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了,窗亦開了,卻為何看不見你
看得見你,聽得見你,卻不能夠你
……
真的有來世嗎?
那麽,吾願為一隻振翅的蝶
一滴紙將散的墨
一粒風化遠去的沙
……
我了那淡水藍的結界,一如既往地頗是有些彈,比起葡萄皮還要溜上幾分,卻任憑刀裁火烤也不破,聽說是先花神布下的,我估著這結界要是做件裳倒是觀又實用得。
“嗬,這不是小桃桃嘛,久違久違,許久不見可還安好?”老胡乍地從地下鑽出來,杵在我麵前,那效果是說不上來地好。
我了口,心髒蹦了兩蹦倒也頗穩妥地落回了原位。我拍了拍這小老兒亮閃閃的腦門,提醒他:“我們今日清晨方見過的。”
老胡小眼睛一閃,滿臉褶子糾結著:“桃桃這是笑話我年紀大,記不靈了?”
“嗯。”我誠實地點了點頭。
“桃桃還是一如既往地讓人傷心啊,吾甚欣,甚欣。”小老兒搖頭晃腦,“話說桃桃這是要上哪裏去呀?”
“聽聞長芳主近日得了閑暇,我擬了道奏請想遞與瞧瞧。”我了袖兜裏攏著的一片帛紙,“聽說花界外麵很是有些意趣,我想去看看。”
“桃桃是想請長芳主放你出得這結界?”老胡一驚一乍。
我隔著結界眺水鏡外的一片花海,盼得有一兩隻路過的飛蟲怪可替我傳了奏請給長芳主,一時覺得老胡十分呱噪。
“哎呀呀,小桃桃這是中了什麽魔怔,外麵哪裏有意趣,危險得危險得。你我這樣的果子、果子仙本就稀,沒得一出去便要被吃了。”
老胡是一修仙的胡蘿卜,明明是菜蔬,偏偏喜好把自己當果子,十分引以為傲。據說這世上極有修仙的果蔬,在這遍是花仙的花界,似我們這般的實是異數,老胡好歹還修了仙,我修了四千年卻還隻是個靈,連個仙都沒修,不免很是惆悵。
水鏡裏除了我和老胡,還住著幾個不長進的小花。這水鏡帶著強力的結界可阻撓外界之人,是先花神砌來佑護我們這些道行淺薄的靈。不過,我卻覺著很是不通,好比一扇門許拉不許推,或是許推不許拉,總有一麵是可以打開的,若拉也不開,推也不開,不就了一堵牆了。這結界如今便是這般,不但阻了外界的人也阻了我們水鏡裏的這些靈,怪異得很。長芳主每年過來水鏡巡視一次,順帶檢查我們的業時,每每看到我的仙進展都不甚唏噓,與我說等萬年後我若修了仙有些自保之法才可出這水鏡結界。
而我,卻著實沒有耐再等那六千年。
“你是沒有經曆過啊,外麵那可怕,話說當年我還小的時候,見一隻兩眼紅的兔子,張了盆大口齜出兩隻獠牙便要咬我,若不是我挖的坑多,逃起來便當,早便了渣了,哪裏還有今天。你看看,你看看,這裏還留著那兔子啃的疤呢!”
老胡一麵說一麵袖子讓我看他手腕。我探頭看了看,實在辨不清那些褐的印記,哪個是老人斑哪個是疤痕,隻好作罷。總歸老胡的故事裏,兔子總是這世上頂頂恐怖兇猛的野。
“像你這樣一個水靈靈的桃,出去還不得立馬一口被吃了。”老胡滾圓的肚子砸吧著。
“我是葡萄,不是桃。”雖然聽得心不在焉,但是關於自己的種屬這樣原則問題,我還是要糾正他的。
“葡萄、桃不都是桃嗎?你這個小姑娘小小年紀就這樣咬文嚼字可不好。”老胡撇了撇胡子,大抵是覺著麵子上掛不住,臉有些訕訕。
我等了半日不見有靈路過隻好作罷,想想明日還可再來。
回去的時候日頭已經落山了,廂房裏傳來一陣陣焦糊的味兒,打開門卻是連翹捧了團黑漆漆的什在我案前端看,見我回來很是興。
“萄萄,你回來啦。你看我在你後院拾到了什麽!”話還沒說完便將那團東西往我麵前一舉。
那焦味唬得我連退了好幾大步才過氣來,勉強側了眼睛瞧了瞧,讚道:“黑!真是黑得很哪!”
連翹卻不樂意了,“我是問你這是個什麽件,你倒與我說作甚?”
連翹是個修仙未遂的花,平素裏歡喜到撿東西,但凡撿了點什麽便往我這裏扔。今日這什算不得最大,卻定算得上撿過最臭的東西。
“不過一隻將死的寒,埋了做花便是。”我依稀瞧得那黑漆漆的東西是一團羽,估著應是一隻烏。
“寒?!”連翹拔高了嗓音,“萄萄,你是說它是一隻鳥?!一隻鳥呀!~我這輩子總算見過一隻鳥了!”說罷便激地團團轉著不知怎麽辦才好。
也怨不得激,這水鏡裏除了些小花小草小蟲子,倒是從來不曾有隻鳥兒能飛進來過,我是因了在老胡的《六界種大全》裏翻見過,故而有些印象。
“將死?那就是還未死咯?能不能救活呢?救活了,我們養著它好不好?”連翹扯了我的袖口央道。
我看了看連翹黑乎乎的掌,再看了看自己的袖子,頗有些慶幸自己穿了件絳紫的裳,漿洗漿洗這裳還是能勉強穿穿的,便耐了子與道:“生又何嚐生,死又何曾死。生死皆機緣,萬自有回。它若有命,便將它放在園子裏不食不眠也自會活返,若無命,便是我施救於它亦回天乏力。”
“萄萄一說那些空靈靈的話我又糊塗了,我隻知佛曰慈悲為懷。萄萄怎可見死不救呢?”
“你怎知我救了它便是慈悲?凡夫耽於生,孰知佛乃以死為渡,彼岸往生。生何其苦,死方極樂。”
連翹張了張口,複又張了張口,最後甚是迷道:“你且容我想想。”便一路思索著我的話出了門去。
我樂嗬嗬地拎了那烏上了後院,前年我在後院栽了棵芭蕉卻不想總是長得不甚好,想是那土不夠,若將這烏埋了作花,今年夏天應是能散枝開葉遮遮蔭。
三兩下便埋好了。我洗漱洗漱便回房就寢。
睡至夜半卻突然想起這烏是怎麽闖這水鏡結界的,疑半日,複又起至後院將那烏給挖了出來。
隨手拈了片葡萄葉兒引來一群螢火蟲,攏起一盞螢燈,就著那我翻了翻它的翅膀,在翅看見一層淡金的鍍。果然不是一隻普通的烏,想來是隻得了仙道的烏,埋了作花就可惜了,不如將它燉了分與水鏡中一幹靈吃了倒是能長些靈力,免去苦修數年。
思及此,我頓覺得自己的決斷十分之英明。隻是它如今已漸無吐吶,眼見便要僵了,若燉起來功效則委實要折上一折,吸收靈力最是講究生猛活鮮。隻好先渡得它一口氣,別讓它僵了才是。
我想了想咬牙忍痛從床下拖出自己煉了五百年得的一罐,舀了一滴釀滴它的鳥喙之中,再渡了口氣與它。一氣作完後,那烏的翅膀倒是立馬熱了些,我十分滿意地拍了拍手,轉頭便去灶房取鍋子。
卻不想待我取來砂鍋後,原先被我攏起的一盞螢燈不知了什麽驚嚇,散開來,滿屋飛。
我一看,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這些小蟲兒真是沒有見過世麵。
不過是那得道的烏因得了我的釀現了人形,正地半躺於條案之上。我端著鍋子繞著它轉了一圈,有些愁苦,它這樣化作了人形,我這兩掌大的鍋子如何裝得下,裝不下自然便燉不了。
思索片刻,我方才憶起但凡仙家、神怪都有一顆丹元,平生所得所有靈力道行都凝聚其,隻要得了這丹元便得了所有,適才是我傻了,竟地要將這烏整隻齊燉。
隻是不知這寒將它的丹元藏於何,我費力將它拖到塌上,把它上破破爛爛的黑裳搜了個遍,順道慨了一遍烏的審觀很是超出六界不在回竟歡喜這樣渾是的打扮,也沒找出個像丹丸的東西。想來是藏在它了。
我又頗是費力地將它黑漆漆、晃晃的裳給除了下來,了半日,有個頗為欣喜的發現。
這烏小腹以下有團很是怪異的東西,我了,有些有些。我回憶了一下自己的構造,著實倒沒有這團什,想來那丹元定是藏在裏麵了。我果然聰明。
撚了段葡萄藤變作一把鋒利的刀片,用自己的兩頭發試了試刀刃,發即落,我甚是滿意。
舉了刀片,我背對著坐上那烏的小腹,抓起那團什正準備落刀,忽聽得背後平地驚雷一聲怒叱:“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