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韓江愁眉苦臉地回了家,到了家門口,他又把愁容收起來了。
韓江不敢告訴兄長,可,曹珍珠懷了孩子,肚子會一天比一天鼓,這事真耽誤不得。
韓江與普通的村里男人沒什麼區別,對曹珍珠,他說不上多喜歡,但他想要孩子,萬一是個兒子呢?
怕曹珍珠等急了真做出一尸兩命的傻事,憋到吃完晚飯,韓江終于忍不住了,低著腦袋將兄長到了后院。
“出事了?”韓岳一看弟弟這喪氣樣,心里便是一沉。
在韓江眼里,這個大哥是兄長,也是父親,他怕。
十八歲的年煩躁地蹲到地上,一手胡著腦袋,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大哥,珍珠,珍珠,有了。”
人“有了”,便是懷孕的意思。
韓岳頭皮猛地一麻。
如果沒有二弟先前的煩惱樣,他或許還會質疑一下,可現在,他知道,質疑只是浪費口水。
韓岳想踢這個二弟一腳,每次二弟去找曹珍珠他都會告誡二弟老實點,沒想到還是鬧出了這事。
“多大月份了?”韓岳忍著怒火問。
韓江特別委屈:“一個多月吧,我就正月十五那晚跟……”
韓岳氣得背了過去。
正月十五,現在是三月初二,一個半月了。
“確定有了?”韓岳又問。
韓江覺得大哥是不會打自己了,慢慢地站了起來,垂著頭道:“珍珠說月事遲遲沒來,最近還總想吐,那肯定是有了,大哥,珍珠讓我早點去提親,不然人知道了,就跳河尋死去……”
韓岳了額頭。
為什麼家里就是攢不下來錢?
本來攢了七兩銀子了,五兩慢慢地蓋房,剩下的大半年,他與二弟多干些差事再加上賣點野味兒,陸陸續續還能攢十來兩,年底趁豬貴再賣一頭豬,不但能面面地辦了婚事,還能好好過個年,明年再繼續攢錢。
如今一下子就要提親,沒有新房就得給十兩聘金,這會兒豬便宜,一頭豬怕是賣不了三兩,兩頭豬都賤賣了,韓岳又不舍。
“咱們家就七兩銀子……”他咬牙對弟弟道,混賬玩意兒,明知道家里日子,還給他添。
韓江往后退了兩步,才小聲道:“那兩頭豬,能賣五兩。”
回家路上,他也算過賬了,七兩加五兩,大哥娶嫂子差不多也花了這麼多。
韓岳回頭,瞪著弟弟問:“房子不蓋了?”
十二兩能把人娶回來,娶回來二弟夫妻住哪?
韓江不吭聲了。
韓岳走到墻頭,站了很久,再走回來,沉聲道:“這樣,明天我陪你去提親,與曹家商量商量,這個月把婚事定了,四月中旬親,在那之前,咱們花五兩把房子蓋好,辛苦些,一個月應該能蓋完,八兩聘金咱們先給二兩,剩下的中秋前一口氣補齊了。”
中秋豬貴點,一頭豬就能賣四兩,中間他努力多打幾只兔子,賣個二兩,就省了一頭豬了。
韓江眼睛一亮,由衷地佩服道:“還是大哥有辦法。”
韓岳很煩,錢是能湊夠了,可這一年又得地過,他本來還想,多吃幾頓的。
兄弟倆商量完了,各回各的屋去了。
陳剛鋪好被子,抬頭,對上了韓岳的大黑臉。
“怎麼了?”陳疑地問。
韓岳不想說話。
陳識趣地閉上。
夫妻倆躺進被窩,陳有點擔心韓岳還想要,白日真累壞了,今晚必須休息休息。
但韓岳只是悶悶地躺著,偶爾發出一兩聲嘆息。
陳好奇的,轉到他懷里,聲又問了一遍:“二弟出事了?”
韓岳習慣地抱住,嘆道:“二弟不懂事,珍珠有了。”
這事瞞不了的。
陳愕然,這,這是未婚先孕嗎?
“怪我沒管好他。”作為兄長,韓岳既氣弟弟胡鬧,也有些自責。
陳只能安道:“他們倆在一起,你不在跟前,能怎麼管?那現在要怎麼辦?”
韓岳說了提親的計劃。
他算的那麼細,陳聽了都覺得腦袋疼,想也不想就道:“房子肯定得快點蓋好,禮金八兩,反正我的嫁妝在那放著也是放著,不如你先拿去給二弟用吧,省得曹家不愿意咱們賒欠聘金,兩家為這個鬧得難看了。”
韓岳意外地看著自己的小姐,他真沒想到,居然愿意用嫁妝補他們兄弟。
燈已經吹了,但陳能到男人的注視,自覺這是個增進的好機會,陳便小鳥依人地靠著他,抱住他結實的胳膊,輕聲細語道:“你我是夫妻,你的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我不想看你皺眉。”
小小的人,這麼一番話說出來,韓岳心里暖呼呼的。
不過,韓岳還是拒絕了,親親腦頂道:“你的留著,我現在沒錢給你花,你喜歡什麼自己買點,過兩年咱們也有孩子了,都得用錢。”
人的嫁妝一般都是自己花或是留給孩子們的,韓岳不想做那種花媳婦錢的窩囊漢。
陳還想堅持,被韓岳捂住了,哄睡覺。
陳:……
家里沒錢,人也不請了,韓岳親自帶著弟弟去曹家提親。
曹父是個妻管嚴,什麼都聽媳婦胡氏的,胡氏除了珍珠這個兒,底下還有兩個兒子,長子十三,次子剛五歲,就指兒出嫁時多要些聘金,好留著給兩個兒子娶媳婦呢。
談到聘禮時,胡氏興地列舉了們村里兩個新出嫁的姑娘,一個姑娘收了二十兩的聘金,一個收了十五兩。
“韓岳啊,嬸子家條件也不好,就不跟那頂好的比了,你們把房子蓋好了,再出十五兩聘金就行。”坐在炕沿邊上,胡氏笑瞇瞇地報了個數。
韓岳抿。
韓江有些生氣,看著胡氏道:“嬸兒,這有點多了吧,我嫂子進門,家里新房都沒有,人家也只要了十兩聘金。”論家世模樣,曹珍珠給嫂子提鞋都不配,老虔婆真敢獅子大開口。
胡氏掃眼沉著臉的韓岳,撇撇,嗔著韓江道:“老二你這話就說錯了,咳咳,你們別嫌我說話直啊,你嫂子出嫁前與你大哥鬧得風風雨雨的,附近幾個村都傳開了,林家沒辦法,才要了聘金,不然以你嫂子那模樣,二十三十兩都有人娶,你們說是不是?”
韓江心一驚,趕忙看向兄長。
韓岳面無表地對胡氏道:“我與林婚前清清白白,村人無賴四造謠,嬸兒若信了旁人的話說,以后咱們兩家這親戚就難做了。”
胡氏哼了哼:“韓岳你這是啥意思?你們誠心來提親,我好好招待你們,你們要是來給我臉子看的,那就別怪我攆人了。”
韓岳剛要開口,韓江忍不下這口氣了!
他與曹珍珠本就是普通的,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來負責求娶了,胡氏這老虔婆說他也就罷了,居然還把兄嫂扯了進來!
“攆人就攆人,你以為我稀罕來,只是珍珠肚子鼓起來的時候,您別哭著求我負責就行!”
沖的年揚著脖子拋出這句狠話,然后拉著兄長的胳膊就要離開。
韓岳皺眉,雖然胡氏確實太貪心了,可二弟這話不該說,曹珍珠聽見了該多傷心?本就是二弟做錯了事。
一直在外面聽的曹珍珠,果然傷心絕地沖了進來,哭著罵韓江:“你再說一句試試看!”
韓江心一虛。
胡氏與曹父早傻了眼,還是胡氏最先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盯著兒的肚子:“珍珠,你,你……”
曹珍珠蹲到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恨韓江說話無,也恨親娘把當貨賣,別人家閨出嫁要七八兩聘金就行了,懷了孕韓家兄弟也沒想價,還答應給蓋新房,其實很知足了,親娘卻貪得無厭,要那麼多。
是要嫁到韓家的,娘家把韓家要窮了,最后苦的還不是?
“別哭了,別傷了孩子。”韓江湊過去要扶起來。
曹珍珠甩著胳膊,干脆坐在了地上。
韓岳見了,對胡氏道:“嬸兒,這事是老二做的不對,只是已經這樣了,我們家也實在拿不出那麼多錢,您看我們把新房蓋好,再給八兩聘金,早點把婚事辦了行不行?”
“十兩,一文都不行!”
胡氏恨恨地道,兒揣了韓家的種,是不敢再要十五兩了,可十兩是能接的最低價!
開完價,胡氏又對著地上的曹珍珠罵了起來,幸好也怕傳出去,沒有罵得太大聲。
曹珍珠靠在韓江懷里,快哭了淚人。
韓江哀求地看著兄長。
韓岳頭疼裂,最終還是答應了胡氏的條件,蓋新房,再給十兩聘金。
“大哥,實在不行,你跟我嫂子借點吧?”
走出曹家村,韓江難地道。
韓岳從昨晚就開始憋了一肚子火,剛剛自己的小姐被胡氏那貪婦詆毀,他差點就沒忍住,現在親弟弟又來惦記嫂子的東西,韓岳再也抑不住,猛地轉,對著韓江屁就是狠狠一腳:“你嫂子的是你嫂子的,你以后都不用這份心!”
韓江被他踹出去好幾步遠,打了幾個趔趄總算沒摔了,瞅瞅暴怒的兄長,他悶悶地拍拍子上的土,沒敢再提借錢的事。
翌日,韓岳跟村人借了一輛驢車,將豬圈里養了一年多的兩頭豬拉去縣城賣了,縣城豬貴點,再加上韓岳長得周正,一圈賣豬的人里就他看著最順眼,買家做生意也挑更合眼緣的,這才賣了六兩銀子。
加上家里的七兩,韓家現在共有十三兩銀。
韓岳很久沒有向人借錢了,但今日,他還是朝經常收他兔子皮的李掌柜開了口。
辦喜事都需要銀子,李掌柜信得過韓岳,痛快地借了他三兩,將來再用韓岳送來的兔子皮折算。
銀子湊齊了,韓岳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趕車離開縣城的路上,韓岳看見兩個穿紅子戴銀首飾的城里姑娘,長得都沒家里的小姐好看,穿戴卻富貴多了。
韓岳暗暗攥了拳頭。
作者有話要說: 寫著寫著還心疼韓壯漢,下個世界的男主一定要有錢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