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慶四年二月初三,未正時分,朱雀門的登聞鼓再次敲響。石重偉覺自己的心都快被鼓聲震得跳出來,在張謹的伺候下坐上龍輦,石重偉暗暗發恨,自己要下旨止敲擊登聞鼓,有什麼急報不能直接送到朝堂上,非要敲響登聞鼓弄得京城人心惶惶纔好嗎?
八名太監抬著龍輦一路小跑奔向紫辰殿,等在紫辰殿外落下龍輦,張謹覺自己有些不過氣來。鄭朝有值守製度,除了當值的十六衛將軍外六部九卿的大員都要流在直廬中值宿,等石重偉在寶座上坐好,張謹從值守的大理寺卿呂良真手中接過奏本,呈給石重偉。
孔省、段次宗、朱質樸等大臣紛紛趕至,石重偉即位不過三年出頭,這登聞鼓可就響了第二回,第一次是安南屯軍叛,這一次不知又是為何?眾人看向寶座上的天子,石重偉雙手微,心中發苦,漠人撕毀和約南下了。
急奏來自恆州樂昌府,刺史狄利亮奏報正月二十七日,北漠左賢王昆波率四萬輕騎奪取平海關,二十八日分兵三路奪取安裡、黃遠、錦雲三縣,三十日縱兵近武泉縣,武泉縣是武泉王的封邑,武泉王據城而守向樂昌府求救。狄利亮派遣州司馬趙傳瑞率三千府兵前去營救,結果中了漠軍的埋伏,三千府兵慘敗,漠人縱兵四劫掠,請朝庭速派援軍,否則恆州危矣。
石重偉頹然地垂下手,疲憊地閉上眼,心中哀嘆,朕做錯了什麼,上天為何如此待朕,接二連三降下災禍。覺口煩悶,石重偉按照醫吩咐深呼吸幾口平靜了一下心,睜開眼將手中奏報給張謹,道:「念。」
漠騎侵恆州,訊息如同巨石投在平靜的湖麵,炸起衝天浪。恆州在鄭國的東北角,南下是霸州,向西可以威脅京城,這夥漠軍猶如刺向口的匕首,又利又狠。
太尉朱質樸率先奏道:「萬歲,形勢危急,應速從安北大營調兵馬救援,再從京中十六衛派遣兩馬兵馬前往恆州,同時下旨讓齊新文加戒備,鎮北城的兵馬不足,萬歲要及早調遣兵馬北上,防止漠人大舉南下。」
石重偉強打神,道:「太尉府和兵部即刻下令,從安北大營調遣三萬兵馬救援恆州,從京中十六衛中調二萬兵馬明日前往恆州增援,一定要把昆波這夥漠軍阻在恆州境。飛報鎮北城,讓齊新文加強戒備,不準漠人突破鎮北城防線。」
想起年初時自己同意陳因所奏,把資助漠人的一百萬石糧食先行運送出關,簡直是資敵以糧,讓漠人吃飽了來打自己,漠人居然如此戲耍自己,真是奇恥大辱。石重偉怒喝道:「陳因可來了?」
陳因聽到漠騎侵的訊息便知不妙,自己信誓旦旦向天子保證漠人無心南下,隻是貪圖一些財,元旦賀時漠使不是也參加了嗎,那隻狗熊居然在騙自己,自己被頭笨熊耍了,那自己豈不是笨豬。
正胡思想中,聽到天子喝問,陳因連滾帶爬出班跪倒,叩頭請罪道:「臣罪該萬死,沒有查覺漠人的狼子野心,請萬歲降罪。」
石重偉真想下令把陳因斬了,可是當初朕多次當著朝臣們的麵誇讚陳因是棟樑之材,這回棟樑長了歪脖子樹,不定有人在暗中等著看笑話,朕不能讓人輕視,要不然將來如何君臨天下。想到這裡,石重偉怒氣,冷著臉道:「你速與漠使商談,讓他對左賢王部南侵之事做出解釋,讓利漫汗約束左賢王部退回草原,鄭漠和約罷兵,利於兩國子民,若是漠人擅刀兵,我大鄭絕不坐視,和約所定的資助斷絕,而且還要興兵討伐,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陳因道:「臣領旨,這就前去。」
出了紫辰殿,陳因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算是暫時逃過一劫,可是見到漠使蒙可夫說些什麼,漠人毀約南下靠皮子哪說得,但若是多與錢糧恐怕天子不會答應,朝堂眾臣也會罵自己是賣國求榮。
胡思想著來到四方館,四方館的差役告訴陳因漠使前兩天出外打獵還沒有回來。陳因大驚,蒙可夫跑了,漠人南下之事已定局,蒙可夫能跑,自己可無可逃。垂頭喪氣地回到朝堂旨,石重偉大怒,將陳因押大理寺監牢待罪,一麵下旨令龍衛緝拿蒙可夫。
朝堂上奔忙起來,調兵遣將、籌措糧草、徵集役夫、運送軍械等一大堆事要忙,石重偉也天天從早忙到晚。鎮北大營的三萬兵馬在漠軍圍困樂昌府前趕到,武泉縣則沒有那麼好運,城破之後武泉王殉國。等到十六衛的兩萬兵來也趕到恆州,昆波佔據了恆州十一縣與鄭軍相持。
二月二十六日,利漫率領四十萬漠軍大舉南下,在鎮北城外接連激戰十餘天,齊新文用了重騎和斬刀隊才將漠軍進攻的勢頭擋下,雙方罷兵休整,等待著下一次激戰到來。
…………
平州銀嶺寨,漠人大舉南下的訊息已經傳來。饒強鋒認為進機已到,於三月十六日率三千兵馬出銀嶺山奔襲靈州西水縣濟倉,守軍毫無防備,濟倉被奪。饒強鋒開倉放糧,前來就糧的百姓超過十萬人,饒強鋒趁機招兵買馬,半月時間聚集了二萬人馬,揮師北上,攻打宜湖縣。宜湖林氏事先得到訊息,舉族遷往津府,靈州刺史孫全福向朝庭急報,請朝庭下旨讓安西大營兵馬前來救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石重偉接到急報後心疲憊,連今年開科取士都無心關注。聖旨還在路上,傳來一個好訊息,齊州綠林好漢秦懷傑(許昌化)主向府投誠,率領麾下八千嘍囉奪取西水縣,饒強鋒無奈隻得回兵相抗,與秦懷傑在安河兩岸對峙。
石重偉接到奏報後且喜且憂,喜得是饒強鋒所部的叛軍被遏製,憂的是遏製這場叛的居然是另一夥山賊,幸虧兩夥賊人沒有合兵一,要不然靈州堪憂。饒強鋒部叛軍有二萬人,秦懷傑的人馬有八千多,石重偉到陣陣心悸,這樣看來這天下反賊何其多也,朕的江山不穩啊,外敵尚不可怕,若是天下各州接二連三地發生叛,朕恐怕要寢食難安了。
對於秦懷傑的投誠朝堂上有兩種態度,一種是賜重賞,以秦懷傑為馬骨,籠絡人心,迅速平定叛,安定天下,然後再調遣秦懷玉等人前往北疆為國立功;一種看法認為秦懷傑本是反賊,歸順朝庭不過是投機,反骨難馴終要為禍害,要防微杜漸,即便不追究其罪也應將其閑置,絕不可讓秦懷傑執掌兵權,否則安南屯軍之叛便是先轍。
石重偉比較偏重第二種意見,一日為賊終為賊,秦懷傑不值得信任。可是眼下正是用人之計,若是行事不妥激得秦懷傑索叛反,那朝庭遭的打擊就大了。
朱質樸建議道:「秦懷傑投誠,應該獎賞,以安其心,臣以為可賜為昭武校尉(正六品上),令其率軍抵抗饒強鋒叛軍,戰後論功行賞。不過對秦懷玉不可不防,可令其暫時抵叛軍,萬歲要下令安西大營派遣兩萬兵馬平叛,待安西大營的兩萬兵馬到達,再將秦懷玉調往安西大營訓,區區一個昭武校尉在大營之中翻不起風浪,他若是安心歸順朝庭自可容他,他要是起了異心,覆手可滅。」
孔省道:「既然秦懷玉能投誠,不如索招降饒強鋒,赦免其罪讓其南下平滅吳彥浩殘部,等到北疆戰事平定,再慢慢治他不遲。」
漠人南下,朝庭急下旨從安西大營調走了四萬大軍,此次饒強鋒作,朝庭又調兩萬人前去靈州平叛,留在化州的兵馬便隻有十萬了,而且多是未經大戰的新兵。好在西域諸國這段時間不止,戎彌、休梨等國自顧不暇,無力組織東向,讓管平仲稍安心。
兩萬援兵由安西副都督馬辰統率,有仗打就意味著有軍功,管平仲自覺前路已盡,把機會讓給了馬辰。馬辰年近六旬,到了將致仕的年紀,為了將來和子孫計,憋足了勁要立場大功,可是沒等馬辰的兵馬到來,饒強鋒便先得到訊息,權衡利弊之後,率軍撤進了銀嶺山中。
派來招的欽差隻好拿著聖旨冒險進了山,兜兜轉轉見到饒強鋒後把朝庭的招安的旨意亮出,同樣是六品昭武校尉,不過要饒強鋒率軍南下協助平叛。
饒強鋒佯做答應,要求朝庭給糧換裝,補充軍械戰馬,剛被漠人擺了一道的朝庭怎麼可能答應他的要求,催促饒強鋒率隊出山整編,而馬辰嚴陣以待,隻等朝庭一聲令下即刻進山清剿。
董浩雲建議饒強鋒率軍南下,取道方州,遊戰晃州、仁州與兵打遊擊戰,沿路裹脅百姓,壯大聲勢。四月二十七日,饒強鋒率領嘍囉出銀嶺山,南下方州,將馬辰的兩馬軍馬遠遠甩在後。饒強鋒聽從董浩雲建議,遇強而走,遇弱取之,驅趕百姓,破壞村莊,一時間,方州境風狼煙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