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夏,白日太下,天氣有些炎熱了,可晚上卻還是涼爽,正是好眠的時候。
農家一間矮房裡,玉秀聽著肚子發出咕嚕嚕的聲音,睡不著。
是半夜裡,生生醒的。
可不敢彈,怕吵醒了睡在邊的三個人。
睡在左邊的,是的哥哥弟弟,十二歲的玉棟和五歲的玉梁。睡在右邊的,是八歲的妹妹玉淑。
想到哥哥弟弟和妹妹就躺在自己邊,忍不住淚流滿麵。
上天待不薄,竟然讓回到了自己十歲時候。現在不是雲湘君,還是玉秀。
隻要想到這點,就想哭又想笑。
兄妹四個,就在一張破架子床上。
這張架子床,床板薄,隻要一翻,兩頭床架一搖,就會咯吱咯吱作響。那覺,好像下一秒,這床就要塌了。
隔壁,隔著一層木板壁,忽然傳來一陣低語。
“寶珠爹,明天我再找人牙子來看?”
聽到人牙子三個字,玉秀覺得自己全寒都豎起來了。
那說話的聲音,赫然是楊氏。
是了,六月,和玉淑,就是這時候,被賣掉的。
醒來,已經一個多月了,當時,也是楊氏要賣掉自己和妹妹,哭求無果,就一頭撞在了牆上,拚著一死想將事鬨大,也好救下妹妹玉淑。
前世,這一撞冇死,後來還是被賣掉了。
現在,終於有機會了,前世的自己真是傻,不知道防備,想著,凝神聽隔壁的話。
“上次差點死了玉秀,你怎麼還這念頭?”一個有些無力的聲音,是舅舅王有財。
“不賣掉們兩個,這一窩崽子,你能養活?自己家裡三個孩子,還幫你妹妹養活的四個孩子。賣掉玉秀和玉淑這兩個賠錢貨,幫養大兩個兒子。我們這做舅舅舅母的,也算有分了。”
楊氏一聽王有財反對,那話,就劈裡啪啦地吐出來。
王有財一向怕老婆,聽了楊氏這些話,反駁的語氣更無力了,“要不,那要不找人牙子來,先看看玉淑?玉秀子烈,萬一再撞牆……”
“明日我先找牙子來看一眼,若是能看中,我就帶們去趕集,直接到鎮上讓人帶走。萬一村裡人問起來,就說走失了。”楊氏顯然早就盤算好了。
“行,那你小心些,彆像上次,被們聽到了。那次玉秀撞牆,二叔婆還問我呢。”王有財叮囑了一句。
“知道了,你就該問二叔婆,要真心疼這兩個孩子,怎麼不領他們家養去啊。”楊氏冇好氣地說。
玉秀冷笑,王有財口中的二叔婆,就住在隔壁,不是冇說過要將自己和妹妹放家去,楊氏就是不肯放人。
幸好孃親已經死了,不然,看到眼裡的好哥哥和好嫂子,用了家的錢,還打算賣的孩子,一定會很傷心吧。
玉秀的母親王氏,是王有財的妹妹,嫁到鄰縣會稽縣東屏村的慶山。
玉秀的爹在山村裡是難得的,因為他還識文斷字,家中有田地,他還能打獵補家用,日子過得還算不錯。他閒時教四個孩子識字,後來還將玉棟送到私塾去讀書,要不是耽擱了,今年玉棟都可以下場試試考子試了。
王家窮得連一抬嫁妝都拿不出,王氏嫁人冇多久,王家父母又過世了。
那時,王有財還冇親。王氏又是出錢又是托人,張羅著幫他娶媳婦,每年還又送錢又送東西,幫襯著讓哥哥家的日子過起來了。
玉秀記得五六歲時,楊氏到自己家來,見到孃親,親熱地不能再親熱了,總是抱著自己說“玉秀可比我親閨還親”。
去年爹染病,拖了大半年還是冇能治好,臘月裡就去了。
堂叔慶洪欺負自己一家孤兒寡母,要占田地。
母親子懦弱,又是傷心又是驚慌,也一病不起了。不放心自己兄妹四個,怕自己死了後,慶洪名正言順來霸占田地。
臨終前,娘把家裡的地契房契還有剩下的幾兩銀子,給玉秀兄妹四個帶著,托人將他們送到舅舅家,求舅舅照料到哥哥年,再讓他回東屏村頂門立戶。
孃親一定冇想到,他們夫妻骨未寒,王有財夫妻就變了臉。
們是今年二月來到王家村的,前腳剛進門,楊氏一聽爹和娘都死了,立時就假笑著說他們小孩子收不好東西,將他們帶的東西都拿去了,連裳鞋都冇放過。
當時,玉梁嚇得哭起來,出了脖子上戴著的銀鎖,楊氏也一把抓了過去。
楊氏說家裡人多,冇地方住,讓他們四個住柴房裡,現在睡的這張架子床,還是隔壁的二叔婆看他們二月裡打地鋪,看不過去,讓他們搬過來睡。
第二天,楊氏說家裡冇閒人,打發玉棟下地乾活,讓玉秀帶著玉淑在家裡乾家務,五歲的玉梁也冇讓閒著,讓他天出去割草、捉蟲捉魚蝦回來餵鴨。
王有財一聲不吭,楊氏怎麼安排,他就怎麼聽。再說,他也覺得玉棟幫著做點農活,能讓他輕鬆不吧。
玉棟才十二歲,乾的活卻抵得上一個年勞力了。
就這樣住了才四個月,楊氏又不滿足了,聽人說牙婆要買長得乾淨秀氣的小姑娘,長得越好銀子越多,就盯上了玉秀和玉淑。
聽著隔壁楊氏和王有財商量著賣掉的銀子怎麼用,原來前世,自己是這麼被賣掉的啊。
玉秀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忽然,覺得自己的手一暖,一隻手死死地住了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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