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關北并不十分醉。

十點不到，飯局便散了，高日朗送黃經理出門去代駕，羅關北看看高日朗找來的兩個孩——也不算孩了，看樣子約莫三十歲左右，笑得很很得，大概也知道今晚自己就是個陪客的份，和主客你來我往之間，能開玩笑也能被開玩笑，卻不被人占到實際便宜。

他點煙，其中一個的坐了過來，好像是陳寄然——他記得的名字是因為看到名片時想到了陳既然。

陳寄然手：“羅總賞煙？”

他看看：“你能得慣？”

“試試何妨？”

他把煙盒遞給，隨去取。掏出自己小巧的打火機，點了煙：“謝謝羅總今晚請客。”

“不，謝謝陳小姐的幫忙。”

“羅總的公司在哪里？有空去拜訪您？”

他吐出煙圈，瞇著眼看：“看來陳小姐有關照？”

“關照說不上。”陳寄然笑，“多個朋友，多個資源，多個平臺嘛。”

他點頭，從口袋里掏出名片，遞給。

陳寄然收下名片：“謝謝。”

另一個人坐在旁邊玩手機，并沒有理會二人的互。等高日朗再進來，們跟高日朗打了招呼，一前一后地走了。

羅關北看著陳寄然離開的背影，高日朗察覺到他的眼神：“怎麼？”

“你在哪里找來這兩個人？”

“朋友的朋友，互相介紹。我也不清楚背景。”高日朗笑了笑，“不是看上了吧？”

羅關北搖頭：“我只是好奇，能來公司上班嗎？”

“公司現在的況，你確定？”

“看之后怎麼樣。”羅關北把煙頭摁在煙灰盒，“你喝不了，我也喝不了，得找個幫手了。”

兩人一起走出房間，慢慢走向停車場，羅關北看他：“你怎麼樣，了代駕？”

高日朗下往前點點：“有司機。”

高日朗的私人司機，他那個懷孕兩個月的朋友范姜云正坐在他車子的駕駛座，羅關北點頭：“羨煞旁人。”

高日朗故意抖了一下：“知道我今晚了人一起吃飯，過來監視。”

羅關北隔著幾米遠對范姜云搖搖手示意，對高日朗說：“我等代駕過來，你先走吧。”

羅關北開了車門，自自覺地坐在了后座，靠在椅背，因為覺累，得像泥。

真無解，這一刻他竟然有點想黎子晴了。分開之后，他偶爾還是會不自覺地想起，但不是以目前這種有些近乎傷的緒。他其實并不特別羨慕誰和誰的，包括高日朗與范姜云。他知道天下所有的都有著細微的空，不容外人認真窺探的，否則總能看到一不妥——但這一刻，他羨慕高日朗，畢竟高日朗還有一樣東西是他現在沒有的——那東西大概歸宿。只可惜這玩意，黎子晴給不了他，他也給不了黎子晴。

他按捺不住，撥通了黎子晴的電話。

電話響到第五秒才被人接起，他差點在對方接起時掛了電話，黎子晴的聲音一如以往地沉穩：“喂。”

“我今晚——”他想說，他今晚和高日朗在家旁邊的飯店吃飯，但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電話那端有男人的聲音，十點多了，他想他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對不起，我今晚喝多了，那個，按錯電話了。”

他聽不出黎子晴的語氣，黎子晴語氣很淡：“那你早點回去休息。”

“好。”

“那我掛了。”

“好。”

他看著手機屏幕，愣了一秒。代駕的小哥已經來敲他的車窗：“你好，請問是1626的車主的代駕嗎？”

他點頭，把鑰匙遞給代駕小哥：“是的，謝謝。”

分開這麼久了，再不放下，算什麼男人？

羅關北不知道自己最后為什麼回到了北朗。

他應該跟小哥說的是他要回明悅灣，但當他開了卷閘門，又開了玻璃門，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回到了公司，那他的車被停在哪里呢？他努力地回想，是停在對面的停車場了，對嗎？

他正要退出，鎖門再回家，轉念一想，算了，就在公司過一晚吧。

二樓有個休息室，是他偶爾午休的地方，也是剛搬過來時他住了一個多月的臨時的窩。那時候辦公室糟糟的，他和高日朗沒日沒夜地整理，他每次都讓高日朗先走，而他就繼續再忙上一兩個小時，最后在那個小房間里隨便沖個澡，再睡一晚。連續一個多月，天天如此。

他走了進去，從里面重新把門鎖好，借著手機的，開了一樓的燈。

很安靜，是比白天更安靜的靜。北朗很久沒有過人聲鼎沸的時候了，這一刻尤其靜。因為靜，他的酒意反而好像散了一些。

他聽過一句話，高峰時，就；低時，人生。但他現在，無法人生，什麼人生？被得失拉扯的痛嗎？

他站在這辦公室，茫然四顧。

空間不算大，一樓二樓加起來大約300平方，這就是他現在的全部家當了。他苦笑，想想自己曾經也是有過坐擁3000平方辦公室、旗下幾十固定員工的別人口中的功人士，如今在悶熱的夏夜，他卻只能一個人躲在這個角落，帶著微醺去孤獨的滋味。

他緩緩走過幾個辦公桌，最里面靠墻的辦公桌是王秋晨的。他在那里停留了一會兒，桌上有一盆小小的綠植，電腦前滿了五六的便利，上面寫著娟秀的字：某月某日萊方收款，某月某日公賬3萬，某月某日私賬30萬。

他想了想，王秋晨話不多，但很有自己的想法，也能做事，但的能做事，和黎子晴統籌全局的能干不一樣，和今晚那個什麼——陳寄然的圓老道也不一樣，是——他想，是一種很妥帖的很斂的能干。

他輕輕嘆了口氣，上樓，回到休息室，打開門，沖澡，睡覺。

第二天，羅關北7點多就醒了。他開了冷氣，但因為被子有些薄，冷得他有些難，所以睡得并不踏實。

房間里還留著之前留下來的幾件干凈的服，他洗漱好，隨便找出兩件襯衫子，穿好，看了看時間，快9點了。正想開門，他聽到高跟鞋的聲音，噠噠噠地順著樓梯傳了上來。看來，王秋晨來上班了。

他靜靜地聽著門外的靜，大概是打開了臺的落地窗通風，然后又下去了。他甚至聽到的一句埋怨“煙大王”。

他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點想發笑。

他整理了一下襯衫，打開門，走了出去。帶著一自己也解釋不清楚的故意，他放緩了腳步，盡量不要發出任何聲響，他在一二樓的樓梯拐角看到了王秋晨在干些什麼，把他昨天那瓶剩了半瓶的礦泉水瓶子扔進了垃圾桶，然后去洗手，洗完手回來，坐在位置上吃早餐，玉米，以及一盒酸。吃得還健康的，他想。

他走下樓梯，并且有意發出了聲音。

毫無意外，被嚇了一大跳，甚至比上次更加害怕，整個人彈了起來，左手卻本能去抓的背包。然而，什麼都沒拿到，一只礦泉水大小的金屬瓶子卻從的包里滾了出來，掉在地上，滾了幾圈。

他瞇眼去看，那是什麼？

看到他，第二次經歷驚嚇，表管理已經失控，語氣也顧不上對老板應有的敬意與客氣：“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昨晚在這里過夜。”

他說完，又忍不住去看地上那個小瓶子。快速撿起來，扔回自己的包里，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我剛才上二樓，沒看見你。”

“我剛才在休息室里。”他想，那是——辣椒水噴霧？他看一眼，“你很怕我？”他邊說邊往門口的沙發走過去，但也沒錯過因為他的提問，臉上瞬間萬變的表。

兩秒后口不對心地否認：“沒有啊。”

“你做事很穩當，不需要怕我。”羅關北在沙發上坐下，看看門外，街上開始人來人往，再回頭看一眼，“好好做你的本職工作就是了，其他不用擔心。”

收拾好自己的心，安靜地坐下，看看桌上還剩下半玉米，也沒有胃口啃了，想了想，用袋子包起，丟進了垃圾桶。

“你平時都是這個時候回來上班？”

想，不是九點上班嗎：“對。”

“老板不在，不一下懶？”

不太明白，為什麼不茍言笑的羅關北突然變了個人，好像語氣里帶著一些故意對的逗弄。還清楚地記得昨天下午他是如何問要不要去參加那個什麼鬼飯局，難道又有什麼鬼主意？警覺地看他：“我就是遵守公司的規定。”

“很好。”羅關北看，“如果公司多招幾個人，有你看著，我也放心。”

被引開了一些注意力：“公司要招人嗎？”直覺想到自己會不會被調崗降薪。

“要招，公司還是要發展的。”

“哦。”

“你可以上網發布招聘信息，那個招聘平臺老高有賬號碼的，你問他拿一下。”

“要招什麼崗位？”

“業務助理。”

“業務助理？”咀嚼這兩個字，“工作容是什麼，要求是什麼？”

“要求就是男的，會開車，能喝酒，能陪老板應酬。”

說得這麼直白，心里翻了個白眼，這樣會有人來應聘嗎？又想起昨天他去吃飯結果失敗的經歷，在想他是不是通過這件事向自己施加力，正想說話，他站起來，準備往外走：“對了，阿姨過來清潔時，讓幫忙搞一下休息室的衛生。”

口而出，同時后悔自己問得太快，不小心出賣了自己曾經關注過那間一直鎖的門的：“休息室不是都鎖著的嗎？”

他想了想，轉走過去把自己手里的鑰匙解下一條給：“也沒什麼重要東西，都是我的私人品，鑰匙放你這里，阿姨清潔完你幫忙鎖一下就好。”

看著手里的鑰匙，緒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