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我去書房尋小魚仙倌,照例看見了徘徊在璿璣宮外的那個小仙姑,這小仙姑十分乖巧有禮,每每見著我都要低頭俯道聲“見過水神仙上。”我亦向點點頭回禮。
我看人太半隻看一個大概廓,今日卻一錯眼,瞧見了的麵龐,一時覺得有些眼,遂停了腳步,“你什麽名字?”
“回仙上,小仙名喚鄺。”
我想了想,這名字卻是極生疏的,那小仙姑怕是見我一臉茫然的模樣,便多補充了一句,“太巳仙人便是小仙之父。”一說到為小魚仙倌登天帝之位險些壯烈了的忠烈太巳仙人,這小仙姑便自豪地抬了抬頭。
太巳仙人之?這般一說我便想起個模糊的影子了,點頭道:“哦,我見過你的,你可是那個問過我天帝是否會納妾的小天兵?”
臉上扭一紅,輕輕點了點頭,得近乎要一頭栽雲彩裏。
我看看,道:“我記下了,你且先回去吧。”
不可置信瞧了我一眼,見我並無誆的跡象,喜出外地紅了臉,道了聲謝恭恭敬敬目送我踏璿璣宮門方才離去。
書房之中,小魚仙倌一見我,立刻將剛蘸飽墨的一管筆擱上筆架,起便迎了上來握住我的手,我幾不可察了,卻終是沒有出手,任由他握在手心。
“覓兒,你來得可巧,方才他們端了碟石榴糕來,我卻已用過早膳,腹中已滿,不如你便替我嚐嚐吧?”說話間便將那紅澄澄討喜的糕點親手拿到我麵前。
我手了一塊,嚼了嚼,我常常心不在焉忘了要吃東西,他也不破我,隻是,他的書房自此後便總備有糕點,見著我便我替他吃。
他對我很好,好到無微不至地熨帖,我益發之有愧地忐忑不安,不忍見他溫凝視的眼,我開口道:“凡間極東的一塊土地旱嚴重,土地崩裂,顆粒無收,當地之人若非死便是死,陳遍野,有人頻繁上水神廟求雨,但是,我去看了看,卻非布雨降可解決之事,乃是禍鬥與猰貐二怪狼狽為,為禍一方。”
“此事不難,明日我便派踆烏下界去擒這二怪。”
“唔。”我頓了頓,道:“小魚仙倌……”
他了我的手心,我終是在他和的注視下,生地改口喚了句“潤玉……”他喜歡我他名字,我若喚錯,他便會這般注視著我一隻看到我改口為止。
聽見我喚他,他如沐春風地笑了,似乎這樣一便讓他打從心底地開心,得了萬年靈力一般。
“我方才在門外看見太巳仙人之。”想了想,最終還是說出來了。
“哦~?”小魚仙倌微微側過臉看著我,眼底有流過,帶著好奇的希冀。
“其實,我並不反對你納天妃,你若有喜歡的隻管納來。”他待我很好,但是,他要的東西我卻沒有,囊中地荒蕪,我給不了他,希別人能給他。
他一下似乎頓住,認真地看進我的眼裏,我坦然真誠地回他,他角一抿,手中糕點碟“噠”地一聲擱置在紅木的書案上,放開我的手一拂袖站起,背對著我握了握手心,“難為你如此替我著想。”口氣寒涼地前所未有,“覓兒,我不怕你沒心,就怕你偶爾這般有心!”
這,這是婉拒?了一鼻子灰,我自然不好再留,告辭了便走,乘著水霧漫無目的地飄了一圈,卻遙遙見得東天門外一個油菜綠的影正唾沫橫飛地遊說著一不把在門前的兩名天將,遂低了水霧近前去。
“撲哧君,你這是……?”
撲哧君兩眼撲閃撲閃,遇著親人一般,“人,是你嗎?”隨即哭喪了臉,“這兩個木頭樁子不讓我進去。”說著抬腳便要趁機到我邊。
兩個天兵畫戟一橫,攔腰將他擋在外麵,“休得對仙上無禮!”
“人,他們不讓我進去,不如你出來吧。”看著撲哧君常年閃爍得近乎要住的眼睛,我善解人意地踏出了東天門。
撲哧君扯了我的袖擺就要走,臨走時不忘趾高氣昂地回頭看一眼把門的兩個天兵。
“人,聽聞你想不開要作天後了?”撲哧君將我帶到一僻靜,劈頭便是一句問,又道:“天後這個職位其實很講究天賦異稟的,不是我低估你,你實在資質平庸,哦,不對,是資質差了些。”
“資質平庸?你是暗示我神力低下?”我饒是這些年脾修養得再不起波瀾,被一個隸屬我管轄的水妖這樣直白貶低,牙槽也難免要磨上一磨。
“不是說的神力。”撲哧君一臉恨鐵不鋼,“縱觀橫觀曆任天後,哪個不是險狡詐、心狠手辣、辣手摧花、口腹劍、笑裏藏刀,生命不息,弄權不止?這些優良的品質,人你似乎一樣都沒有……”正說到高迭起,忽地一停頓。
我順著他的目看去,但見一個窈窕子一路行匆匆往東天門飛去,心下霎時一陣鈍痛。
“不說往任天後,且說這個穗禾,人,你段數便不及一。”
我低垂下頭,被他這毫無修飾的直言不諱直痛,竟是眼中酸了酸。
“人,別,別,你不要難過!我不是那個意思。”撲哧君看著我一時手足失措語無倫次,“我是說你不及險有心計會算計。我過去年清純可人時,便被狠狠算計過……”
我訝異看他,他道:“當年,我作生肖神之時,是多麽地清純可無憂無慮,整日遊天庭,偶爾勉為其難地調戲調戲小仙姑,可算得十分低調。這穗禾雖為天後之族人,然卻為遠親,天後族人何其之多,又如何會個個在意。為博上位,竟將主意到我上,蟠桃宴上,我被灌醉下藥,歸去時不勝藥力倒於雲叢之中,便將天帝當年一側妃迷暈之後放我懷抱中……最後,又突然殺出,將我們擒拿至天帝天後麵前,我素來風流有口皆碑,天帝一時深信不移,震怒之下貶去我的神籍,將我流放為妖,又將那個小側妃貶作凡人,天後素來眼裏容不得砂子,早便瞧著那小側妃礙眼,現下穗禾替作了刀子,遂一時暢快,聽聞又為遠親,自此益發對親厚了起來。穗禾本有手段,此後步步為營,竟終坐上了鳥族首領之位。”
我瞠目結舌聽罷這一段辛往事,不想撲哧君被貶下界緣由竟是這般狗淋漓的俗氣……枉我過去還以為有多神奇,斷定必是個離奇曲折驚天地泣鬼神的傳說,猜想過諸多橋段,譬如,花心的天帝看上了碧綠脆的撲哧君,撲哧君為天威所不得不從,然天帝為勢所迎娶了天後,天後嫁與天帝之後得不到天帝真,對敵撲哧君由恨生,最後和撲哧君二人惺惺相惜,暗生愫,撲哧君在這一男一之間輾轉猶疑糾結不定,最終東窗事發被天帝知曉,然天帝再怒卻始終對撲哧君割舍不下,下不去手將撲哧君挫骨揚灰,隻將撲哧君貶為妖,遣出天界,從此兩不相見、各自懷念……
原來,是我多想了。
“話說人,你何苦為了一隻鳥放棄天下所有的蛇而改投一尾龍的懷裏,去挑戰天後這個你不擅長的白臉!往後可有的你,與天帝鬥與諸神鬥與天妃甲乙丙丁鬥與仙姑戊己庚辛壬癸鬥,人,我實在不忍見你香消玉殞啊……”撲哧君一歎三折將我喚回了神智。
好端端我便在撲哧君的臆想之中喪於非命,遂黑了臉道:“過獎過獎。”
撲哧君語重心長又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其實,子可怕,有些男子,更可怕……”
聽著他沒頭沒腦又蹦出這麽一句,我禪了禪,順口接道:“莫不是不男不的才不可怕?”
“人,你還是逃婚吧!今日我來尋你便是要跟你說這事的!”撲哧君照例熱烈邀請我與他私奔。然,我心中卻惦記著一件事,便不再聽他天花墜。
幽冥界與天界如今勢如水火,穗禾即將嫁幽冥,卻來天界作何?
更蹊蹺的,方才了東天門之後,奔的方向竟是璿璣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