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投機取巧的!”
朱安世看到學宮助役遞來的自薦名帖,像是遇到了格外厭惡的東西,本不手去接。
年近四旬的他,資歷,學識都是不差,他是靠著自己的才學走正途上來的,所以張這種走自薦道路的人格外排斥。
柳笑了笑,拿過名帖,將有些尷尬的助役打發了下去。他把薦書端在手裡認真看了一遍,道:“這上面倒是看不出來歷。”
朱安世一副早有所料的樣子,道:“來路不正的人,都是這般。”
自薦名帖上面理應羅列自己的師傳,過往就學於何地,有在專學上有什麼就。可這份薦書上除了最基本的名字,籍貫、年歲、專學這四項外,就什麼都沒有了。這說明來者很可能讀的只是私學,或許就是一個野路子。
柳道:“我倒是覺得,這次來人可能不那麼簡單。”
他又把名帖遞給了旁的辛瑤,這位儀姿出衆,容貌姣好的師教接過來看了看,推了下架在秀氣瓊鼻上的眼鏡,淡淡道:“他是什麼來歷不重要,我們只管論辨就行了。”
柳看著朱安世,道:“說得是啊,既然學宮安排我們三個來負責此事,那麼我們只管學問上的事,其餘的東西不用去多管了。”
朱安世神嚴肅道:“我是不會讓這種人過關的。”他看了看名帖,“就先讓他等著吧。”
張進泰學宮後,在一位學宮助役的引領下,來到了一間迎客堂坐下,學宮在這方面倒是沒有爲難他,還給他上了一杯熱茶。
在等候之時,他也在考慮,自己學得是古代博學,不出意外的話,學宮應該會安排專學相同的師教和他來進行論辯。
只是這門學問需要長時間的積累,有所就的人大多都上了年紀,並在學宮裡有著崇高的地位。這樣的人自恃份,是不會來與他論辯的,一個不好還有打後輩之嫌,所以他這次所需面對的,有很大可能是年輕一輩的師教。
這就對他比較有利了。
因爲“語韻”本只是技巧,並不是什麼超常能爲,對於那些年歲較大,有著富閱歷的學者來說,作用是有限的。
他們通常知識完備,對人和世界有著深刻的認知和見解,心不易搖,就像剛纔門外那位黑學令,就算一開始到影響,可自我一調解,就立刻回覆了過來。
反而大多數年輕師教還有的一面,他們有上進心,較能接新的觀念和理論,可同樣也容易被外界的影響所左右,一旦自緒佔了上風,就會失去理智的判斷。
只是他在這裡等著,學宮方面卻遲遲不來人,茶水涼了也沒人來換,似乎把他給忘了。
張不以爲意,這是一種常見手段,就是想磨一磨他的銳氣,這種做法本就恰恰表明了一種對立的緒,反而有利於他把握對面的心理。
他坐在那裡吐納調息著,隨又帶著丹丸,就算接連幾天幾夜耗在這裡也沒關係,實際上是不會的,因爲學宮還是要臉的。而且就這麼把他走的話,那到外面一宣揚,豈不是表明學宮方面怕了他?
果然,僅僅只是半天之後,就有助役過來相請,並且說了一些他應該注意的相關事宜。
他用心記下,小節也不能忽略,有可能的話,要儘量避免犯錯。
跟著助役行走,沿著一側的弧形廊道進了一個規模不小的環形建築。
來時他做過功課,這裡應該是就是專門給予年輕學子論辯宣講的“甄禮堂”,這裡分作前後兩堂,前低後高。當中是一條由地平開始,逐漸向上延的坡道,來人可以由此直接行進到部的環形廳中。
助役到了站定,道:“先生往裡走就是了。”
張謝過之後,就沿著這條坡道往裡走,可他很快發現了不對。
這裡的空間佈局很獨特,任何一個人從外面走進去的人,都要面對著大廳部的人從高投來的目,並在周圍莊重肅穆的氣氛下產生極大的力。
這樣一來,無論主還是不主,站在部大廳部的人都不自覺的擁有高高在上的覺。
這種自上而下的對話不是他想要的。
對方將自己的位置擺的過高後,不容易聽取他人的意見不說,也不利於他下來的計劃,所以必須設法打破對方此刻的心理優勢!
他心中轉了轉念,在又走了幾步後,就停了下來。
甄禮堂中,朱安世此刻坐在中間最高,他面部嚴肅,髮髻梳理的一不茍。柳和辛瑤則分別坐在左右兩側的位置上,他們表相對而言就很自然平靜。
只是張在走上坡道的時候,他們也是隔遠看到了他那近乎完的容貌,心中也是震了一下,不由都是想起那些掛在學宮中的仙人畫像來。
就在這個時候,三人見到張忽然站在那裡不了,心中詫異,起初還以爲是他怯場了,可隨即發現不對,就見張雙掌相合,左覆右上,對著甄禮堂門庭的方向深深一揖。
朱安世三個能被爲學宮師教,本的學識自然是做不得假的,他們從張所站的位置和作上,就看出這是“問禮”,是一個天夏古禮。
古時賢者互拜,來訪之人立於門下,躬禮以示敬慕,待主人回禮,方纔,後來就了訪學之禮。
這禮儀雖說現在已經很人用了,甚至連聽說過的人都很了。可是張既然做了出來,他們就不得不應了。爲古代博學師教,要是被人譏笑連天夏古禮都不懂,那還有什麼資格再坐在這裡?
所以三人趕忙站起,回以敬禮。
然而,張的作並沒有到此結束,問禮之後,把軀直,步繼續往前走,到了門庭近前,又是一揖,而後再往前走,直接來到了禮堂正中,大袖分開,合手,再揖!
這幾個揖禮下來,莊重端肅,有威有敬,再加上他行走過來時,一步一頓,佩玉聲,三人頓一煌煌天夏之風迎面而來!
有那麼一瞬間,他們覺對面來人並不是上門自薦的學子,而是一位前來訪學的名士。
他們看得出來,這又是一個古夏之禮,無奈之下,只得從自己的位置上來,到了與張平視的地方,肅容回禮相敬。
這禮數一行,雙方之間的關係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本來三人屬於考校的一方,現在看起來卻像是彼此對等了。
朱安世此時意識到張不簡單,收斂起小覷的心思,同時也在反思,是否是自己先爲主了?
他回到了原先位置上,想了想,問道:“張君子,不知你師承何人?”
張坦然道:“老師自稱陶生。”這的確是教導他學問的老師,教會了他最基本的知識文禮,沒有這一位,後來他的學習定然坎坷許多。
三人都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既然對方知曉天夏古禮,那極有可能是最早跟著都護府大軍到來的那批罪之後,所以用了化名。
朱安世見這裡問不出什麼,就又道:“張君子今天以古時賢者之禮與我們相見,莫非要想宣講古夏經學麼?”
張擡起頭來,知道關鍵的時候到了。
古代博學這門學問涵蓋極廣,每個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面前這三位固然有勝過他的地方,但也肯定有不如他的地方。
可是學問這東西,有時候是講話語權的。
要是學宮爲了維護名譽,一心不讓他過關,那麼本不用駁倒他,只要設法證明他所學的東西一無是,於都護府沒有任何實際價值就行了。
譬如朱安世所說的古夏經學,早就是塵封舊室,蛛網蔽結了,很有人再去鑽研了。就算他能提出一些高論,也不過是贏來兩聲喝彩,並不可能讓學宮爲他破例。
可有些時候,他卻未必需要按照別人安排的路子走。
他看向上方三人,道:“非是,學生來此,不是爲了在諸位面前講述學問,而是有一道事關都護府安危的告策奉上!”
朱安世聽到這句話,一下眉頭皺起。心中剛剛對張升上來的些許敬意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柳和辛瑤兩人也有些意外。
什麼是告策?簡單來說,就是對都堂之上的政務提出有益的見解。
可這些東西哪裡是讀了幾篇學問就能懂的?
就算泰學宮出去的學子和師教,若無經驗,也不可能在都護府治署裡直接任職,需先去地方鎮城做幾年事務,有過一番歷練,纔會被放到合適的位置上。
未曾出過仕的年輕人,談什麼告策?又用什麼談?
柳到張語聲之中自有一讓人信服的力量,便對朱安世和辛瑤兩人說道:“張君子聲亮氣宏,說不定真有什麼有益於都護府的高策,我一聞。”
辛瑤目不轉睛的看著張,推了推眼鏡,道:“同意。”
朱安世儘管不認爲張這個年輕人有指點江山的能力,可那氣勢十足的語聲也令他覺不妨聽上一聽,於是他一拱手,道:“張君子,卻要請教,這告策爲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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