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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 第112章 涅

魔域的天空一如既往昏沉。

月被烏雲遮蔽,珈藍城之中一排排赤紅燈籠高懸,幽暗未明的燈火映照著街上來往的魔修,像一隻只在人世徘徊的鬼影。

“快點。”

偏僻的樓閣後方,拐角影裡,有魔修不耐催促,一隻帶著碧玉扳指的、胖的手拽了底下人的頭髮。

底下人發出痛苦含渾的嗚咽。

赤紅燈籠的映照在他們側,拖出長長剪影,樓閣上傳來歌姬們的婉轉歌聲。

“自春來、慘綠愁江,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鶯穿柳帶,猶香衾臥。暖消,膩雲。終日厭厭倦梳裹。無那。恨薄清一去,音書無個……”[注]

魔修呼出一口氣。

底下人仰起頭,出一張怪異的臉。

說怪異,是因為他半邊臉長相絕清秀可人,另外半張臉卻疤痕遍布醜陋無比。

“岑長老,”他滿臉是淚,聲音還有點啞,“我?可以回去了麼?”

那姓岑的胖魔修手拍狗似的拍了拍他腦袋,“夜還很長。你急什麼。”

底下跪著的人臉一白,哀求道︰“前日我才發過高熱,怕今夜承不住折騰暈過去,誤了長老興致。”

魔修大笑道︰“前日發過高熱?正好,能嘗嘗你如今有哪些不同?滋味。何況要你清醒的法子?,本長老多的是。起來,跟本長老回去。”

底下人卻跪伏在魔修前,抱著魔修的磕頭。

魔修神冷了下來,忽然一腳踩在他的頭頂,“別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極魔宗的地盤,有你說‘不’的權利麼?”他蹲下胖的,一把揪起底下人的頭髮,把他頭顱拉起,“容公子,當年也是天機榜上的人,我?萬裡赴天宗對你示好,你卻看都不願看我?一眼,只因為我形貌醜陋,師門也上不得臺面。我?甚至被你戲耍得不擇手段踏上歧途、墮魔道。當年你何曾想過會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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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自忖容貌麼?可知你如今模樣,連狗都嫌。如果不是我見在往日與你幾分薄面上,把你從醉歡樓裡帶出,就憑你這丹田損毀四風的,哪還有得命在?”

底下之?人淚流滿臉。

魔修忽然一掌扇在他臉上。

“哭什麼哭,給爺笑。不然就把你剝服扔到街上,最近魔域太平,應該有不?魔修缺?樂子?,會和你好好玩玩。”

聞言,底下之?人抖起來,竭力止住眼淚,對魔修出一個討好的笑來,“我?錯了,我?,我?都聽長老的話,求長老不要拋棄我?。”

魔修拍拍他的臉頰,“記住你說過的話,今夜無論用了什麼,都不準求饒。”而後胖的手一撈,把底下這個半面毀容的人抱起來。

容染點頭,順服地倚靠在他肩上。

魔修看不到的地方,他臉上笑容很快斂去,目變得空冰冷。

自從三十年前,他被廢去丹田、逐出宗門之後,前半生所有功名?就、乃至容貌修為都離他而去,一生苦難卻從此而始。剛被逐出宗門時,他被父親的暗衛救下,放在郊外一間破舊茅屋之?中,被丹藥保住命。暗衛跟他保證過父親很快就會來救治他上的傷勢,然而他等了三天,卻只等來父親的死訊。

他在天宗修行數十年,廣朋友,然而大難臨頭時,卻沒有一個朋友出手相救。就連忠於他父親的暗衛在容清絕死後也徹底不知所蹤,他在茅屋裡茍延殘,卻沒想到雷雨加的一日夜晚,等來了三個落魄乞丐,而且,那幾個汙穢骯髒樣貌醜陋之?人,居然敢對他做那種事——而一切都只是開始。

那幾人玩夠之?後,為了錢財,竟把他賣給了人販,那人販識得他,知他曾經是道門弟子?,有著這個名頭,轉手便把他高價賣給了魔域的魔修。那幾個魔修一路帶他去往魔域,膩味之後便又將他轉手賣醉歡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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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醉歡樓裡待了半年,已經快要去了半條命,之?後便遇到了當年曾經追求過他、而今已墮魔門,倒還算有一番就的岑方枝。

雖然岑方枝形貌依然不他眼,好歹讓他有了些許茍延殘機會。

他不能離開?這個依靠。

……他也還不能死。

他還有仇要報,有心心念念想見之?人要見。

容染靠在形容臃腫的岑長老肩頭,空的眼眸遙著遠方,勾起一點虛無的笑。

遠方昏沉的天空之?下,有一座高聳龐大的建築矗立。

那是魔宮。

魔域中人耗費十年,為他們的尊主所修建的宮殿。

……

魔宮。

“初嵐,你見尊主之後,必須謹言慎行,未得允許,千萬不能抬頭窺探尊主容。”薛長老叮囑道。

他面前站著一個穿白的男孩子?。

男孩生得很漂亮,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年歲,一罩住他縴薄,無端顯出幾分脆弱姿態,很淡,卻瑩潤有澤,很是人,一雙狹長黑眸裡帶著些許恐慌,臉上卻是一片強裝的淡漠。

男孩手裡抱著古琴。

“腰再直一點。”薛長老道,“記住不可隨意言笑。那一位傳說中淡漠,不近塵俗。你能學得像一些,保命的可能便多一些。”

旁邊李長老卻道︰“如何能完全相像?那一位傳說中可是天人容,絕世之?姿,你在這凡俗裡找一個八竿子?打不著影子,送到尊座之前,也不怕尊上到時候降下怒火。燒及己?”

薛長老道︰“你懂什麼。初嵐也是萬裡挑一的人胚子?,也算賞心悅目。而且此番只是送來給尊上彈琴解悶,只要初嵐自己本事,又怎會引發尊上怒火。”

他看了眼男孩忐忑容,暗地向李長老傳音道︰“最近尊上脾不定,已經屠了好幾個魔域宗門,保不齊下一個就是咱們二人的宗門。尊上對那一位的態度尚不明晰,我?們送個贗品上去,若是能得了尊主歡心,也算好事,若是不得,也可給尊主近來的怒火一個發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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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老不回答,看向男孩的目裡卻有些憐惜的意味了。

薛長老朝前揮了揮手,“去吧,快去。別誤了時辰。”

男孩抱著古琴,忐忑地邁步伐,走進了漆黑幽深的魔宮裡。

頭頂圓月碩大無比,冷冷的月落在他上,教他打了一個寒

魔宮大殿的門敞開?著。

幽幽風從邊吹拂過去,宮殿旁種著的一排淚竹沙沙作響。

初嵐猶豫了半晌,還是走了進去。

大殿昏暗,高座上似乎坐著一個黑影。

初嵐不敢抬頭看。

他跪下來,將古琴放在前,低聲道︰“初嵐奉命來為尊主琴。”

座上之?人沒有回應。

初嵐隻覺得背脊森然,仿佛被什麼極惡的兇盯上一般,他咬了咬,只能著頭皮開始琴。

他練琴已經練了有十余年,連教琴的教習也誇他琴藝上佳。他有信心彈奏不會出錯。

琴弦聲響起,琴音涓涓流淌在森冷大殿之中,帶來一點輕舒緩氣息。

初嵐閉著雙眼,嫻彈奏出手中琴曲。

沒有出錯。

他剛微微勾起一點笑,忽然之間,脖頸卻似乎被什麼冷的東西纏扼住,他被迫驚恐地仰起頭,手中琴弦發出巨大的聲音,竟是生生在他手中斷裂。

他看到了此生難以忘懷的恐怖一幕。

無數橫斜的影爬滿了整座大殿,最中間高高的座位上一道狹長影不似人形,只有兩點猩紅如燈籠的在注視著他。

邪惡的。兇戾的。難以形容。不可名狀。

而此時正在扼住他脖頸的東西,竟是他自己的影子。

“誰讓你進來?”

沉嘶啞的聲音。

初嵐被錮住呼吸,渾抖索著,隻想退避。

卻不可彈。

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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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上的怪盯著他,整座宮殿中都是橫斜狂影。他仿佛墜在一個怪誕荒謬的恐怖夢境之?中,唯有窒息瀕死的覺是真實。

覺到自己上的白被影子?剝開,蒼白的碎片像白綾在空中飄搖,他覺到冷,曾設想過的事即將要到來的時候,他卻完全沒有即將得到恩寵的歡悅,只有無盡冰寒恐懼。

他閉上眼。

卻忽然覺到一輕,而後被重重拋飛出大殿,墜在外頭青石地板上。四肢百骸碎。他猛地吐出一口鮮

“滾。”

那嘶啞聲音出滲人的殺意。

“別再穿著白到本尊面前晃眼。”

兩截的古琴也被扔了出來,初嵐瑟瑟發抖坐在地上,發覺大殿殿門已經閉。

他抱起古琴殘骸,踉踉蹌蹌地奔逃出魔宮,不敢回頭看一眼。

而大殿之?中,此刻已恢復幽暗寂靜。

黑影端坐高座,眼中紅的如同?噴濺的鮮流淌。慘白月照耀進來,他嚨裡發出一聲沉沉的咆哮,瘦長鋒利的漆黑指節屈起,覆在面部,影狂地扭著。

恐怖如地獄的空間裡,窗外月亮一點一點往西山落下,朝慢慢升起。

晨曦灑進大殿中。

影慢慢消退、回到牆角,高座上,慢慢顯出一個男人形。

黑的長發垂落,繡著紋的玄袍披,搭在扶手上的手蒼白修長。

他手邊放著一把長劍。

森森腥之氣從劍上散發而出。

男人有一張俊的臉。

只是眉目之間盈著濃鬱戾氣,會讓人忽視了他的容貌。隻本能覺畏懼。

他閉著眼。

裡還帶著還未散去的疲憊倦意。

“三十年了……”

他慢慢地、一字一頓地沙啞呢喃。旁邊修羅劍發出低低音。

又沉寂了許久。

男人慢慢睜開?眼。

紅眼眸仿佛最為上等的琉璃,在剔中折轉出冰冷漠然的。可細看,卻仿佛有一團黑火,燃燒在他眼底深

藏著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瘋狂。

他從高座上站起

手握著修羅劍。劍尖垂落,漆黑的袞服,拉長的影子,森靜寂的宮殿,昭示著邪惡與不詳。

他抬起劍,在面前虛空之中揮手一劈。

面前空間漾出波紋。一道深黑的裂在他面前出現。

背後有飄絮般的影散開。

他面無表,邁之?中。

……

城。

這方空間僅靠穹頂數顆夜明珠照亮,尖頂的黑高塔矗立在城中各,還有形狀各異的遠古祭壇錯落此間。

古城中心是一棵焦黑的古木。古木前方,橫陳著一棺材。棺材中裝著一骸骨,流轉著金紅芒。

有人靠坐在棺材之?前。

長長的白發鋪散,面蒼白近乎明,薄,雙眸閉,膛再無起伏。已逝去了所有生息。

沉寂之?中,有赤紅的芒從棺材上緩緩流淌

時間流逝。

骸骨上的金紅芒越來越稀薄。

直到最後一也流逝殆盡。

棺材中的千萬年未曾變化的骸骨驟然化為飛灰消散。

……

痛。

好痛。

他從沉寂的黑暗之?中醒來,首先到的便是仿佛從四肢百骸之?中出的痛苦。

好似每一寸都被掰扯出來撕碎。每一寸經脈都在被破裂,每一骨頭都被扯出來折斷。

是神火在沖撞。還有一種比神火更加強橫的能量,在他流淌。

他仿佛被碎了為一團泥,又被那力量強行粘合在一起,造就新生。

吱。 吱。

是肢崩裂後新生的聲音。

還有更多的能量沖進他因為使用而行將潰散的神魂之?中,令他的魂漸漸凝實。

不知道過了多久,疼痛終於慢慢消退。

他伏在地上,猶如剛出殼的小,羽被打,黏糊糊地蜷一團。

下是暗紅泊,鋪散的白發蜿蜒著粘在汗的臉頰上。

艱難睜開?眼。

他的目因疼痛而有些渙散,而澤卻是如同?灼灼曜日般的金黃。

想起,可是手臂卻虛無力?,連都不能。

脈復甦。

葉雲瀾沒有想到自己竟會因此撿回一條命。

神凰死後凝聚於骸上的力?量渡之?中,令他神凰脈復甦,死亡之?後憑借著這力量涅再生。

大部分的脈力?量都去修補他快要散去的魂魄,保住他命,但?卻導致了真正幫助他涅新生的力?量缺

他的涅並未完全。

此時是他最虛弱的時候。

他閉上眼。

城中一日,便是外界一載。

他昏迷了也不知多久,外界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年。

而沈殊……而今又如何了。

正當他如此作想時,時城外忽然傳來轟然震與聲響。

——就像,什麼東西正在用劍劈斬的聲音。

有人在外面?

整座時城已經遁虛空之中,而虛空非踏虛境者不可踏足,不然就是枉送命。

難道他昏迷有一年半載,此刻外間的世界裡已經產生了踏虛強者?

他睜眼去瞧。

因為脈復甦,他的目力比先前清晰數十百倍。

所以他能夠看到,時城一側牆壁上,正在緩緩得出現一道裂

那道裂痕隨著時城的震而越來越擴大,直至轟然一聲,徹底破開。

城外是虛空流,一片混沌之?,兇險無比。

而此刻,混沌虛空流之?中站著一個魔。

後張揚著無數巨大恐怖的影,猩紅目和手中長劍在黑影獵獵之中尤為凸顯。

譬如鬼神降世。

而再下一瞬,那個魔已經瞬移到了他面前。

黑的長發垂落了下來,和他浸在泊裡的蒼白發纏。

魔的手輕輕扼住他的咽,深紅的瞳孔靠近過來,啞聲笑道。

“師尊,抓到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注】︰文中詞句來自柳永《定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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