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驚呼聽在孟扶搖耳中近在咫尺,彷彿珠珠就在耳側邊腳下遇險,孟扶搖聽見這一聲再也忍不住,直竄而起便要奔出去。
子突然被人拉住,孟扶搖頭也不回大力一甩手,道:“放!”
戰北野不放,手一一大力涌來,生生將孟扶搖向後一推,孟扶搖子一退撞上石壁,這才覺到這裡好像靠著一山崖。
戰北野雙手撐在側,一個牢牢的困住的姿勢,他堅定的下頜微仰在孟扶搖頭頂上方,一雙烏黑的眼眸居高臨下,沉沉的罩下來。
他道:“扶搖,你能不能給我點時間好好和你單獨說幾句話?”
他語聲低沉,在這霧氣夜裡比那細小的微凝水球還重上幾分,孟扶搖看著他明烈卻有些憔悴的眉宇,心底微微一,換平日,聽他說話也便聽他說了,然而此時記掛雅蘭珠安危,實在沒有心和時間。
仰起頭,輕輕道:“有的是時間!何必要現在?”
“你的時間什麼時候大方的給過我?”戰北野突然笑,笑得白牙亮亮眼珠黑黑,“稍不注意,你就溜走了,找你就像大海撈針,好容易撈著,那針還手——”
孟扶搖也笑:“手你還不讓開?”
“我不讓。”戰北野說得乾乾脆脆板上釘釘,“別說是針,就是刀子我也不讓,既然我在你邊,就該我保護你,你的命就不是你的,還是我的。”
“老孃不需要你保護。”孟扶搖一擡頭,鼻子幾乎撞上鼻子,目爍爍的道:“我的命從來都是我自己的,我的人生,我的想法,我的一切,只能是我自己的。”
“我不和你爭這個。”戰北野深吸氣,他早已夠了和孟扶搖吵架,兩個烈的人,一見面就是乾柴烈火,還不是旖旎的那種,是灼人傷人心志的毒火,有多麼深厚的誼,能經起這樣的三番兩次的毒火烘烤?
他相信孟扶搖一生都會對他出援手,如同對其他人一樣;他相信會是五洲大陸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唯一一個輔佐並扶持了數位帝王的奇子,就像對他和宗越一樣;然而他更討厭這個“一樣”,是的,一樣,所有人都一樣,那般不偏不倚的一樣,那般對誰都一視同仁拿命去拼的一樣,那般沒有任何區別的,一樣。
此厚重,卻無關風月,他捧出丹心熱一片,微笑接下,然後,放在一邊。
他一生裡不接拒絕,唯獨對例外,那些一次次出又空著收回的手,抓握一手的冷月。
“扶搖……”一生如火的戰北野,終於因學會嘆息,他的子微微傾低,手指輕輕卻又用力抓了的肩。
不知道想做什麼,卻只想靠近些,再近些……
卻聽得那子清清楚楚的道:“閣下的下還想被卸上一次嗎?”
戰北野僵住,孟扶搖毫不猶豫推開他,大步便走,戰北野影一晃已經攔住了:“扶搖!”
孟扶搖怒目而視,戰北野直視目並不迴避,沉聲道:“扶搖,不可輕舉妄。”
“珠珠遇險,你我不?”孟扶搖憤然,“都我不,看掉崖?”
“雅蘭珠遇險?你怎麼知道雅蘭珠遇險?”戰北野神卻像是完全懵然。
“你難道沒有聽見珠珠那聲驚呼?”孟扶搖狐疑的看他。
戰北野搖頭,孟扶搖皺眉盯著他,道:“你莫不是不想我輕舉妄,故意騙我說你沒聽見的吧?”
戰北野濃眉皺起,眼神黝黑而不可置信的盯著。
孟扶搖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抱冷冷看著戰北野:“我知道你不喜歡珠珠,我知道你一向對故意避嫌,但是我可不可以請你多顧及到一些?哪怕就是對個朋友,也不當如此冷冷麪吧?”
戰北野看著,眼神更黑,那般濃墨般的延開去,黑磁石一般卷著深不見底一般的漩渦,那樣的眼睛看著人,彷彿漫天漫地都是他深黑的眸,滄海之浪高達數丈,將人淹沒。
他那樣凝視孟扶搖半晌,眼神裡諸般緒飛快流轉,半晌一言不發轉,一掀袂便了出去。
他進濃霧之中,一進便是一聲悶響,隨即“砰”的一聲大震。
孟扶搖心一跳,一旋便撲了出去:“戰北野!”
向著發出聲音的地方撲出數丈,卻沒有發現戰北野形,連先前珠珠發出聲音的地方也再也覺不到,先前就覺到的水氣,卻似乎更明顯了些。
手,在濃得宛如幕布一般的霧中,像戰北野抓一般抓,也不管會不會抓上毒蛇,胡抓一氣,突然抓到了一隻手。
那手不小,覺骨節也不纖細,孟扶搖大喜,道:“戰北野,你死哪去了……”
突然頓住,隨即聽到邊一人道:“你抓住我幹嘛?”
很陌生的聲音,很平淡的語氣,很特別的……聲調。
特別在於,竟然聽不出這說話的人,是男是。
甚至也聽不出這句話的起伏升降,敵意有無。
換別人,這個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鬆手,可惜孟扶搖膽子一向大得沒邊,看這人站的方位,剛纔戰北野那一掌應該就是和他對的,如何還肯放手,不僅不放,還往自己面前拉了拉,笑道:“霧大,天黑,人多好壯膽。”
那人竟真的給拉了進來,無所謂的道:“人多礙事。”
“礙什麼事?”孟扶搖好奇。
那人卻不說話了,轉看一眼。
孟扶搖又怔住。
這人……是男是?
扎著不分男的高束髮髻,穿沒有曲線的長袍,一張宜男宜的微長臉型,肩有些寬,卻又不夠寬,腰不算細,卻又不算,一雙棱四的方形大眼,鼻樑高,濃眉鬢,脣卻飽滿優——作爲子,太英氣太帥;作爲男子,又太細膩太俊。
說得更直白點,是中,氣質極度中導致的無法準備辨別男,和月魄那種極度麗而無法辨別男的風格截然相反。
霧?
那個引發雲魂月魄三十八年馬拉松追逐,那個十強者緋聞事件的導火索,竟然是這樣一個子?
雲魂就是因爲這樣的子站在月魄邊而心灰,逃避三十八年?
孟扶搖突然想笑——實在荒唐,這人的氣質和月魄,咋看咋不搭調嘛。
然而笑了一半就笑不出來了……不,不是不搭調,是太搭調了,這兩人真要站一起,那效果是很奇特的,者偏,者偏,站一起也是一對男才貌的璧人——就是別調換一下就是了,霧男才,月魄貌。
難怪當年雲魂傷心碎鏡一怒避去,這兩人站一起,比任何人都“配”。
霧察覺到奇怪的眼,偏頭看了一眼,笑道:“你還沒死?”
“你死了也不會死!”驀然一聲厲喝,黑大盛竟然是從地下捲起,戰北野颶風一般掠來,袂上揚剖開濃霧,手中金杵自下而上,狠狠一挑!
霧黑眉一挑,道:“又是你。”手一捺,手中突然多了一面古鏡,芒一閃,眼前影一晃,孟扶搖突然看見暗魅在前軒轅旻在後似在尋找自己,軒轅旻對著暗魅後心緩緩掌。
他要幹什麼?
這回是真?是假?
“轟——”
孟扶搖沒有管真假。
突然橫,斜肩一撞,肩膀未至“弒天”竟然以最爲刁鑽古怪的角度從肩下穿出,等到霧發現肩下藏劍的時候,那烏黑的刀已經到了的鏡前!
霧眉一挑,一拂袖將孟扶搖甩開,孟扶搖手立即輕絮般毫不著力的飄出去,“弒天”卻曳著淡白氤氳氣直取霧手腕,霧一見那淡白華果然立即變,低喝:“你哪來的月魄真氣——”
心緒一,手腕一,一陣華閃耀,鏡面一轉,戰北野的金杵正好迎上鏡面。
戰北野大喝:“破!”
霧怒叱:“找死!”
“嚓——”
細微的裂聲響起,古鏡上無聲出現一道裂痕,迅速延,卻在鏡面一半時停住。
孟扶搖可惜的嘆息一聲,這東西竟這麼結實,用月魄真力引霧心神浮,大好的機會下兩人合擊卻也沒能將那鏡子徹底毀去。
好在鏡子終裂,濃霧略淡,濃霧中立即傳來一陣笑聲,道:“你竟險些困住我!”
來人聲音第一個字還遠在山頭之外,最後一個字已經近到側,話音未落似有人捲袖獵獵風起,孟扶搖只覺得頭頂一亮,一擡頭終於看見了半天以來除了濃霧之外的東西。
明淨蒼穹,朦朧殘月,以及,星輝。
漫天星輝。
爛漫如煙花飛旋似碎雪,十萬裡星自遙遠銀河呼嘯奔來,穿越浩浩蒼穹層層霾雲,穿越冷月如鉤風雨雷電,剎那奔至一人指尖手底,由他翻轉揮灑,一彈指便是一段星,雖微細卻永恆,照亮亙古的迷失。
星輝聖手,方墨。
孟扶搖看著他,眉一半皺一半舒——也不知道此刻看見方墨是運氣還是倒黴,很明顯和霧在此地決鬥的人便是他,他也在霧全力發陣法的時候被困住,剛纔孟扶搖戰北野合力破鏡,方墨瞬間困,按說他該謝,但是……孟扶搖可記得上次告別的時候,方墨說過,會殺一次,並救一次,那這次相遇,他會救,還是殺?
半空中方墨一回首已經看見了。
孟扶搖戴著面,但是方墨目在戰北野上一轉,再看目中便已滿是瞭然。
他半空中拂袖輕笑:“你怎麼每次都專門得罪最頂尖的高手?”
孟扶搖注視著這個風華猶存的緋“小倌”,無奈的笑:“我天生和你們八字不合。”
方墨一手星輝曳尾迎戰霧,一手指著孟扶搖道:“我是該救你還是殺你呢?”
孟扶搖看著他,笑嘻嘻的不說話,心想你裝模作樣玩什麼花招,好歹姑娘我還送你一座水晶房子呢,再說姑娘我也非吳下阿蒙了哦。
戰北野卻錯開一步,護在前。
一片靜默裡,方墨偏頭想了想,道:“定……殺!”
與此同時霧突然道:“把月魄真氣還來!”
“咻——”
兩聲同爲一聲,兩大強者竟然同時選擇了對孟扶搖出手,星輝萬里,霧氣千重,銀白的大片大片星混雜著深黑霧氣怒濤般捲過來,彷彿滄海濁浪之上濺起碎波萬點,高矗巨大猙獰的口之牆,撲向海上暴風雨中一葉飄搖的輕舟!
孟扶搖形舟!
颶風般猛烈的罡氣非人力可以抗拒,現在的孟扶搖也絕對無法抵擋兩大強者的合擊,瞬間被捲起,飛出。
好在還有戰北野。
那兩人聲音剛出口他便撲了上去,金杵一掄華萬丈毫不遜於星輝之,那杵呼嘯如流星瞬間曳過霧氣深濃的長空,直霧拂出的鋼鐵般的手。
“轟!”
霧退半步,臉一白,戰北野咽一口,晃了晃,反手一撈撈住了即將飛出的孟扶搖,孟扶搖在他手中一個飛鷹般的大轉,“弒天”一閃,狠狠截斷方墨那漫天四的星輝。
然而就在戰北野沒有乘機追擊,分神去撈孟扶搖,孟扶搖一刀砍向星輝那剎,霧手指一轉,古鏡鏡面一翻。
戰北野孟扶搖同時腳下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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