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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霞滿天》20

20

采芹忽然又像一朵盛放的花了,面頰紅潤,眼睛明亮,脣邊總是漾著笑意。從頭到腳,都綻放著青春的氣息,都閃耀著喜悅的芒。幾乎像個發,閃亮、耀眼、明麗而鮮豔。

坐在那電子琴後面,悠然神往地彈著琴,悠然神往地微笑著,悠然神往地唱著歌:

把酒問青天,

明月何時有?

莫把眉兒皺,

莫因相思瘦,

小別又重逢,

但願人長久!

把酒問青天,

明月何時有?

多日苦思量,

今宵皆溜走,

相聚又相親,

但願人長久!

把酒問青天,

明月何時有?

往事如雲散,

山盟還依舊,

繾綣時,

但願人長久!

把酒問青天,

明月何時有?

但願天不老,

但願長相守,

但願心相許,

但願人長久!

關若飛吸著煙,喝著酒,深深地靠在椅子裡,注視著采芹。顯然,春天又來了。顯然,冬天已經走了。顯然,又在垂死的憔悴中復甦了。那個喬書培,他有多大的力量,竟能讓死就死,讓活就活,讓枯萎就枯萎,讓綻放就綻放?這個喬書培,誰賦予了他如此神奇的力量?他真想“把酒問青天,書培怎能有”。啜著酒,他瞪視。他一向不認爲的歌唱得好,但這支《把酒問青天》確實唱得氣迴腸。天哪,他真恨麗,恨的閃亮,恨的喜悅,恨的“悠然神往”!

又換了一支輕快的曲子,那琴聲活潑地跳躍在夜裡,專心地彈奏,手指飛快而練地掠過了琴鍵,臉上始終帶著那盈盈笑意。餐廳裡有七座,天氣還沒有轉暖,寒流剛過去,這種季節,西餐廳很難滿座。但是,餐廳裡的氣氛卻很好,大家似乎都染了采芹的喜悅,很多人都停下談話,而專心地聽著彈琴。又該加薪了,他想,附近的幾家餐廳都找他談過,大家以爲是他的搭檔,都希把他們兩個人挖過去。最起碼,應該可以跑場,他無所謂,只看的。卻總是笑著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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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書培在設計公司待遇很好,我們的苦日子都過去了,不需要再多賺錢了!”

該死!他想,在維護他,懂得如何去維持一個男人的自尊了!是他教的。他就不會說兩句嗎?他幫他們解開結了。他再了一口煙,眼就無法從臉上移開,要命!幸福原來會把一個人烘托得如此麗,如此高貴,如此閃亮,如此皎潔!

“砰”的一聲,有人重重地推開餐廳的門,三個年輕人擁了進來,裡還呼來喝去的,驟然擾了餐廳裡寧靜而高雅的氣氛。關若飛有些惱怒地看過去,你們不能安靜些嗎?你們不知道欣賞音樂嗎?那三個人都又高又大,尤其有一個像球場健將似的人,正在那兒大聲對小弟說:

“你們最拿手的是什麼菜,就來什麼菜,牛排?什麼牛排?紐約牛排?好好好,就是紐約牛排……”

關若飛皺攏了眉頭,仔細對那傢伙看過去,他穿著件牛仔布的夾克,戴著頂古里古怪的鴨舌帽,裡叼著一支菸,渾的流氣,滿臉的桀驁不馴……他那兩個夥伴比他更差勁,都是服裝不整,怪模怪樣的。這三個傢伙怎麼會進來的?關若飛有些懷疑,他們應該去圓環吃夜市,不該在這兒大呼小。那球場健將又在直著脖子了:

“小弟,小弟,我東西還沒點完,你跑什麼跑?怕老子吃了不付賬嗎?我告訴你,假若我付不出賬來……嘿嘿,這餐廳裡會有人幫我付!給我們先拿一瓶酒來,什麼拿破拿破鼓白蘭地黑蘭地都可以,要一整瓶?什麼?論杯的?他媽的,老子就要一整瓶……”

惹麻煩的人來了!餐廳裡就怕到這種人,有一次打架記錄就會勒令停業,又會趕走客人。經理已經出來了,小弟們也聚在一塊兒竊竊私語,采芹的琴聲也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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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若飛回頭去看采芹,想示意先過來坐,在這種“有人攪局”的況下,彈琴也是白彈。但,他一眼看到采芹,就吃了一驚。怎麼?臉上的喜悅和笑容全飛了?怎麼?的臉那麼蒼白?的神那樣張?整個臉龐上,都有副“大難臨頭”的表坐在那兒,眼睛直直地盯著那三個人。

那戴鴨舌帽的人還在吼

“要大杯子,咱們可用不慣你們的小杯!什麼?杯子還有規定?怎麼那麼噦嗦?茶杯就行了!啤酒杯?好好,就是啤酒杯!什麼?請我說話小聲一點?他媽的,老子就是這副嗓門,你不聽你就別當小弟……”

采芹站起來了,離開了電子琴,徑直走向了那一桌,依然蒼白,卻有種忍辱負重似的表站在那桌子前面,對小弟點點頭:

“他們要什麼,就拿什麼來,這桌的賬記在我賬上,先拿一瓶黑牌尊尼獲加來吧!”

“哈!”鴨舌帽大樂,笑開了,“沒騙你吧,小弟,告訴你有人會付賬,就是有人會付賬!”

采芹拉開了椅子,坐下來,著對面這個高頭大馬、橫眉豎目的男人。是的,麻煩來了!悲哀地想著。幸福永遠不會很長久地跟著咬咬脣,了口氣,輕輕地開了口:

“哥哥,你是衝著我來的,就找我好了,別鬧得整個餐廳都不安寧。你們要吃什麼,儘管點,我請客,”看看殷振揚邊的兩個人,“這是你的朋友?”

“這是小魯,這是小張。”殷振揚拍拍小魯的肩,“瞧,這就是我妹妹,不壞吧?長得漂亮,又會彈琴!哈!有個漂亮妹妹實在不錯,只是,我這妹妹的腦袋瓜有點問題,喜歡小白臉,從小就喜歡小白臉,爲了小白臉,犧牲什麼都可以,老爸老母都可以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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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采芹蒼白著臉,“請不要這樣說,請你不要!你明知道,爲了爸爸,我能給的都已經給了……”

“是嗎?”殷振揚瞪著,單刀直地問,“你現在賺多錢一個月?總有個兩三萬吧!”

“怎麼會有那麼多,”采芹急促地說,

“一萬兩千塊,還是最近才加的薪。”

“噢,”殷振揚眼珠轉,“外快呢?”

“外快?”采芹聽不懂,“你是說小費嗎?我們和小弟不同,不拿小費的。”

“哈!”殷振揚怪笑著,“你跟我裝什麼蒜?又不是以前住在白屋裡的千金小姐,男人都跟了好幾個了,你以爲我會相信你是乾乾淨淨只拿薪水的……”

“哥哥!”采芹的臉變得煞白煞白的了,重重地吸著氣,部劇烈地起伏,氣得簡直快暈倒了。怎麼樣都沒想到,殷振揚已經變得如此不堪了,尤其當著外人的面,居然胡說八道到這種地步,他把什麼了?嗎?應召郎嗎?

“你到底要做什麼,你就直說了吧!”咬牙說,連解釋都不屑於去解釋了。

“做什麼嗎?”他挑高了眉,小弟送了酒來了,這轉移了他的目標,“來來,先喝酒,先喝酒!”他倒滿了小魯小張的杯子,也給采芹倒了一杯,囂張地舉起杯子,他大聲說,“來來來,慶祝重逢!”喝了一大口酒,他注視著采芹,領口的荷葉邊,“嘖嘖嘖,漂亮,服漂亮,人也漂亮!采芹,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找到你!你這樣一跑,把麻煩全留給我和我媽,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沒有留下麻煩,”幽幽地說,“我已經被你們賣過一次,不值得再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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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話!”殷振揚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誰賣你了?是你媽那個笨蛋,貪圖人家有錢有勢……”

“不要再侮辱我媽,人都死了,你們還要怎樣?”采芹的聲音稍稍提高了一些。

“好好好,”殷振揚忽然低聲音,虛瞇著眼睛,去仔細地看采芹,“過去的事,咱們都別談了。你知道你離開臺中以後,那個姓狄的跑來大吵大鬧,是我帶了一幫人,到他家打了個落花流水,他那小子怕上報,哈哈!他又要面子又要命,這纔算擺平了。否則,你以爲他會那麼安靜地讓你和那個喬書培雙宿雙飛啊?”

采芹打了個冷戰,喬書培。殷振揚已經知道是和喬書培在一起的了。上帝!不能讓書培知道殷振揚又面了!不能再在他們的生活中起波折了!的大眼睛無力地睜著,渾般地看著殷振揚:

“謝謝你。”急促地說,“你要什麼呢?”

“我要什麼?哈哈!小妹,你難道忘了你還‘父母雙全’嗎?你賺這麼多錢,難道全倒給那個小白臉嗎?他媽的!”他又拍桌子,跺腳,把酒杯刀叉得叮噹響,“我一想起那小子就生氣,從小他就是個風流鬼,就知道佔你便宜,現在,他是乾脆人財兩得哩!真他媽的!我非找他去拼命不可……”

“好了,好了!”采芹哀求地著他,“你要什麼?你說吧,只要不去打擾喬書培,什麼都好!”

“哎喲!”殷振揚怪,“簡直慘了嘛!好吧,我直說了,爸在監牢裡要用錢,媽也要用錢,我一個人養不起,你每個月負責兩萬塊吧!”

“兩萬?”采芹驚呼著,“我一個月才賺一萬二,怎麼給你兩萬?你以爲我……”

殷振揚用手著自己的手指,得“啪啪”作響,他開他那巨靈之掌,查看自己的手指,他五指箕張,每手指都像鐵鉤一樣,一副練“鷹爪功”的樣子。他看也不看采芹,卻把手到小魯面前,說:

“小魯,你瞧我這雙手還不錯吧!你知道我上次揍那個姓喬的小子,揍得他差點送了小命!哈哈!他媽的!”他又一拳敲在桌子上,“天下就有這種無聊男子,來轉我妹妹的念頭!你知道嗎?那小子才十六歲,就把我妹妹帶到巖裡……”

“哥哥!”白著臉喊,“我給你想辦法,我儘量給你想辦法!好了吧?你下次來,我先給你湊一萬塊錢……”

“今天呢?”

“今天?”采芹怔在那兒了,哀傷地看著殷振揚,悲切地說,“哥哥,你畢竟是我的哥哥,你難道對我沒有一點兄妹之?你明知道我已經過很多苦,你明知道我沒有很多錢……”

“兄妹之?”殷振揚一唬地跳起來,手就抓牢了采芹的胳膊,“你顧全過兄妹之沒有?你這個不要臉的爛貨!你明知道姓喬的那小子是我的仇人,他害我被開除,害我沒有學校念,我恨不得宰了他……”

他的話還沒喊完,關若飛大踏步地走過來了。自從殷振揚進門,關若飛就在切地注意著他們,起先,他以爲殷振揚是喬書培,但是,越看越不像。現在,一見到殷振揚對采芹了手,他就忍無可忍了。直衝過來,他對殷振揚怒聲說:

“放開!”

殷振揚愕然地回過頭去,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啊呀,”他怪著,“你算是第幾號?”

“什麼第幾號?”關若飛莫名其妙。

“采芹的第幾號男人啊?看樣子,我這個妹妹還真有辦法,一個當律師,一個大學生,你……你是做什麼的?噢,我知道了!西裝是用絨做的,你是歌星?電影明星?餐廳小開?還是……”

采芹掙開了殷振揚,慌忙把關若飛直推到屋後去,因爲關若飛的臉已經變得非常難看了,如果再讓他們面面相對,必然會發生一場衝突,把他直拉到廚房裡去,急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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