握住玄肅，連鞘帶劍打了出去。

天瑯君堪堪避過，轟隆陣陣，他後壁被生生轟塌了半邊，開了一個大，外面便是高空，飛沙滾石跌落，向下方墜去。寒氣霍的流捲而，細碎的雪花漫空飛舞，迷人視線。百丈之下的冰面上，傳來一浪高過一浪的鳴和廝殺聲。

第一波南疆魔族已經落地了。

天瑯君道：「我猜，一定又是百戰峰打頭陣。對不對？」

數十人分散開來，從各個角度抄了過去。無妄法杖揮得虎虎生風，剛猛十足，搶攻在最前。竹枝郎被玄肅得節節敗退，卻仍盡職盡責地吸引著大部分的火力。天瑯君繼續坐在青石上，清閒得很，道：「當年我便記得，你拖到最後一刻才拔劍。今天也要這樣？」

岳清源不答話，正要一掌擊上竹枝郎口，另一名掌門搶先打了上去。竹枝郎不避不退，生生了這一擊，可發出慘的卻是那名掌門。

沈清秋瞳孔驟，喝道：「別他！他上都是毒！」

混戰之中，幾人中毒，幾人被炸的魔氣靈力震出外，飛半空，下墜的途中翻上了飛劍，才穩住形。尚清華往沈清秋那邊溜，竹枝郎正戰得氣翻騰，驀地見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往外蹭，不假思索甩了兩條青蛇過去。沈清秋看得清楚，反手一翻，一枚青葉正要飛出，挽救作者苣的生命，兩條青蛇被倏然生出的冰劍穿刺而過。

漠北君鬼影般出現在戰圈之中，拎起尚清華，扔小一樣扔到沈清秋那邊，一拳砸向竹枝郎。

接下來的十秒，沈清秋算是見識了什麼做「暴打」……

竹枝郎這邊被漠北君狂毆不止，圍攻天瑯君的火力陡然加大。

天瑯君雖沒了一隻手，以一對多，風度仍分毫不，笑道：「其實我本來沒合併兩界的意思。偶爾越界，來這邊唱唱曲，讀讀書，好。不過，既然都在白山待了那麼多年，不真如你們所想做點什麼，還真是有點不甘心。」

岳清源指尖一彈，玄肅出鞘三寸，靈力暴漲。天瑯君上骨骼錯位般咯咯作響，「咦」了一聲，道：「果然是掌門。」

他出一手，直接握住玄肅劍鋒，恍如無知無覺，笑道：「為何不盡數拔出？只是這樣，還奈何不了我。」

岳清源目一沉，玄肅再次出鞘半寸！

忽聽冰河涼涼地道：「他奈何不了你。我呢？」

天瑯君笑容未褪，突然，一道強勁的魔氣如斧砍刀劈般襲來。

他僅剩的那隻手臂而出，被狂風捲起，飛出外，直墜下埋骨嶺。

冰河終於出手了！

這對父子再次對上，這次，終於到天瑯君毫無還手之力。

冰河兩眼紅得刺目，繃著臉，出手狠戾，毫不容。天瑯君現在雙手皆斷，竟然有了左支右咄、應接不暇之態。竹枝郎好不容易才擺了漠北君，臉上上已是模糊，見主困，像是殺昏了頭，橫衝直闖過去。恰好無妄被天瑯君魔氣掃過，口噴鮮，向後飛出，無塵大師迎去接。眼看竹枝郎就要撞上他，沈清秋見勢不好，閃擋在無塵前。

竹枝郎一見沈清秋，黃澄澄的瞳孔閃過一清明，猛地剎步。導致形不穩，踉蹌著險些栽倒，正要繞過沈清秋去助天瑯君，倏地一道白橫穿而來。竹枝郎背部重重撞上壁，被生生穿釘在了巖石之上。

他口那半截修長的劍，正是正。

沈清秋回頭，冰河緩緩收手。天瑯君平靜地站在他後兩丈之外。

只站了一會兒，他就姿勢優雅地倒了下去。

……

打完了？

這麼簡單？

沈清秋還有點沒法接。

他都沒打幾下呢。這就完了？！

他拍尚清華：「……你不是說天瑯君很難打嗎？」

尚清華說：「……是很難啊。」

沈清秋：「這贏的有邏輯嗎？」

尚清華：「再難打的BOSS，也會被男主端了。這不是公認的邏輯嗎？」

兩人環顧四周，來時有數十人，滿狀態，到現在，站著的已經沒剩幾個了。

沈清秋看著之前視作超難關卡BOSS的兩位。

一個正躺在地上，十分符合「飽□□的破布娃娃」的描述；一個被釘在牆上，鮮淋漓。

半點也沒有打完終極BOSS的酣暢淋漓之，越看越覺得，這本就是己方在欺負老弱病殘，仗著人多不要臉地群毆……

是的他們的確是在群毆！

可誰知道會變這樣？BOSS實力和想像中的差太多了！

冰河轉回，滴未沾，氣定神閒，問沈清秋：「要殺了他嗎？」

他指的是天瑯君。竹枝郎聞言，握住正劍，力外拔。他脖子臉上鱗片似乎在混戰中被刮去不，這時一陣一陣用力，流如注。

自從知道公儀蕭為他所殺後，沈清秋心裡一直有個疙瘩，但這幅模樣，實在慘不忍睹，見者很難不同。而且，雖然沈清秋被他詭異的報恩方式坑了無數次，可好歹竹枝郎從沒對他起過壞心思。

他心想，這人一生稀里糊塗，都是因為腦子轉不過彎，歎道：「都變這樣了。你何苦。」

竹枝郎咳出一口沫，乾啞地說：「變這樣？」

他苦笑道：「如果我說，白山那副模樣，才是我的原，沈仙師你有何想法？」

一個轟天雷劈到沈清秋腦門頂上。

怎麼，原來白林那在地上爬爬爬的蛇男才是竹枝郎的原始形態嗎？！

竹枝郎了一口氣，道：「我說過，我統微賤，只因我父親是一條巨蛇，母親生下我時，便是這半人半蛇的畸形模樣。一直長到十五歲，旁人皆棄我惡我，辱我驅我。若非君上助我化為人，我便一生都是那蠕在地的怪。」

他咬牙道：「君上第一個讓我為人，沈仙師你則是第二個。或許對你們而言，不過舉手之勞，對我來說，卻是萬死莫敢不報……沈仙師問我『何苦』？你說我是何苦？」

天瑯君忽然歎道：「傻孩子，你跟他說那麼多做什麼？」

他雖然躺著，卻躺的依舊很雍容，如果忽略掉被魔氣侵蝕的小半張臉，就更雍容了。

他著天，悠悠地說：「人啊，總是相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再親的人，轉眼也可以欺騙於你。何況一直都只是你一廂願地要報恩？你說再多，他也不懂你，只會厭煩。又何必多言？」

……莫非他這麼多年，一直以為當年是蘇夕刻意將他騙上白山的？

沈清秋本想口而出，你誤會大了！可他再看一旁面無表的冰河，又說不出話了。

無塵大師卻道：「若閣下當年真的無此意圖，聽信讒言，是我們的錯。今日之事，躲不過，避不得。種惡因，得惡果，遲早都要償還。」

他合掌道：「可蘇施主不惜自服毒藥，也要去見你一面，又怎能說是欺騙你？」

天瑯君微微一愣，抬起了頭。

沈清秋心裡也是一。好歹，無塵大師把「墮胎藥」改了「毒藥」，也算是照顧了下冰河的。

他軀殘缺，這樣勉力抬頭，還有跡凝在邊，竟有種說不出來的可憐。

頓了半晌，天瑯君道：「……是嗎。」

說完這兩個字。他又問了一句：「真的？」

無塵大師道：「老衲敢以命擔保，所言非虛。」

天瑯君轉頭，看向沈清秋和岳清源，索證般地問道：「真的？」

岳清源點頭，沈清秋也緩緩一點頭。

天瑯君像是忽然了力，重新躺了下去。

他歎道：「好吧。好歹，總算有件不那麼糟糕的事。」

沈清秋轉頭去看冰河。

他正微微低頭，眼睫垂著，沾了一點雪花，輕輕。

這樣把話說開，天瑯君的心結固然是解了。可對冰河而言，未免殘忍。

心魔劍還在源源不斷散發著紫黑之氣，下方廝殺之聲越發清晰。恐怕埋骨嶺的下落仍在持續，不知距離川冰面，還有多距離。

岳清源朝著心魔劍的巖壁走了幾步。沈清秋道：「事已至此。天瑯君，你收手吧。」

現在收手，還不算太晚，如果天瑯君繼續往心魔劍中輸送魔氣，就真的只有殺了他才能阻止合併了。怎麼說，沈清秋也並不特別希天瑯君真的去死。

畢竟，談個被坑這樣，實在是夠倒霉了。再要人家的命……沒有哪個BOSS這麼苦的！

天瑯君卻忽然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笑聲在山和嶺中迴盪。

他像是覺得十分稽，歪頭道：「沈峰主，你看，現在的我，甚至連竹枝郎的人形都維持不住了啊。」

這時候，沈清秋還沒覺察他話中的意思，只是覺得心中哪裡一跳。

天瑯君慢條斯理道：「和你們鬥了這麼久，我這副，消耗不可謂不大。你以為，一直撐住心魔劍魔氣供給的，究竟是誰？」

這句話他說的不快不慢，可進了沈清秋耳朵裡，一字一句，聽得他如墜冰窟，脖頸漸漸僵起來。

「你是該人收手。只是，那個人卻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