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小沉默不語，老道士眼裡的歡喜又化為悲慟與失落。

他期盼已經久的再見，沒想到卻又別離。

大弟子回到了他的邊，但小弟子卻最終仍要遠去。

沒有開口，有時這樣的沉默已經代表了許多的東西。

極有可能這一次分別，不會再有見面之時。

他心中難，表面卻並不顯出來，而是強行克制，深怕影響到了孩子的決定。

一臉憨厚的二弟子沒有看出師父的失落與難過，卻在聽到了宋長青說話的剎那，到無比的興。

他為人實誠，但心眼兒卻並不多，沒有看出宋長青一句話後，師徒二人相顧無言的景。

“這下好了，大師兄蘇醒，小師妹回來，師父您老人家的也在恢復，對我雲虎山一門來說，實在是大喜臨門。”

他憨厚的笑著，並沒有因為宋長青、宋青小二人年輕的外表而在稱呼他們時出尷尬之:

“師父如今已經一百多歲高壽了，前段時間，恰好寶才上山，問起師父壽數幾何，問要不要置辦個壽宴，大家聚集一番，喜慶喜慶。”

他說到這裡，滿懷希的轉頭去看老道士:

“如果我沒記錯，師父您明年正好一百五十大壽，趁著大師兄與小師妹都回來了，不如辦上兩桌，請村下相的村民，讓他們給您老人家慶慶生?”

老道士這些年替村民解決了不問題，在附近十裡八鄉的村民們心中，與活神仙無異。

他們也知道他當年不顧，前往沈莊除魔衛道一事，對他都十分激。

若是老道士要辦壽宴，必定十裡八鄉都會前來拜壽的。

“這事兒給我來辦。”

他沒什麼出息，修行也高不低不就的，如今十幾年過去，也才剛到半丹之境。

不過他格踏實，人又細心，雲虎山的大事他都在打理。

“大師兄和小師妹的房間都一直在整理，只不過都是舊，需要更換新的東西，回頭小師妹要什麼，跟我說一聲，我再去買就行。”

他盤算著手裡有多錢，訂置酒席菜肴又要花費多大洋。

一時之間絮絮叨叨，卻並沒有留意到宋青小與老道士都沒出聲。

“若是不夠，先借一些，回頭我們再接些活再還就是。”

雲虎山這些年名氣倒大，但沒什麼積蓄。

老道士做事隻憑良心，不為發財，

再加上他的錢大都用來做法事，安葬沈莊枯骨，師徒兩人一直都過得很拮據。

宋青小微笑的聽著二師兄念叨著這些事，眼裡也多了幾分向往的芒，角微勾著，仿佛隨著二師兄的話，眼前竟似是真的出現了雲虎山道觀悉的景。

古舊的道觀披紅掛彩，一掃以往的清冷苦貧。

觀人來人往，為壽星的老道士坐於高堂之上，賀壽的聲音不絕於耳。

大師兄已經蘇醒，張羅著與客人談笑，一掃被困九幽的影。

二師兄忙前忙後，端菜以及迎接來賀壽的客人。

……

可惜假的終歸是假的。

炮竹聲一一淡去，喧囂的喜鬧終歸平靜。

睜開了眼，眼前是大戰之後沈莊的廢墟。

雨已經停了，厚厚的雲層在散去，穿破雲層的封阻，開始眷顧這飽折磨三百多年的城鎮。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已經聽到了‘仁’字令的呼喚，即將帶領著奔向新的旅程。

“唉……”

無聲的歎了口氣，想起先前的幻境，心中不免充滿了寧靜、歡喜。

宋青小任由自己沉溺在這種覺之中半晌，

接著將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製了下去。眼珠外圍化為暗金，再睜開眼睛時，已經變得格外平靜。

“二師兄——”

剛一開口，話還沒說完，老道士就連忙出聲:

“我這把年紀，活到現在，已經是上天格外恩賜，能再見到你大師兄、小師妹平安無事，有你相陪，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呢?”

二弟子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宋青小一眼。

知道老道士這樣講，恐怕是猜出了什麼，想替自己解圍。

宋青小的心了下來，偏頭往老道士的肩頭靠了過去——如同夢境之中的時一般，像兒一般撒似的靠在老道士的側。

他的材消瘦，修為境界也遠不能與如今的相比。

可是這個瘦弱的老頭子，卻帶給了無與倫比的安心與平靜，以及強大的安全，這種覺是任何實力都無法與之相媲的。

“師父是不是猜到，我要離開了?”

原本不知如何說出口的話，在靠向老道士的那一刻，自然而然的就說了出來。

老道士鼻子一酸，手了臉頰，憐的道:

“我想要留你，可是閨長大了，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他的話令宋青小想起了沈莊任務結束的時候，他也是這樣語氣平靜送自己離去。

那時的他也是不問緣由，隻催快些離去。

“我……”

宋青小的眼中有水氣氤氳開來，哽咽了一句。

老道士強忍悲傷:

“有什麼好哭的?孩子大了，哪個又不離開父母側的?”

“你師父我如今在恢復，吃得下，睡得香，莫非你還有什麼擔憂不?”

“自去辦你的事，不用擔心我的。”

他一手抱著宋長青，一同自言自語，像是安宋青小，也像是安自己:

“如今孟芳蘭已死，沈莊禍已除，你大師兄又回到我邊。”

下半輩子縱然失去一個小徒弟，可還有宋長青、二弟子陪在側。

他故意瞪道:

“你莫非還怕他們不孝順我不?”

“當然不會！”宋青小還沒說話，一旁的青衫老者聞聽此言，連忙辯駁了一句。

說完，又有些不安的看了宋青小一眼:

“小師妹，小師妹不回去嗎?”

宋青小抿了抿，輕輕的應了一聲:

“我可能無法再陪你們回去。”

說到這裡，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

掌心之，一個泛著和芒的‘義’字在面前緩緩現形，與當日激活了‘仁’字令後，回到八百年前的天道寺有些相似。

已經應到了那力量的號召，很有可能不久便會離開此地。

“我斬破孟芳蘭所化的鬼蠱時，借用了一些力量。”

盡量解釋:

“這些力量牽扯了一些因緣，需要我去了結。”

孟芳蘭畢竟是魔煞，又與宋長青之間結下了轉世的姻緣。

一心求死的況下，離宋長青距離又近，化鬼蠱向宋長青撲去的剎那，宋青小自然要拚盡全力將攔下的。

縱然阿七有掌控生死法則的力量，可事關宋長青，本不願去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

激活了‘仁’字令的力量殺死孟芳蘭，救下宋長青，如今自然要遵循‘仁’字的指引，踏上新的‘旅程’，找到將這力量完全吸收的契機。

老道士神有些黯然，卻仍是點了下頭，有些不舍:

“你要自己保重。”

“師父替你算過卦了，死劫一過，你將來都會順遂。”

“雲虎山的卦象，向來是最準的。”他說道。

“雲虎山的卦象，向來是最準的！”宋青小也同時出聲。

師徒二人異口同聲，說完俱都怔愣了片刻，老道士出笑意，心中卻已經有傷生起。

他知道，這一去之後，師徒二人恐怕再無相見之時。

他貪婪的看著面前的孩子，想要將的面容牢牢記在心裡。

宋青小掌心一翻，取出幾個乾坤囊攤在掌心，向二師兄遞了過去:

“這是我收集的一些小東西。”

神獄試煉之中，收拾了不小東西，一直裝在戒子空間之中。

那時蘇五還嘲笑窮困，舍不得將東西賣出去，如今倒正好用來送給老道士等人。

“裡面的神識都已經被我抹去，你們各自認主就行。”

留意到老道士雖說是修行者，可卻頗為拮據，沈莊之行的時候，背口袋，裝滿了符紙法寶等。

這些乾坤囊留存了不的東西，丹藥、法寶都有一些，恰好適合老道士師徒等人。

“師兄你們都看看，若能用得上的就自己用，用不上的，換出去也行。”

有了這些東西的存在，雲虎山的人實力應該能增加許多，老道士、二師兄的修為應該也能更進一步。

青衫老者聞聽此言，雖說有些意，卻並沒有手去接，而是看了老道士一眼。

老道士倒不客氣，他隨意拿了其中兩個乾坤囊，又訓斥二弟子道:

“你師妹也不是外人，給你的東西，你拿著就是。”

二弟子聽了，這才有些憨厚的一笑，從宋青小手裡將東西拿走，像是得了禮的孩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謝謝小師妹。”

雲虎山的人都沒見過乾坤囊這樣的品，老道士倒是聽聞過傳說之中有這樣的‘神’，不過這還是第一次真正見識。

只是他得了這品，卻並不見多歡喜，不過是擔憂宋青小放不下，才勉強自己拿走而已。

眾人正自沉默間，宋青小打破了沉默，說道:

“師父。”

“我自小沒有父親，您養我長大，教我許多事，對我而言，與父親無異。”

說到這裡，老道士隻覺得眼眶酸漲，眼淚像是要流了出來。

他深怕被宋青小看到，低垂下頭，借此掩飾。

時失去父親，曾吃過不苦頭，直到遇到老道士，才補足了的缺失。

“我想要您一聲爹，希您不要怪責。”

“哪裡舍得怪你?”老道士輕聲的道，他隻怪自己當年太過古板，墨守規，還擔憂自己此生無法再與宋青小相見，使得彼此抱憾終生。

如今能有機會彌補，他自然歡喜。

“在我心中，你雖是弟子，實則就跟我兒一樣的。”

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

宋青小點了點頭，了卻心中一樁事，又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叮囑他:

“一百五十大壽仍是要辦的。”

雖不在，但卻已經提前‘看’到了這樁壽宴的存在。

這是宋青小到聖境的門坎後，領悟出的新的能力，對於未來的一些預知。

“我雖然不在，但我卻能應到，能與師父、師兄們同樂，不能不辦的。”

這樣一說，對於老道士來說倒是意外之喜，自然沒有不允，驚喜連連的點頭道:

“依你，依你！”

一旁的二弟子聽了，也很是高興:

“小師妹若不能到，但要是能應到，與我們同樂，也與到了無異。”

他曾聽聞，傳說之中的神仙，上可知天，下可知地，神魂一日可遨遊天地，興許小師妹已經到了這樣的境界。

大家說笑了一陣，宋青小應到掌心之中‘仁’字令的力量已經逐漸失去控制。

一強大的契機似是在抓扯著自己，將拉時空的逆流裡。

“娘親……”

站在張守義邊的阿七已經應到了不對勁，喚了宋青小一聲。

老道士聽到這一聲稱呼，頓時面一怔。

他看了看阿七年紀，像是明白了什麼，出喜，再看阿七時，目之中出慈和。

可惜他先前見到兩個弟子十分開心，中途大家敘舊，竟忘了問起阿七來歷與那銀狼之事。

宋青小知道他誤解，可到了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再解釋。

銀狼與有契，也應到了靈力的湧，走到了側，小了形，以長尾拍了拍的後背。

“爹，我要走了。”

上一次離開時，沒有像這樣正式的告別，走後也沒有聽到老道士的回應。

而這一次，在說完之後，老道士並沒有猶豫，而是大聲的應了一句:

“噯！將來好好保重自己，若有機會……”

記得回家看你爹！

他後面的話沒有說完，靈力湧，宋青小掌心之中‘仁’字令發出灼熱的溫度，一強大的吸引力將強行拉拽進去！

老道士的肩頭一輕，原本靠在他側的孩瞬間失去影。

給人巨大迫的銀狼消失，站在宋青小側的小和尚也失去蹤影。

老道士怔了一怔，接著不再忍，淚水流出眼眶，將臉頰打。

“師父，您別傷心……”

手足無措的二弟子連忙上前，想勸他保重。

老道士卻一面流淚，一面大聲的道:

“我不傷心，我失去了一個弟子，卻多了一個閨！”

他說完，淚流得更急，喃喃的道:

“雲虎山的卦象，是最靈驗的！”

當年他算出兩個徒弟的生死劫，前往沈莊一行最終會一去一回。

原本以為應劫的是宋長青，卻不料最終會應在這裡。

雖說有些憾沒能隨自己回雲虎山，但好在沒有讓心懷失落而去。

臨行之前，能聽到再喚一聲爹，能彌補自己十七年前的心結，終究也是一件好事。

“回去之後，好好準備我150歲壽宴，青小說……也能應到的。”

……

“娘親，時好像在逆轉。”

另一邊，阿七已經覺到了不對勁兒。

他已經掌控了一部分法則，此時覺得宋青小正在走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