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盛了全年級的議論中心。

最瘋的是a班同學,這幫學霸們明明自己分數很高,卻好像八輩子沒見過一百多名似的，得像吸了笑氣，圍著盛的桌子聚眾吹牛皮。

高天揚領吹，學委宋思銳輔助。

當事人盛卻垂著眼,兩手擱在桌肚裡玩手機。他捂不住這倆活寶的，只能隨他們鬧。

“縱觀全年級,還有誰敢一周往上蹦100名？”這是高天揚。

“沒有人！”這是宋思銳。

“盛哥你就說吧,是不是想搶我們老宋學習委員的位置？”還是高天揚。

“？？？”宋思銳一臉迷，又應聲說：“我可以忍痛割。”

“面！”高天揚沖他豎了個拇指。

“大氣！”宋思銳也給自己豎了個拇指。

桌肚裡，江添正發來微信說晚自習下課不用等他，盛反正也無聊,給他連甩了七八個表包。

罐裝：問，世上有什麼辦法讓這倆說不出話？

江添：沒有。

罐裝：你不是高天揚發小麼你管管他。

江添：……

江添：不是媽。

“不是,盛哥你笑什麼呢？”高天揚實在沒忍住，頭看了一眼，奈何角度不對桌面擋著，什麼也看不見。

“沒什麼。”盛順口回了一句。

高天揚瞇起眼睛開始壞笑,宋思銳也晃著食指說：“有況啊盛哥——”

“什麼有況？”盛沒注意到他們在說什麼。他又關掉幾個界面，這才把手從桌肚裡出來。

看他表確實茫然，高天揚又沒勁地收了壞笑說：“算了，還是說績吧。說真的啊，你這次躥得實在太快了,我行走江湖多年，沒見過這麼往前蹦的。你排名上100比我們辣椒妹妹重上100都快。”

“你不想活了？”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就聽旁邊辣椒一聲喝：“高天揚你再說一遍？！”

辣椒作為能進年級前五的大佬，由於實在不守規矩，經常跟大家一起罰，深基層、廣喜，誰開玩笑都帶。其中高天揚最欠，時常遭其毒打。

話音剛落，辣椒的書就穿越人群直飛過來。

高天揚一聲臥槽，低頭就躲。盛隨其後，也歪頭讓了一下，讓完他才意識到不好，書奔著江添的臉去了。

剛意識到，就聽後“啪”的一聲響，江添把書擋下來了。

他拎起書，無語地看著高天揚，後者立刻雙手合十沖他拜了拜，把書恭恭敬敬給辣椒送回去。領吹的一跑，其他人作鳥狀散了。

他們逃荒一樣潰不軍，盛靠在椅背上活活看笑了。

“清淨了？”江添冷冷淡淡的聲音忽然從耳後響起來。

這人嗓音太低，小聲說話的時候總招得人耳朵，盛“嗯”了一聲，忍不住了耳垂。

江添又說：“那把椅子往前挪一點，別抵著桌子抖。”

盛：“……”

行吧，不也分容。

雖然牛皮沒吹盡興，但a班的學生大多默認了一件事——市三好的名單至有兩個已經定了，一個是穩穩釘在年級第一的江添，一個是開火箭的盛。

用班長李譽的話來說，就是“恭喜呀，你們可以提前開始慶祝了”。

結果績公佈的第二天，這兩位就被恭喜進了政教。

負責傳口信的是徐小，他被他爸拎過去當苦力，搬了一堆練習冊回教室。進門第一句就是“江添盛，去一下篤行樓，徐主任找。”

他大概是a班最老實的人之一，在學校也從不管他爸爸，當然也不敢大，總是規規矩矩徐主任。

“找我倆？”盛轉過頭跟江添面面相覷，問小：“有說什麼事嗎？”

“沒有。”小老老實實地說，“反正他是笑著說的，應該是好事吧？可能就是市三好。”

盛和江添將信將疑地去了政教辦公室，一進門就看到了皮笑不笑的徐大以及低頭站著的翟濤。

這踏馬能是市三好？？？

盛當時就想把錯報軍的徐小手刃了。

大笑瞇瞇地打量著盛，又看向江添，幾秒之後臉倏然一板，唾沫橫飛地咆哮道：“能耐大了是吧？！週考當天打架！還挑在人流量最大的噴泉廣場！你就說說你們想幹什麼？！啊？搞表演賽啊？！”

他剛一口氣，辦公室門口突然響起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報告！”

徐大驚一跳，沒好氣地看向門口。盛也跟著看過去，就見高天揚跟著徐小一起過來了，剛剛喊話的就是高天揚。

“你又回來幹嘛？！”徐大正在氣頭上，對著兒子也毫不客氣。

“報告。”徐小規規矩矩開了個頭，說：“b班的練習冊還沒搬，我找高天揚來幫忙。”

徐大說：“當我不知道高天揚什麼德行啊？還你找高天揚，肯定是他自己要求跟過來的，就想來湊熱鬧。”

徐小訕訕地抿了一下：“也不是。”

“好奇心滿足了？”徐大說，“把練習冊搬了趕走！”

高天揚卻沒，他狠狠剜了翟濤一眼，理直氣壯地對徐大說：“我也打架了，為什麼不找我！”

“你手了麼？”徐大沒好氣地說。

“了！”

“個屁！”徐大手指點著窗外說：“你當學校那些攝像頭都是死的啊？別瞎湊熱鬧，給我出去！不然我加罰信不信？”

高天揚還想說什麼，被深諳他爸脾氣的徐小拖出去了：“別回，越回越氣。”

辦公室門被徐大重重關上，翟濤憋不住了：“報告。”

“說。”

“我他——”翟濤下意識想罵人，話都出口了才意識到自己在哪兒，又不不願地憋回去：“我也沒手！為什麼也要站在這？”

他媽的他從頭到尾都是被打的那個，臉上劃痕還沒消呢！

徐大繃著臉的時候確實有幾分政教主任的威嚴，他盯著翟濤看了半天，沒再用那種咆哮的口吻：“你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站在這？”

明明是平心靜氣的語氣，卻比咆哮更讓人忐忑。

“不知道。”翟濤梗著脖子不耐煩地說。

“我們學校雖然不算省最好，但也是百年名校了。一百年去糟粕取華髮展現在這樣的教育模式，不說最科學，至教書育人是足夠了。你在這呆了一年多，就學會了罵人死要飯的，學會了推人下臺階？”

翟濤抿著重重呼吸著，片刻後說：“我沒有——”

“我說了，攝像頭不是死的，當天圍觀的同學也都有眼睛有耳朵。”徐大看他那德行，也懶得費口舌，他擺了擺手說：“行了行了，我也不是來聽你狡辯的。我既然你們來，就是多方論證過了。”

“你呢，我不想多說了，你自己心裡清楚。”徐大又轉向盛和江添：“至於你倆，我知道你們初衷不一定是壞的，但是！”

他加重了語氣，說：“解決的辦法千千萬萬種，你們怎麼就非要手呢？當著全校的面打架特別帥，是吧？哎書包扔得特別遠，是吧？”

盛眼觀鼻鼻觀口，看上去似乎反省得很深刻。

他生得白淨，眼尾很長又微微下撇，笑起來神采飛揚，垂眼的時候卻極欺騙，三分無辜臉七分書卷氣，看得徐大噎了兩回。

“你剛來的那天我還跟別的老師說，你一看就是那種特別乖的學生，結果呢？！你就這麼證明給我看啊？！”

徐大越想越氣，拿起桌上的保溫杯灌了兩口茶，又呸掉茶葉沫子，這才說：“你們不是喜歡被圍觀麼？不是喜歡在全校人面前表現麼？喏——教學區三號路，貫穿教學樓、食堂、宿舍樓，這舞臺夠氣派吧？給我掃梧桐絮去，剛好給我們保潔人員省點力。”

他豎起一手指說：“不用久，一個禮拜。就這個禮拜，每天上午大課間拿著掃帚準時報到，我找人盯著你們。你們這些兔崽子，不丟幾回臉都不知道人生路有多長！一個禮拜掃完，到我這裡來領正式理結果。”

徐主任一通氣撒完，三個人鬥毆分子就走上了掃大街的路。

剛掃兩天，盛就想撒潑不干了。

倒不是因為丟人，每天大課間各班都得去場，他們只要避開大部隊來回的時間點，三號路就清清靜靜見不到人影，自然也談不上丟人。

真正讓盛崩潰的是梧桐絮本，這玩意兒是踏馬人掃的嗎？？？

前腳剛掃完，後腳風一吹就能飄一地新的，還往人上飄，扎臉都不是最難的，扎眼睛那才令人絕。

這天風大，盛被扎了好幾次眼睛，眼圈一周都紅了，隔一會兒就得扶著掃帚抻眼皮。大爺煩躁的時候會自閉，連帶著五都一起閉了，於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六親不認的狀態。

他第n次被扎眼的時候，約聽見有人跟他說：“別，頭髮上有草屑。”

盛沒反應過來誰說的，張口就回：“關你屁事，我養的。”

他左眼眨出一片生理眼淚，總算把扎眼的東西弄出去了。剛鬆一口氣，忽然意識到剛剛說話的好像是江添……

盛愣了一秒，瞇著一隻眼睛扭過頭，就見江添正從他上方收回手。

“你說什麼來著？”他訕訕地問。

“沒說。”江添抬了抬下說，“你繼續養。”

盛當即把腦袋過去：“我錯了我錯了，你幫我摘一下，總不能頂著一頭回教室。”

旁邊的翟濤拿著掃帚重重地墩了一下地，罵道：“……”

就在他罵罵咧咧的時候，有人踩著高跟鞋噔噔過來了：“盛？江添？你倆幹嘛呢？”

盛把腦袋從江添面前收回來，抬眼一看，英語老師楊菁正抱著一疊卷子走過來。擰著秀氣的細眉，不滿地說：“我正到找你們呢，在這當什麼活雷鋒啊？”

“老師。”盛乾笑一聲，“不是活雷鋒，我倆被罰呢。”

他從頭到尾都是說“我倆”，彷彿一旁的翟濤是空氣，差點把“空氣”氣到炸。

“罰？”楊菁眉擰得更兇了，“哪個不長眼的這麼會挑時間？”

盛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噢，你別管，我罵我的，你答你的。”楊菁說。

“徐主任。”盛回答道：“因為我倆週考那天打架了。”

“聽說了。”楊菁點了點頭，“會挑地方的，影響不好，是該罰。但是他幹嘛現在罰呀，你們要掃幾天？”

“一周。”

“這個禮拜？”楊菁提高了音調。

“對。”

“走。”楊菁把試卷一人一沓拍進盛和江添懷裡，蹬著高跟鞋盛氣凌人地說：“我找徐大去！”

“啊？不太好吧老師……”盛悄悄衝江添比了個剪刀手，兩步跟上楊菁說：“找徐主任幹嘛？”

“我這還指你倆大課間給我抓時間搞英語競賽呢，他搗什麼！”

楊菁不愧是懟過所有校領導的人，風風火火進了政教，把門一關，劈頭蓋臉一頓兇。

最後扔給徐大一句話：“英語競賽下禮拜二，整個高二得獎最穩的倆人都在外面，你要非得挑這禮拜罰他們，回頭比賽你頂他倆去考場，拿不回獎杯我就吊死在你辦公室門口，你看著辦吧！”

“……”

徐大目瞪口呆且毫無回擊之力。

他在楊菁的之下節節敗退，最後反扔回一個條件。

他說：“那就兩個要求，一個是英語競賽必須有個結果。二是周末的月考上升幅度不能低於50名。”

年級第一的江添：“？？？”

好在下一秒，徐大又回歸理智補了一句：“盛，我說盛。江添也升不了了。”

盛趴在門口聽了半天，終於沒憋住，他打開一條門探頭進去問：“徐主任，你知道越往上名次變越難嗎？”

“知道！不然還罰嗎？”徐大理直氣壯。

盛想把門拍他臉上。

“要麼做到這倆條件，要麼繼續給我掃大街，而且打架要分，市三好也別想了！”徐大發了大招。

重之下無面子。

第二天深夜，盛反復做了心理建設，終於向隔壁臥室門出了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