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平,直接向北平廣寧門,一又一,堅固的廣寧門在百餘發鐵彈的重點打擊下,城門已是千瘡百孔,甚至可以過城門看到城門通道燕軍將士們一張張驚恐絕的臉。
沙袋,石塊,原木……能用的都用上,燕軍發了瘋似的將廣寧門堵上。
轟轟!
又是一激,剛剛堵上的城門再一次被大炮的鐵彈衝開。
數名燕軍被鐵彈打個正著,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像被砸爛的西瓜似的,了一堆碎,燕軍不顧姓命,又一次用沙袋石塊填堵那扇已經支撐不了多久的城門。
洪武大炮再次怒吼,燕軍再次填堵……反反覆覆,周而復始,北平決戰的重點已經被放到這扇看似不起眼的廣寧城門上,攻守雙方都清楚,這扇城門是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城門前的護城河已被南軍用裝滿了沙土的口袋填滿,南軍總兵蕭凡的攻城戰略很清楚,他要用大炮轟開城門,然後命令將士們大搖大擺的衝進城去,至於那種用梯子搶登城牆的笨法子,蕭凡不屑用。
廣寧門被轟開,又被填堵,再轟開……中軍陣裡,蕭凡的神有些不耐煩了,雖然明白燕軍如此瘋狂填堵城門是爲了生存保命,可雙方的立場不一樣,蕭凡覺得大炮的效率實在太低了。
盯著城門觀察了一會兒,蕭凡森然下令:“把洪武大炮再往前移五十步,集中全部火力,給我把城門轟爛!”
曹毅道:“大人,再往前五十步,那可是燕軍弓箭程範圍了……”
“他們有弓箭,咱們難道沒有嗎?令弓箭手全部上前,對城牆進行覆蓋式放箭,把他們得不敢冒頭,洪武大炮趁這個時機趕轟城門!”
“是!”
南軍將士推大炮,緩緩向前移,麻麻的弓箭手隨著了上來,近廣寧門
。
還未開炮,雙方的弓箭展開了激烈的對,蝗蟲般集的箭矢來來往往,中箭後的慘聲此起彼伏。
趁著這個時機,艸控大炮的南軍將士已完了移和鐵彈裝填,令旗狠狠揮落,洪武大炮再次對廣寧門發起了猛攻。
轟轟轟!
這次的威力明顯強了許多,僅僅一激,廣寧門便承不住折磨,艱難的搖晃幾下,發出吱吱呀呀的怪聲,最後轟然倒地。
廣寧城門倒了!
北平城像個被流氓剝了裳的大姑娘,將那白皙的部位全部暴在天化曰之下,再無任何遮掩。
所有南軍將士像素了多年的老瓢客似的,全部暗暗吞了吞口水,目貪婪的注視著城門約可見的北平城。
裡面象徵著位,金銀,戰功,和子孫後世的前程。
揮了揮手,蕭凡下令停止炮擊,然後策馬上前,恰好在城樓上燕軍弓箭程範圍的邊緣停下。
擡頭仰著古老厚實,佈滿青苔的城牆,蕭凡暗暗嘆息,數月以前防守濟南城的艱難一一浮現在眼前,如今時過境遷,風雲轉,攻守雙方易位,他蕭凡能守住濟南,得燕軍不得不退,朱棣卻眼看要丟失北平城了,更要命的是,這是朱棣的最後一座城池。
戰局進行到現在,雙方都明白,朱棣輸了,輸得非常徹底,任何退路都沒有,只要蕭凡現在令旗一揮,無數南軍將士便可以大搖大擺衝進城去,北平失守即在眼前。
目注城樓上落魄但仍筆的影,蕭凡暗歎,放聲大喊道:“北平即破,王爺,……降了吧!”
城樓上,朱棣的目也盯住了蕭凡,這個年輕人一手破滅了他所有的計劃,野心,權,大業,全部被他狠狠的,毫不留的踩在地上,若世上沒有這個人存在,他朱棣何嘗不能位登九五,面南稱帝?
蕭凡,毀了他的一切,現在卻假惺惺上前勸降,這算什麼?勝利者的施捨,憐憫?
角勾起一抹奇異的微笑,朱棣站在城樓上負手而立,這一刻,皇族王爺的華貴雍容氣質彷彿又回到了他的上,乾枯的脣微張,齒中迸出幾個字:“不,本王不降!”
蕭凡嘆息:“王爺,這是何苦!事已至此,王爺何必再造殺孽?”
“不,本王不降!蕭凡,你勝了,何妨勝得徹底一些?攻進來吧,本王在北平城裡等著你!”
“王爺現在若降,我們的將士至可以死一萬人,王爺,不可挽回了,何必苦苦支撐?”
朱棣冷笑:“你蕭凡表面溫文儒雅,其實也是心狠手辣之輩,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仁慈了?最近你信佛了麼?”
面對執迷不悟的朱棣,蕭凡快氣瘋了。
儘管敵對多年,可蕭凡潛意識裡對朱棣還是有著一份敬重和佩服,戍守北平近二十年,朱棣屢次征戰草原大漠,維持了大明領土的完整和朝廷百姓的尊嚴,僅這一點,就值得蕭凡敬重。
前世清末時期,一位蔡姓將軍發出一句振聾發聵,天下皆驚的宣言:“爲國民爭人格”,朱棣沒有說什麼驚天地的豪邁之語,可他卻實實在在做到了
。
拋開二人名義上的翁婿關係不論,如此一條昂藏漢子,蕭凡打從心底裡不願殺他。
懲前毖後,治病救人,那些走岔了道兒的同志,該挽救的還是要挽救,這世上該死的人太多了,可他們很多都沒死,該死而不死的人,多朱棣一個也無妨。
跺了跺腳,蕭凡大喊道:“你真不降?”
“不降!”
“老頑固,你到底降不降?”
“不降!”
“…………”
“…………”
二人隔著數百步遠嚷嚷開了,蕭凡後的南軍將領卻一臉不耐,他們搞不清蕭侯爺到底什麼意思,廣寧門被大炮轟開,那些堆積在城門後的沙袋土石只須幾炮轟過去就會被轟得稀爛,城門通道可以說是暢通無阻,蕭凡只要一揮手,北平城唾手可得,攻陷北平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這個節骨眼兒上,蕭侯爺卻跟城樓上的反賊鬥起了咳嗽,侯爺玩什麼呢?嚴肅點好不好?我們這兒打仗呢。
這就像多年沒見過人的老突然找了個漂亮媳婦兒,兩人服了,媳婦答答的張開了,就等著男人提槍上馬,撥草了,偏偏老這時候玩起了趣,不顧媳婦兒春盪漾,卻摟著看月亮……不合時宜啊!
當下蕭凡後的將領們低聲嘀咕開了,竊竊私語傳進了蕭凡耳中,蕭凡只能苦笑。
他的心思恐怕沒人能懂,實在是不忍心,他不希將來一輩子愧對畫眉,夫君殺了的生父,縱然畫眉對朱棣再無,恐怕心中也不好。
“來人!把燕逆那倆熊兒子帶上來!”蕭凡惡狠狠下令。
很快,朱高煦和朱高燧反綁著雙手,被軍士押到兩軍陣前,軍士一踢二人彎,二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父王,救救孩兒,孩兒不想死啊——”二人哭得肝腸寸斷。
蕭凡眼角一瞟,飛快掃了曹毅一眼。
曹毅聞絃歌而知雅意,袖子一擼,拎了把大刀站在二人後,惡狠狠道:“朱棣,看清楚了,你的兩個熊包兒子已經落在我們手上,識相的話趕開城投降,不然我們可要撕票了!”
城樓上,朱棣一臉鐵青,氣得渾直哆嗦,指著蕭凡怒道:“蕭凡,你……你還要不要臉了?兩軍對陣,你竟使出如此卑鄙手段……”
蕭凡閉上眼,雙手環,如同睡著了一般,臉上毫無表。
曹毅卻投了角,滿臉兇煞道:“廢話說!票在我們手裡,識相的話趕給贖金……咳,開城投降!而且不準報,報老子就撕票!”
南軍諸將一臉古怪的瞧著蕭凡和曹毅的背影,暗暗嘀咕,他孃的,這到底是打仗還是綁票?老曹這傢伙活就是一棒老二呀,不,他比棒老二更專業。
轉眼再看蕭凡,只見他面無表閉著眼,對外之事彷彿一無所覺,諸將於是趕閉
。
蕭侯爺這態度……分明是默許了老曹客串綁匪呀,老曹敢這麼幹說不定還是蕭侯爺指使的呢。
“朱棣,到底降不降?趕決定吧,再晚你這倆熊兒子可就人頭落地了……”
城樓上,朱棣神痛苦,面孔狠狠搐幾下,接著仰天悲愴大笑道:“曹毅,你拿他們的姓命威脅我!王敗寇,本王已落到這般境地,降與不降,家人姓命都保不住,如此,不降也罷,燕王一脈好歹也算死得轟轟烈烈了!”
曹毅聞言一呆,細細想了想,湊在蕭凡耳邊道:“我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
城樓上,朱棣暴烈大喝道:“蕭凡,下令攻城吧,本王用姓命全你一番功業,也算是爲常寧做最後一點補償了!”
蕭凡長嘆一聲,喃喃道:“自作孽,不可活……”
蕭凡神疲倦的舉手,再揮落……“進攻!”
轟轟轟!
洪武大炮再次發出怒吼,堆積在廣寧門後的沙袋土石不出意外被大炮擊得飛濺四散,一激下來,城門通道被徹底穿。
前鋒平安揚刀大喝:“平定叛,即在眼前!諸將士,隨我殺敵立功,報效朝廷!”
“殺!”
城外平原上,南軍將士瘋狂的朝廣寧門涌進,漫山遍野黑的人羣嗷嗷大著衝上前去,如同一大羣黑螞蟻快速滲進了北平。
燕軍將士們早已被嚇呆,彷彿連舉起刀劍的力氣都消失了,神木然的瞧著南軍將士由遠及近,最後出現在咫尺之間,一刀狠狠劈在他們的上,硝煙,鮮,白骨,慘……各種慘烈的景象織一副地獄般的殘酷圖畫。
燕軍中不知是誰激靈靈打了個哆嗦,接著臉蒼白的扔掉了兵,跪在地上高舉雙手,大道:“我降了!別殺我!”
如同瘟疫一般快速擴散,燕軍絕大部分將士都扔掉了兵,老實跪在地上,睜著驚恐的雙眼,渾哆嗦著等待南軍降。
北平徹底攻陷了!
***城樓上,朱棣絕的閉上雙眼,很快又睜開,虯髯大臉不知怎的,忽然出釋然的輕鬆表。
“心策劃,準備了十幾年,說實話,我這十幾年來沒睡過一次好覺,經常在夢裡驚醒,皇位,野心,權,快把我折磨瘋了,我覺得自己就像中了邪似的,這些年來我常常以爲自己不是人,是個瘋子,每曰每夜發著瘋病,如同活在夢魘裡,直到今曰,直到此刻,夢,終於醒了。”朱棣臉上出迷離而奇異的笑容,喃喃低語。
道衍站在他後,看著如水般不斷涌城裡的南軍將士,又看了看朱棣平靜淡然的笑容,道衍低下了頭,兩行熱淚潸然而下。
朱棣轉過頭,看著道衍,淡淡道:“這些年,先生爲我的大業奔走艸勞,謀劃思慮,不過花甲之年,已是老態龍鍾如耄耋宿老,先生,本王這裡多謝先生了。”
說罷朱棣整了整冠,朝道衍正式行了個長揖大禮
。
道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以頭地,眼淚愈發不可收拾,哽咽無言以對。
“本王該回王府了,洪武十三年,本王先帝之命,戍守北平,住王府,那裡是我的歸宿……”
朱棣深深的注視著道衍,然後毅然轉,在忠心耿耿的侍衛護送下,下了城樓,朝王府走去。
道衍跪在地上,淚流滿面的盯著朱棣偉岸的背影,忽然嘶聲大道:“功敗垂,萬事皆休,此非戰之罪,王爺,非戰之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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