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有各種各樣的不幸。

為大夫，救死扶傷是天責。不該過問的，也不必多。

程錦容沒問傷的緣由經過，也未問婦人為何一個人抱著兒前來求醫。隻溫和說道:“孩子此時不宜挪，最好在藥堂裡住上七日。方便每日複診換藥。”

惠民藥堂有十幾間空屋子，前來求診的重病患，可以住上一段時日。

藥材不收銀子，住宿和飯食，也都由藥堂供應。

當然，惠民藥堂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格來求醫的。必須是窮苦百姓。

藥堂裡有數名管事，個個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那些故意裝窮扮可憐的病患，一旦被揪出來，立刻送去衙門吃牢飯。

婦人衫破舊，面黃瘦。了這麼嚴重的外傷，沒有去就近的醫館，特意跑來惠民藥堂。顯然是窮苦出。

婦人激涕零，哭著又磕了三個頭。

……

程錦容和程景宏從屋子裡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

幾位大夫都已去坐診了。只有杜仲在屋外等著。地上被打掃得乾乾淨淨，空氣中卻飄浮著一可疑的酸臭味。

程景宏有些疑。

程錦容心中了然:“剛才有幾個吐了?”

杜仲:“……”

杜仲老臉掠過一暗紅，清了清嗓子，有些生地扯開話:“程姑娘醫驚人，令人欽佩。不知師承何人?”

其實，初次見到開腹救治，被嚇得雙發或是被腥的場景刺激得嘔吐，都屬正常反應。

只是，為大夫，這般“脆弱”，不免有些好笑。

程錦容目中閃過一笑意，順著杜仲的話音說道:“我師承父親程。”

杜仲一臉的“果然是他”。

大楚朝的名醫比比皆是，太醫院裡的一眾太醫，各有專長，醫湛的不在數。可有神醫之譽的，只有兩個。

一個是他堂兄，太醫院提點杜衡。

另一個，便是邊軍醫程！

杜衡出杏林名門，二十五歲進太醫院。從最普通的醫士做起，三十歲時為太醫，四十歲時為太醫院提點。宣武帝在世時，杜衡是天子的專屬太醫。宣和帝登基後，繼續延用杜衡。

簡在帝心！

神醫之名，杜衡當之無愧！

論資歷，程遠不及杜衡。論聲名，程卻毫不遜。

十年前，程研製出了治療瘟疫的藥方，抑製了邊軍中的疫，救活了千上萬的將士命。立下大功，被封為邊軍的醫，統領百余名軍醫。神醫之名，也就此傳開。

程景宏的堂妹，可不就是程的獨嗎?

程將一絕妙醫，傳授給自己的兒，也在理之中。只是……

杜仲略一斟酌，委婉地試探:“程軍醫遠在邊關，想來只能以書信傳授教導醫吧！”如此學醫，竟也能學得好?！

程錦容含笑道:“是。不瞞杜管事，我今日是第一次給病患看診。”

杜仲:“……”

程錦容又笑道:“我打算參加三個月後的太醫院考試。這三個月裡，我每日都會來藥堂義診。有叨擾之，杜管事多多見諒。”

杜仲又是:“……”

程景宏清了清嗓子:“外面還有眾多病患，我和容堂妹先去看診了。”

饒過可憐的杜管事吧！

程錦容聽出程景宏的話外之意，嫣然一笑。

……

等著看診的病患早已排了長隊。

因程景宏遲遲未面，病患們焦急之余，不得發些牢。維持秩序的藥堂管事，立刻不客氣地瞪了過去:“不願等就出去。”

發牢的立刻閉上。

窮人最怕生病。請大夫抓藥，樣樣都要花銀子。一場病，足以令貧困的一家節食甚至傾家產。

惠民藥堂不收診金，免費贈藥，對貧苦百姓來說，如天降甘霖。誰舍得走?

更不用說，小程大夫醫高超又有耐心，比那些庸醫強十倍百倍。

程景宏兄妹一起面，又是一陣。

五位大夫不約而同地用複雜的目看了過去。之前的輕視和嘲笑，現在都變了響亮的掌，扇到了自己臉上。

真疼！

程錦容神自若地坐下，開始為病患看診。

似一轉眼的功夫，便到了傍晚。

每個大夫，每日放八十個號牌。未能領到當日號牌的，得隔日再來。到了傍晚時分，病患終於都看完了。

忙碌了一天，程錦容終於有了一倦意。

齊大夫憋了半天，到底還是沒憋住，老著一張臉過來問道:“程姑娘的外科醫，不知是從何學來的?”

程錦容從容應道:“我爹是程。”

隻此一句，已經足夠。

大楚朝的大夫，誰沒聽聞過邊軍程神醫的赫赫大名?

程神醫的兒，醫高妙，合合理，沒病。

果然，齊大夫疑盡去，一臉愧地拱手賠禮:“老朽今日狗眼看人低。還請程姑娘多多見諒。”

程錦容淡淡一笑:“醫之道，博大深。為大夫，應常懷謙遜敬畏之心。這是我父親教導我的話，我牢記於心。與齊大夫共勉。”

齊大夫一張老臉臊得通紅，心裡默默安自己。

反正今日丟人的也不止他一個！

其余幾位大夫，也老著臉皮過來了。行醫之人，驟然驚見如此妙至毫巔的外科醫，除了技不如人的慚，更多的卻是激越振欣喜向往。

話說，他們這一把年紀了，若張口說想拜師，程姑娘會是什麼反應?

是將他們一個個攆出去，還是一同攆出去?

……

天將晚。

夕懸在天邊，余暉灑落進椒房殿。

一個略顯纖弱單薄的影，靜靜地坐在寢室裡。

裴皇后弱多病，常年閉宮靜養。椒房殿裡伺候的一眾宮，早已習慣悄然進出，安靜無聲。

椒房殿是中宮皇后的寢宮，也象征著大楚朝至高無上的后宮權柄。

哪怕鄭皇貴妃代為執掌六宮頗得聖寵。可只要裴皇后活著一日，中宮地位無可撼，鄭皇貴妃就得俯首低頭。

鄭皇貴妃育有大皇子四皇子，裴皇后膝下則有二皇子六皇子還有壽寧公主。二皇子和壽寧公主是龍雙生，幾日前才過了生辰。

六皇子今年十歲。

因裴皇后常年養病，六皇子自時便搬出椒房殿，獨住毓慶宮。

二皇子六皇子還有壽寧公主，每隔三日來請安一回。

椒房殿裡的掌事青黛恭敬上前:“啟稟皇后娘娘，該傳晚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