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妃不日即將赴京,這下全京城人都知道了,皇帝對太子似有不滿,故召素有賢名的肅王留京。
皇子年后,除非被立為太子,否則不能留在京師,而肅王夫妻卻特意被召回京城,皇家這片不見硝煙的戰場,慢慢展出駭人的刀影來。
小齊后死后,皇帝突然對自己的繼皇后生出無限的緬懷,斯人已逝,皇帝只能將一腔熱都投注在潞王和二公主上,潞王如今已經被降為郡王,皇帝提出給他重新分封,但是潞王卻拒絕了,之后更是以養病為理由,呆在王府里給小齊后守孝,閉門不出,等三年孝期結束后,他便到封地去。
皇后去世按道理是國家的大事,舉國都要守孝,只不過小齊后之前犯過大忌,的葬禮最終還是由著皇帝,風大辦,但是守孝這一事上就怠慢許多。
如今恐怕除了小齊后的親生子潞王和二公,沒人愿意給守制儀了。
京城中的局勢一夕間繃起來,朝中各家都察覺到不對,三緘其口,避而不談,許多人為了避嫌,和東宮也疏遠起來。
歷來奪嫡都是一趟渾水,太子誠然立下大功,但是說到底,皇帝才是真正的君,全天下文人武將要效忠的對象。從龍之功不是那麼好立的,一旦錯,整個家族都可能被拉著陪葬,所以,許多臣子都不愿意站隊。不表態就不會出錯,只要他們標榜自己是保皇黨,忠君這面大旗就是最好的掩護。等日后最終贏家出來,他們表一表忠心,照樣在朝為。
懷著這種心思,許多臣子都適時地保持了沉默,全然不見保衛京城時他們對東宮的熱和擁護。皇帝既然已經回來,那停了許久的早朝也該恢復,一日早朝上,皇帝又下令停止了秦沂推行的一道新政。
“重新丈量土地,攤丁地,以銀代役,這是要做什麼?賦稅和勞役是開國圣祖留下來的規矩,誰給你們的膽子,說改就改?”皇帝一臉不悅地駁回了戶部的奏事,皺眉道,“自以為是,簡直就是胡鬧。即日起,全部停掉。”
一部分守舊的老臣聽到自然山呼圣明,燕朝立國至今已經二百年,開朝時大力打擊貪腐,員們一個比一個清廉,可是發展到今日,地方鄉紳豪強和當地府勾結,以各種名目侵并土地。百姓土地被吞并,只能租地耕作,一年收七斗米,六斗都用于租,一斗勉強糊口,等到來年又什麼都沒有,只能再租地。循環往復,百姓越來越苦,而國庫的財政危機也越來越嚴重。要知道,這些王孫勛戚、宦臣文侵占的土地,是不用繳稅的。
這次的京城危機就是財政危機的一次大發,秦沂全面接手政務,才知道國庫空虛竟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圍城之戰過后,秦沂重建京城,給戰火中災的百姓和戰亡的將士發安金,竟然還需要和臣子“借”錢。無論從哪一個方面說,秦沂都覺得非常可怕。
重建京城不過是第一步,接下來,他還要重建神機營、三千營和五軍營。當年橫掃草原的不敗神話,衛京師、外備征戰的三大營,不該以這樣屈辱的方式畫上句點。
重建衛軍顯然要巨額銀兩,這些銀子從哪兒來?只能從國庫里出。而賦稅是一個國家最正當的收,所以,清仗土地,推行新稅,已經迫在眉睫。
秦沂沒有想到,他廢了大力氣重建的新政系,文華殿多臣子徹夜商議出來的新稅法,在皇帝這里,竟然看也不看就被中止了。推行新政的多是年輕臣子,他們一腔熱突然被澆了個心涼,有許多人不忿,忍不住站出來說:“陛下,國庫連年空虛,戶部稅收一年比一年,而民間卻有許多農戶卻流離失所,食不果腹。長此以往,只會養了地方那一群碩鼠,侵蝕我大燕的百年基。新政法廢不得,請陛下三思!”
此話一出,許多年輕臣子站出來附議,一時間承天殿前只能聽到此起彼伏的“請陛下三思”。
皇帝看著下面這一個個公然反對他的臣子,臉不由沉下來:“好一個國之棟梁,一個個都在替國家考慮,還口口聲聲會養出碩鼠,朕看你們才是蛀蟲!”
臣子立刻跪倒一大片,幾個老臣面皮一抖,巍巍地說:“陛下息怒,還請陛下保重龍。”
秦沂主推的新政無疑及到許多勛戚、老臣的利益,利字當頭,誰管你是不是剛救了全城人的命,只要了自家利益,一樣翻臉不認人。
皇帝見一堆人向著他,心里這才好了一點,他下令:“這幾個臣子妖言眾,妄議祖宗律法,全部推出去杖責三十。領頭這個人尤其可惡,革去其進士功名,永不錄用。”
早在皇帝發怒的時候東宮的幾個近臣就拉住秦沂,這段時間形勢對東宮不利,在這個關節實在不宜出頭,等風聲過去了,再慢慢讓皇帝認識到新政的好也不晚,而這其中,秦沂就尤為重要。太子,才是新政最重要的底牌。
秦沂也知道不能來,所以他一直忍耐著耳邊這些詆毀和攻擊,可是聽到皇帝的話,秦沂再好的涵養也忍不住了。
革去進士功名,這對一個寒窗十年的讀書人意味著什麼,皇帝真的不懂嗎?如果他不懂,他罔為君王,如果他懂,還能說出這種話,那簡直就是不配為君王。
秦沂無需再忍,直接上前一步,冷著臉說道:“皇上,他不過是提出一種新的收稅方式,究竟是放了什麼大錯,竟然要被革去功名?”
“他妖言眾,當朝頂撞朕,理該嚴懲。”
“皇上嚴懲他,是真的因為他說錯了話,還是因為他是我提拔起來的人呢?”
“殿下!”朝臣大驚,皇帝愣了一下,隨即大怒:“放肆!”
早朝后面的況便是一團,皇帝大怒,許多人站出來替太子求,結果便惹得皇帝越發生氣。最終,被推到午門外面杖責的臣子翻了幾番,而太子也被免職,被皇上親自下令閉門思過。
這是自開國以來,除了剛立朝瘋狂清算功臣的那幾年之外,規模最大的一次杖責群臣。波及的臣子之眾,杖責之狠,震驚朝野。
楚錦瑤聽說今日許多大人被推出去杖責的時候就有不祥的預,等看到秦沂再一次早早回來,不祥的預終于落了地。
楚錦瑤無聲地嘆了口氣,走過去輕輕握住秦沂的手:“殿下。”
秦沂反手包住楚錦瑤的手,緩緩用力。
一切已在不言中。
外面的風波似乎一點都沒影響到東宮這兩人,秦沂難得有這麼多時間陪楚錦瑤,孩子就在他們倆的見證下一天天長大,秦沂親眼看著楚錦瑤肚子越來越大,孩子踢也越來越有力。
外人以為風晦雨、風口浪尖的東宮其實平靜的不得了,秦沂終于有了大把的時間陪伴楚錦瑤,但是不知為何,心里總是愧疚:“是我連累你了,這次若不是我,你也不必被遷怒。”
楚錦瑤是侯門嫡,的生活應當是錦玉食,香鬢影,在一場又一場宴會中人追捧,而不是現在這樣困于一隅。
“你這是說什麼話。”楚錦瑤正在比對給孩子做裳的布料,聽到秦沂的話,抬起頭用力瞪了他一眼,說,“什麼連累,我們是夫妻,本來就該患難與共。何況,我也不想出去,去外面和那些夫人應酬,我總盼著趕快結束,可是現在我什麼都不用做,就能一整天都看到你,我還不得這種日子再長一點呢。”
楚錦瑤就是有一種不經意之間把人哄得服服帖帖的能耐,秦沂沒話可說了,只能走過去抱住的肩膀,將下放在楚錦瑤頸窩。秦沂的力道越來越大,但是楚錦瑤卻沒有提醒的意思,因為即使是這種時候,秦沂的胳膊都小心繞過了的肚子。
陪你從邊關到京城,從崛起到低谷。東宮勢大時在,亡國迫在眉睫時在,京城艱難重建時在,如今,力挽狂瀾的英雄被困于淺灘,曾經有過多贊譽,現在就要經多攻訐。外面的風聲起起伏伏,唯獨不變的,只有。
二月時肅王妃從慶出發,不到月底便抵達京城。
趙蘭輝掀開車簾,看著外面悉的景象,一笑緩緩爬上角。
去年落荒離京又如何,現在,還不是風風回來了?人啊,一時的風不代表什麼,反而容易自高自大招惹是非,想這樣厚積薄發的人,才是真正有后福的。
肅王妃京聲勢浩大,肅王妃也一躍為京城眾貴婦最追捧的對象。
趙蘭輝落腳后沒多久,很快便設宴邀請京城所有三品以上的眷夫人。這場盛大的宴會開始時,太子妃還在東宮里閉門不出呢。
榮安長公主坐在花廳里和兒說己話,因為來得早,現在正一臉志滿意得,歡喜地看著趙蘭輝:“我就知道我兒是個有福的,前幾個月那位多麼囂張,現在還不是乖乖鎖在東宮里,連出來面都不敢。所以說啊,人不能笑的太早,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贏家。”
趙蘭輝對此僅是輕輕一笑,當然聽出來榮安長公主的“那位”是誰。其實楚錦瑤比趙蘭輝還小,但是莫名了趙蘭輝的長嫂,然而事實證明,年紀輕、出低就是沒眼界,稍微順遂一點便張狂得沒了邊,本不足以掌控大局。
顯然,在趙蘭輝心里,自己才是那種能謀大事、控大局的人。沒見肅王雖然有側妃有通房,但是一樣對這個正妃禮敬有加嗎,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一個是名聲跋扈的太子,一個是禮賢下士、恭謙有禮的王爺,歷史上這樣類似的事已經發生過許多次,無一例外都是后來者居上。
其實按方謀士原本的計策,秦沂應當匆忙登基才是。他們為此準備了環環相扣的后招,可是,秦沂竟然沒有登基,依然不如山地做著皇太子。
后招全部落空,不過小齊后還是按計劃死了,趙蘭輝嘆皇帝對小齊后還真是用至深,僅憑小齊后之死,竟然便達到了預期的效果。
這個勢頭簡直大利,趙蘭輝笑的自得,楚錦瑤算什麼好命,真正的好命是這樣的,出名門,貴教養,所嫁夫婿也是扮豬吃老虎的潛龍。所以說人還是要有自知之明,只有這樣世代名門、生來尊貴的貴,才配得上那張座。
等著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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