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家老爺,你莫要鬧!”
老夫人拄著拐站立在院門外,看著飛狗跳的靈堂,在後是一羣神戰戰強作鎮定的婦人們。
這個時候也就別說什麼男迴避了,再回避,連給老夫人撐場面的都沒了。
“親家母,你敢出來了?”親家大舅爺喊道,“來的好,咱們這就去見!”
“親家侄子,你誤會了!”老夫人一頓柺杖沉聲說道。
“誤會?”親家大嫂站出來了,用方纔一番哭鬧而沙啞的聲音冷笑,“老夫人,人都死了,這誤會不誤會的,不是你說了算?誰知道你是爲了要給我們姑爺納妾還是換個新夫人啊?”
老夫人的臉變了變,就知道這事瞞不住。
兒媳之所以會躺在棺材裡,是因爲在屋子裡摔了一跤,摔一跤是因爲二人起了爭執,兒媳負氣轉疾走,負氣轉疾走是因爲自己與說給兒子納妾的事。
這有什麼錯?兒子是家中長子,親這麼多年,至今一個兒子沒生出來,兒倒是一個接一個,難得這不是家裡人不行,這個當孃的難道不能爲了家裡的香火再給兒子納個妾嗎?
這香火大事天經地義!
有什麼錯!
唯一的錯,就是兒媳死在屋子裡了!
老夫人攥了手裡的柺杖,手心麻麻的都是汗。
“雲娘沒有死!”一字一頓說道。
此言一出,滿場的人都愣住了。
先是站的最近的人愣住了,接著一個傳一個的都愣住了。
晨要亮的這一刻,院子裡的燈籠也失去了芒,青濛濛的一片,對面站著的人似乎都看不清對方。
此時的老夫人在衆人眼裡就好像雲裡霧裡一般。
“你說什麼?”親家大老爺喊道。
“我說雲娘沒有死!”老夫人開頭說出來,接下來的話就順暢了。
不順暢也不行了,此時此刻,也只有著頭皮上了。
這次大家聽清了,不僅親家的人驚愕,連自己家的人都嚇呆了。
老夫人刺激瘋了?
被揍的狼狽不堪的姑爺護母心切,從地上跳起來,一把就揪住親家大老爺。
“我母親有個好歹,我和你們沒完!”他喊道。
現在換自己佔理了,一瞬間他心裡竟然有一狂喜,我不用怕他們了!
眼瞅兩邊又要打起來,老夫人頓著柺杖提高聲音。
“都給我住手!沒聽到我的話嗎?雲娘沒有死!是病了!這是在給治病!”
屋子裡兩邊的人都坐下,丫頭們上了茶就忙忙的退出去了,以免主子們有什麼不妥的言談舉被看到。
人多口雜,大家都是有份的人,還是關起門來解決的好。
“你說擺這大的陣仗,是爲了治病?”親家大老爺問道,目掃過對面的人。
“是,這件事除了我和那位大夫外,沒人知道。”老夫人整容說道。
外間有僕婦腳步匆匆進來,在親家大嫂耳邊低聲說了句話。
親家大嫂把手上的茶杯立刻就扔桌上了。
“親家母,你莫不是當我們都是傻子麼?”冷笑道,“人都看了,氣都沒了,子都僵了,還什麼治病!你沒病吧?”
“程家娘子說是病,那就是病!”老夫人氣勢也不退讓,肅容說道。
看著老夫人的神態,不是瘋了,就是確有此事。
親家大老爺一衆人不由對視一眼。
“程家娘子是誰?”有人問道。
程家娘子是誰,這話問出來,一時沒人回答。
不是他們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怎麼回答。
就在兩個月前,空了許久的隔壁臨河宅子租出去了,人似乎是半夜搬進去的,街坊們都沒看到是什麼人,後來第二日纔看到有一個小丫頭出來採買,和和氣氣說話,是南邊江淮的口音。
“是大夫?”親家大老爺話問道。
站在屋子裡回話的門上僕婦遲疑的點點頭。
“原本也不知道,前一段東街啞家的小兒子高熱不退還滿口的胡話,找了劉道婆看了只說不行了,啞一家哭天搶地要死要活的時候,那程娘子的丫頭正好路過,說這病家娘子能治,啞一家只要聽到能治兩字什麼都不顧了,抱著孩子就送去了,果然上午送去,下午就醒了還吃了一大碗飯,第二日便好的下牀跑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一般了。”說道。
門上的都是使婆子,最喜聽風傳雨說東道西,這種神奇街坊事是最不過的,說到興起不由指手畫腳口水四濺。
老夫人重重的咳嗽一聲,那僕婦才醒過神,想到自己面對的是什麼人,忙頭住口。
哪有人是正經大夫的,不過是得了某個應癥的偏方罷了。
親家大老爺不屑。
“不是的不是的。”僕婦覺得這是有損自己消息靈通的面子,忙大著膽子擺手說道,“不止這一個,後來還有東市殺豬匠家的老孃,貪多吃了桃兒,瀉肚瀉的人都沒氣了,是程家的丫頭買時聽夥計說了,便又請了家娘子,下午擡去看,晚上送出來就沒事了,第二日還能拄著拐看孫子呢。”
親家大老爺皺眉。
門上的僕婦說起話來跟颳大風似的,講究的是搶話頭,練出一的好本事,此時見那親家大老爺皺眉,便做個息,立刻又開口了。
“自這以後,程家娘子可出名了,好多人要來求醫呢,不過程家丫頭說了,家的不關門,來求醫的只管進來便是了,只是有一條,非不治之癥不治。”說道。
這話讓屋子裡的人都好奇起來。
僕婦在這時候口氣。
“什麼非不治之癥不治?”親家大老爺那邊一個婦人忍不住問道。
現在的話頭由做主了,僕婦稍微鬆口氣,看來門裡還是門外的人,其實都一樣。
“也就是說,那些頭疼發熱咳嗽什麼的礙不著命的病不看,自讓去找醫館,只是那些被醫館判爲不治之癥待死之人才醫治。”說道。
此話一出滿屋子裡都驚訝。
“這話說的真狂氣。”夫人們紛紛說道。
“那不是狂氣。”僕婦忙又說道,“程家娘子說了婦道人家,不便行醫之事,不過是看不得衆生生老病死之苦,不得已而妄爲。”
聽如此說,便有幾個婦人忍不住念聲佛說慈悲。
也只有這些婦人們信這種慈悲之言,親家大老爺以及姑爺都微微撇。
好一個不便行醫,好一個以退爲進,絕還迎。
“這些日子去求那程家娘子的人,果然都是病重之人,且都好了。”僕婦最後收了話頭。
屋子裡一陣低聲談。
這世上奇人異事很多,看似荒誕不經,也不可一概論否。
“那我妹妹這時算是怎麼回事?既然如此了,爲什麼還不快救治,弄這些做什麼?”親家大老爺沉聲喝道。
“衝一衝。”老夫人臉不紅心不跳說道,看親家大老爺眉頭跳,忙又補充一句,“是那程家娘子說的,而且還要真的不能再真,要不然起不到作用。”
“那到底是巫還是醫啊?還衝一衝!”親家大老爺說道,面上青筋直暴。
衝一衝,差點衝死他爹孃!有這樣衝的嗎?
“我不是大夫,我不知道。”老夫人神淡然的說道,“我只想救我兒媳的命,別說用喪事衝一衝,就是要我跟著躺棺材裡也使得。”
看著老夫人肅穆端正的神,親家來的婦人們心裡竟忍不住一慚愧。
這樣對兒媳連最忌諱的事都敢做的婆婆,世上能有幾個?
親家大老爺咳了聲。
“話說的漂亮沒用。”他冷笑說道,但神已經不似剛來那般不可遏制非要拆了人家的家。
在場的人都鬆口氣,但旋即又提起一口氣,看向老夫人。
是啊,話說的漂亮可不管用,關鍵還是。。。。
“怎麼程家娘子還沒請來?”老夫人豎眉喝問道,“天已經亮了!”
門外腳步聲響,媛姐兒的媽跑進來。
“程家娘子來了?”老夫人忍不住站起來問道。
那程家娘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在場的人都忙向外看去。
門外薄霧漸退,晨初現,空空無人,。
“程家丫頭說,家娘子因爲病未愈不出門,所以讓咱們把人送過去。”媽結結說道。
門上的僕婦還在,聞言不待吩咐就忙湊熱鬧。
“對的對的,程家娘子從來不出門,都是把人送進去,還每次只能留一個家人陪同在場。”忙點頭說道。
“那快把人送去。”老夫人忙說道。
如此更合意,免得親家的人問東問西問出馬腳來。
下人應聲是就要走。
“等一等。”親家大老爺又說話了,站起來,看著媽,眉頭擰在一起,“你方纔說什麼?那程家娘子病未愈?”
媽點點頭。
那家丫頭是這樣說的。
“自己都病未愈,還治什麼不治之癥!”親家大老爺冷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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