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這句話令蕭凡滿頭霧水,他只知道昨晚襲營給燕軍敲了一記狠狠的悶,至於這其中的細節就不得而知,就像打劫一樣,你把人家敲暈了,把他的錢‘’走了,可沒有哪個劫匪還會去關心‘’羊挨的那一記悶疼不疼,敲在哪個部位。
蕭凡發楞的同時,城牆下,朱棣一個人騎在馬上,揚起馬鞭指著城頭,悲憤大喝:“蕭凡你個王八蛋,你昨晚派誰幹下這等腌臢事?把他出來,本王要把他碎萬段”
巧的是,太虛此時正好站在蕭凡後,他本是修道之人,叛軍與朝廷攻防之戰他本沒興趣上城頭參與,不過今日是例外,昨晚太虛鬧出那麼大的靜,放了那麼多的炮仗,撤離的時候匆匆忙忙,今日他是特意上城頭欣賞一下他的傑作,看看燕軍被他炸了什麼鳥樣。
聽到朱棣的囂,太虛不自的往蕭凡後了一下,儘管如今的朱棣是反賊,可他畢竟是皇叔,太虛對皇族中人有種天生的畏懼。
蕭凡莫名其妙撓了撓頭,扭頭問後的太虛:“你昨晚炸了他茅坑?”
太虛低調的一翻白眼兒:“我怎麼知道?”
“當時你看到什麼?”
“我只看到一個人提著‘’子滿是屎跑出來……”
“那就沒錯了,難怪他生那麼大的氣……師父,你真調皮。”
“…………”
得到證實後,蕭凡回過頭瞧著城牆下的朱棣,臉‘’非常怪異。
努力憋住衝口而出的暴笑,蕭凡面孔扭曲得很厲害。
一次又一次在心裡提醒自己,嘲笑別人的倒黴遭遇是不對的,哪怕對方是敵人也不行,太不厚道了,我是正人君子……
使勁板著臉,蕭凡嚴肅的道:“王爺,很抱歉,昨晚我們拿的軍事地圖上面有錯誤,所以炸錯了地方……噗嗤”
蕭凡終於還是忍不住暴笑出聲,主帥一笑,旁邊所有的守城軍士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這一笑起來便不可收拾,城頭上所有人笑得前仰後合,樂不可支,不人捧著肚子,眼淚都笑出來了。
朱棣的臉已經變了鐵青‘’,像西周墓裡出來的青銅……
一片轟然大笑聲中,朱棣仰天狂怒:“蕭凡賊子,安敢如此辱我本王若破濟南,必將你五馬分,不跟你廢話,來人,傳令攻城……”
“慢著,慢著”蕭凡笑容頓斂,急忙制止了朱棣:“王爺別衝,是我們失禮了,我很誠懇的向你道歉……”
“廢話說,來人,開打……”
“王爺,我保證下次不會炸錯了,真的”
“還下次?蕭凡,你以爲本王的大營是茅坑,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朱棣氣得口不擇言。
“噗嗤”
蕭凡又忍不住了……
打仗打出這麼個景,實在令蕭凡始料未及,這應該是一件很嚴肅的事纔對,怎麼變這樣了?
看著蕭凡再次暴笑,朱棣覺得臉上彷彿被人狠狠扇了一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王爺,我錯了,再也不笑了……”蕭凡瞧著朱棣腦‘門’上暴跳的青筋,趕斂容道歉。
打仗是打仗,拿這種低級趣味嘲笑敵人是不道德的,蕭凡是個很有道德的人。
長吸一口氣,朱棣低沉的聲音在城頭回‘’:“蕭凡,你是個魂蛋,不折不扣的魂蛋。”
這句話從朱棣口中說出來,不是疑問,也不是辱罵,他的語氣很平靜很篤定,彷彿在說著一個類似於“太從東邊升起”這樣的真理一般。
蕭凡點頭:“知我者,王爺也,我從來沒否定過自己是魂蛋,不過我一直認爲,如果忠於朝廷,忠於君上,就算是魂蛋,也是個好魂蛋,王爺,你覺得呢?”
朱棣冷笑道:“忠於朝廷?朝堂被你們這些‘’臣‘弄’得烏煙瘴氣,渾濁不堪,忠良被陷害,天子被‘門’g蔽,你們一手遮天,把持朝政,擅推什麼軍制變法,罔顧祖宗法制,這樣的朝廷,本王難道還要忠於它麼?”
蕭凡盯著朱棣冷冷道:“王爺是個磊落漢子,我一直很佩服的,造反便是造反,想當皇帝就當皇帝,找這麼多的藉口,王爺不覺得這是掩耳盜鈴嗎?你騙得了自己,騙得了天下人嗎?什麼恢復祖制,什麼清君之側,無非一層包藏野心的外皮罷了,王爺,想當皇帝直說好了,何必找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騙十幾萬人替你賣命,你這是在造孽。”
朱棣怒道:“先帝旨,朝堂有‘’佞禍‘’朝綱之時,各地藩王有權起兵進京勤王除‘’,本王乃是奉天靖難,有何錯?”
“天子仁德,登基以來勤於政務,廣佈仁政,寬於治民,兢兢業業,天下萬民景從,士人學子稱頌,正是君聖臣賢,盛世之象,何來禍‘’朝綱,何來烏煙瘴氣?王爺,你的藉口找得太蒼白無力,起兵造反更是大錯特錯”
朱棣咬牙冷笑:“蕭凡,所謂君聖臣賢難道就憑你一個人紅口白牙‘’掰扯別人就會信嗎?天下誰人不知,朝堂中最大的‘’臣就是你,本王起兵‘玉’清君側,第一個要清理的,就是你這禍國‘’賊,有你在朝堂,天下怎能太平?何來盛世之象?”
蕭凡被朱棣一口一聲“賊子”“‘’臣”罵得心中來了氣,不樂意道:“好好說話啊,誰是‘’臣?你一個反賊有什麼資格說我是‘’臣?”
朱棣怒道:“天子被你們這些‘’賊‘門’g蔽,你們不是‘’臣是什麼?”
蕭凡然怒道:“你放屁你纔是‘’臣,反賊……你是屎人”
這話著了朱棣的痛,毫無疑問,昨晚的經歷是朱棣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貴爲皇胄卻被炸了一屎‘尿’,這是他絕對無法忍的。
“我……我**先人蕭凡,我們不死不休來人,傳令三軍,攻城破城之日,濟南‘’犬不留”
朱棣厲聲吼過之後,撥馬便往回走,頃刻間,轟轟轟三聲巨響,燕軍的洪武大炮率先開火,一尊尊黝黑的炮筒發出震天的怒吼,一炮雨過後,燕軍前鋒陣列中飛快跑出一列揹著長方形木盒子的士兵,手執盾牌一路跑到城牆前,守城將士的弓箭傾泄在他們上卻毫無作用。
揹著木頭盒子的燕軍士兵到達城牆下面後,一低頭便點燃了盒子旁的引線,唰唰唰一陣巨響,盒子裡的三排小木窗口忽然噴出無數道火舌,一發發小鐵彈夾著淒厲的尖嘯聲‘’向城牆,守軍將士一時不察,城牆垛口的第一排將士紛紛中彈倒地,慘聲此起彼伏。
這是明朝初年最犀利的火,其原理如同前世的車載火箭炮一樣,這種火有一個很切的名字,“一窩蜂”。
這種火威力巨大,就像隨攜帶了三排小炮一樣,不過它有個缺點,那就是充填彈‘藥’很麻煩,一個盒子只能裝三排彈‘藥’,打完以後再充耗時良久,基本跟一次‘’的火差不多的概念,朱棣北征‘門’g古時便使用過這種火,效果很顯著,這次攻打濟南城,朱棣乾脆也將它派上了用場。
蕭凡見狀大驚,他想不到明朝居然有如此厲害先進的火,燕軍如果大量裝備這東西,在一窩蜂的掩護下,燕軍再用梯子登城,濟南怎麼可能守得住?守軍將士連頭都不敢冒,只能任由燕軍爬上城牆,在城牆的馬道上展開白刃戰,那時濟南就危險了……
蕭凡震驚之時,無數燕軍扛著梯子嚎著衝上前來,像一道黑‘’的洪流,瞬間覆蓋了一切陸地。
曹毅濃眉一掀,拔劍前指,大喝道:“弓箭,上”
北城牆的馬道上,一排箭手默然無聲上前,搭弓,拉弦。
“放”
嗡的一聲悶響,蝗蟲般的箭雨傾泄而下,無數燕軍士兵倒地哀嚎。
戰爭是殘忍的,攻方或守方都在呼吸間飛快的消耗著生命,刀兵與鮮‘’織一幅慘烈如地獄般的景象,殘臂斷肢散落在戰場的每個角落,如山般堆積的叢中,一條條鮮匯的河流緩緩凝聚,涓涓流清澈的護城河中。
嗖嗖嗖
燕軍又一列揹著木盒子的士兵奔上前,低頭,點燃引線,一窩蜂的鐵彈無的泄向城牆垛口,隨著守軍慘著倒地,扛著梯子的燕軍士兵再次衝上前,第二‘波’攻城開始了。
蕭凡目注這一切,眉梢不住的跳。
“這樣下去不行濟南危險”蕭凡意識到其中的危機。
先進的武能摧毀一切建築,城牆也不例外,燕軍的新式武讓蕭凡覺不妙,如果這樣守下去的話,濟南城被破是遲早的事。
城牆上的士兵都投了戰鬥,倒下一個,很快便有另一個揮舞著兵補充上去。
蕭凡一扭頭,愕然看見山東布政使鐵鉉站在他旁,正一臉‘激’昂的瞧著眼前的戰況。
“你怎麼上來了?你不是文嗎?”蕭凡好奇的問鐵鉉。
鐵鉉一梗脖子,凜然道:“忠君報國何分武將文?下爲何不能上來?”
蕭凡豎了豎大拇指:“有種”
一見鐵鉉,蕭凡腦中靈一閃,他忽然想到前世歷史中一個很著名的橋段,這個橋段發生在朱棣造反,正好也在濟南,發明這個橋段的人,正是這位山東布政使鐵鉉。
不知道這一世能不能用上這個橋段,不管怎樣,還是應該試一試。
“鐵大人,有空嗎?”蕭凡問了一句廢話。
“蕭大人請吃飯?”鐵鉉是個很隨和的人。
“吃飯暫時不必,有件事想請鐵大人辦一下。”
“大人儘管吩咐。”
蕭凡嘿嘿一笑,湊在鐵鉉耳邊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鐵鉉一頭霧水瞧著他。
“快去辦,別問原因,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攻城如火如荼之時,濟南城頭晃晃悠悠忽然出現了一面碩大的白底黑邊大旗,旗上繡著幾個碩大無比的金字:“大明太祖高皇帝,洪武朱諱元璋之牌位”。
字非常大,數裡之外都能看見,迎著凜冽的罡風徐徐飄揚。
遠在中軍的朱棣見旗大驚失‘’,不假思索大聲喝道:“鳴金收兵馬上撤退任何人不準亮刀兵,違者斬”
譁
隨著金鐵尖銳的敲擊聲,燕軍士兵如‘’水般退卻。
朱棣了滿腦‘門’的冷汗,盯著城頭那面旗幟,心中震驚無法形容。
“蕭凡,你……好卑鄙”朱棣咬牙切齒,瞋目裂眥怒道。
衆所周知,朱棣起兵名曰“靖難”,他號稱是奉洪武先帝旨,有了這個招牌,大義名分勉強能站住腳,天下士子和百姓只道是皇族家事,縱有不滿也不便多說什麼。
但是蕭凡太惡毒了,居然當著燕軍十餘萬人的面打出朱元璋的廟號和牌位,在這個時代,孝道是治天下的本,你朱棣既然打著爲洪武帝清新君之側的旗號,那麼現在你老爹的牌位立在濟南的城頭,你還敢打濟南城麼?古時孝道的規矩很嚴明,對著已故父親的牌位亮兵刃是大不敬,簡直可以算得上萬惡之首了,天下士子若知道朱棣在父親牌位前仍然不管不顧的攻打濟南城,那麼就算朱棣將來登上皇位,也必然被士子們口誅筆伐,本沒人會承認他的天子地位。
這件事太嚴重,以至於朱棣看到朱元璋的牌位後,第一反應便是撤軍息兵,甚至不敢在牌位前亮兵刃。
孝之一字,在天下人心中佔據多大的分量,由此可見一斑。
於是,蕭凡佔了大便宜。
站在濟南城頭朱元璋的牌位前,蕭凡仰天大笑,笑聲一頓,隨即厲聲大喝道:“朱棣,太祖高皇帝牌位在前,你還不上前叩拜?你想讓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個不孝之子嗎?”
朱棣面孔狠狠‘’搐幾下,一咬牙,便待上前。
一旁的道衍拉住朱棣,急道:“王爺,不能拜你若一拜,三軍將士的士氣一泄千里,濟南不可圖也”
朱棣面無表道:“今日我若不拜,京師皇位我更不可圖”
說罷,朱棣忍住滿腔屈辱,整了整冠,上前推金山,倒‘玉’柱,當著十餘萬燕軍將士的面,伏地叩拜,大聲道:“兒臣,皇四子,燕王朱棣,拜於父皇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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