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寧與明湛先在心裡對各自品評了一番,互相見禮。
魏寧很溫和,先跟明湛解釋,“公子上午習文,下午習武,到申時方歇,我就這時候過來。正好天也涼爽,最適合學習樂理了。鎮南王的琴藝非常好,公子要不要學琴,臣也略通一二。”說著微微一笑,“說起來,我的琴藝還是你父王教的呢。”
景南這人自負又自,偏生母族微末,當時幾個異母的皇兄皇弟,沒人瞧得上他。他自覺凡事強人一頭,偏又沒顯擺,便抓著年紀尚小的表弟魏寧得瑟。那會兒魏寧小,他娘生了三個丫頭片子,才生出了魏寧,在家當寶貝疙瘩一樣慣。到了景南手裡就沒這麼好運氣了,魏寧初時常被景南罵,什麼“笨啊、榆木腦袋”,時不時給罵的哭上一鼻子。後來逐漸曆練出了厚實臉皮,可以說魏寧的功與景南有著不可分的關系。
明湛明白魏寧的意思,學一項景南也喜歡的技藝,自然能討景南的喜歡。在鎮南王府,明禮、明義、明廉、明菲、明雅都是學的琴,景南閑了,指點一二,也能增進父子、之間的。
不過,對明湛來講沒必要了,他都到帝都了,還學個屁的琴。
明湛搖搖頭。
魏寧笑,從這幾天的事可以看出,明湛是個有些手段的人。這類人都穎慧機敏,在鎮南王府這些年,得知景南的喜好並不是難事兒。明湛有不足,如果想討景南的注意和喜歡,學琴是很好的突破口兒。明湛卻不通琴道,想來,他與景南的關系並不是非常好。
大理寺卿並非閑職,正二品高。這位承恩侯亦非等閑之輩,話裡話外沒有半分破綻,連笑容都無懈可擊,可是他一定猜出來了。明湛意識到自己的失言。
他與魏寧並不是朋友,如果他察覺自己只是鎮南王的一枚棄子,會怎麼辦呢?
他到了帝都,就已經坐實了棄子的份。吳應能做為吳三桂的獨子,吳三桂都照樣說反就反。何況對於景南來說,他兒子多的很。
明湛除了占了嫡子的名兒,還是個啞,並且他與景南沒有特別深厚的。
一個質子,沒有起到應有的約束作用。那麼,這就是顆無用的質子。
不,不。
明湛忽然對著魏寧笑了。他發現自己想歪了,質子本就是無用的。如果景南心有反意,別說是他,就是他們兄弟四個都到了帝都,怕也牽制不了景南。
他在宮裡,並不能證明景南如何忠誠。重要的是,他的份可以堵上朝野言的。還有,如果景南真有反心,他的人頭還可以拿來祭旗。
是的,他與景南的平平,可這有什麼關系呢?他的份最適合留在帝都,景南只要穩穩的做著藩王,他便是安全的,景乾不敢讓他出差錯,而是要保護好他,讓他安穩的活著。
只是,一個不寵的兒子,如果有個閃失,景南傷心也是有限的吧。
明湛出小本子,寫道,“你與我父王關系很好吧。”
“嗯,還行,鎮南王教過我幾年。”
“你比我還像他的兒子,我沒怎麼見過你呢?”明湛寫道,“聽說他武功很好,你會武功嗎?”
明湛這是什麼意思呢,魏寧挑挑眉,“略通一二。”
“能跟我說說他年輕時的事兒嗎?有點兒想知道。”
的缺口一旦打開,往昔的歲月便難以遏止洶湧而出,一幕幕展現在眼前。魏寧淺笑,“這些事,還是留待鎮南王跟你講吧。我奉旨教你樂理,可不是講古來的。”
他已得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並不打算簽付太多的帳單。
“你與我父王相,對嗎?”明湛胡攪蠻纏,他要試試魏寧的深淺,又不能說的太難聽。潛臺詞是,你告上位的吧?
魏寧指了指明湛的小本子,眼睛半瞇,依舊溫和,“你說要是我拿出去呈覽,或者給你父王看,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這樣都沒半分惱怒,聰明又有城府。不過,這個不算什麼證據,讓人太有想像的空間,明湛年紀小,頂多被責一句胡鬧,對魏寧卻是一場桃風波。
你怎麼可能往外說呢?
明湛不會說話,有時雙懶的筆,就練就了一雙靈的眼睛,稱得上是顧盼神飛。此時,這雙顧盼神飛的眸子裡滲出一縷縷的得意,魏寧幾乎可以想像明湛的心是多麼的竊喜,真是令人不爽啊。
明湛將紙撕下來吃了。
魏寧打趣,“王羲之誤將饅頭醮了墨水吃掉後,結果為一代書法大家,四公子也有此希。”諷刺明湛。
看來還是有些生氣,並非極品老狐貍,全無弱點可尋。
明湛知道魏寧不會再跟自己說任何有用的話題了,寫道,“你有兒子嗎?”
魏寧溫聲道,“有。”
回答的很簡潔,看來魏寧已經多了防備之心,明湛索再拿他的親人試試,“我還缺一個伴讀。”
魏寧淡定淺笑,“多謝四公子意,犬子年方兩歲,怕要辜負四公子的意了。”
“那真是不巧了。”明湛繼續問,“那您有兒嗎?幾歲了?”
“八歲了。”
嗯,這年代人都結婚早,照魏寧的年紀也差不多。明湛出一個很神的微笑,寫道,“我今年十歲。”
魏寧手心兒的想擰斷明湛的小細脖子,我剛剛怎麼會覺得他可呢?不過,這並不是威脅,別說現在倆人尚小,就日後,明湛的婚事,他自己也做不得主。
“公子龍姿章。”魏寧琢磨著明湛的用意。
明湛已經適可而止,“今天要學笛子嗎?”
與明湛鬥智鬥勇半天,魏寧也樂得轉換個輕松的話題,畢竟倆人要長期相,鬧僵並不是好事。但是經此初見,魏寧對明湛已經有了全新的認識。
不驕不躁,城府深沉。
明湛當得起這八個字。
可惜啊,魏貴妃剛把明湛得罪了,魏寧在前不能講明湛半分不是,否則容易落下公報私仇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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