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道友然大怒，堪堪止住的紀道友亦是面帶怒。

祥臨觀，這是一個已經存在千餘年的道觀，傳承悠久，規模宏大。在白水觀還是天下第一觀的時候，祥臨觀就已經被稱爲第四道觀了，其勢直三大道觀。後來天下紛，三大道觀兩個斷了傳承，眼見祥臨觀有希爲三大道觀之一，卻另有兩支傳承趁勢而起，爲三大道觀新的員，而祥臨觀，始終差那麼一點，名列第四。

這對祥臨觀弟子而言，既是驕傲，也是恥辱。

驕傲的是，祥臨觀始終屹立不倒，恥辱的是，永遠第四，被三大道觀排除在外……

玄塵子這句話，正好在應、紀兩人的心窩上。

“玄塵子，莫要躲躲藏藏，出來決一死戰！”應道友咆哮道。

“哼！”玄塵子仍舊用那冷漠而沉的語調說，“貧道就在前面，你們過得來再說吧！”

應、紀二人互相遞了個眼，應道友咬咬牙，從懷中取出一道金燦燦的靈符，符上繪著一柄十分真的小劍。

緋雲與黑老者看到，臉驟變。

“符？”緋雲低聲說，語氣驚疑。

都說修真百藝，其實主流也就是丹符陣，丹與所涉材料繁多，陣法所需材料極貴，故而，在道門流傳最廣的，是符。但符門雖易，通卻難，驅法魂五大分支，七以上的符師只會驅符，高明的符師會法符，而符，據說三大道觀，有頂極的符師會製作，但一般不會在市面上流通，普通弟子也不得一見，至於符，那就是傳說中的東西了，更不用說魂符。

此時，應道友拿出一張靈符，似乎是符，豈不令人震驚。

這玩意兒，放在三大道觀，也是鎮觀的級別，莫非應、紀二人在祥臨觀，已經是那樣的份了？

“符？”玄塵子疑地重複了一句，顯然對於符的存在，十分地懷疑。

他話音未落，應道友手中的靈符放出萬丈芒，芒裡，化出一柄有形有質的飛劍，又快又狠地向某個方位狠狠斬去。

“轟！轟！轟！”飛劍面前，堅固的太極宮有如豆腐，瞬間落石紛飛，地山搖。

等到塵埃落定，衆人只覺得豁然開朗，周遭的石壁被清理一空，出一個寬闊無比的地下大廳。

這個大廳佔地足有十畝，高達十丈，頂上懸著無數碗大的夜明珠，照得周圍亮如白晝。大廳一側，擺著一排排高大的木架，上面堆著滿滿的各寶，另一側則是一個個厚重的木箱，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

儘管還看不到木箱裡的東西，緋雲、黑老者、應紀師兄弟，四個人目同時一亮，死死地盯著木架。上面的東西，形態不一，卻無一不是華流轉。

靈玉此時“啊”了一聲，道：“師父！”

被他這一聲驚醒，四人立時發現，大廳盡頭的石臺上，盤坐著一人。此人外表四十歲左右，面目端正，頷下三寸短鬚，穿洗得發白的青灰道袍，有些落魄，卻頗有氣度。

此時此刻，他臉蒼白，角帶，顯然剛纔那一劍，令他傷不輕。

聽到聲音，此人眉頭一皺：“靈玉……”又看到被丟在一旁還昏迷著的仙石，嘆了口氣，“這個，不是你們該知道的，既然你們來到了這裡，就是我們師徒緣盡了。”

靈玉聞言大驚：“師父，你……你不要我們了？”

玄塵子搖搖頭，不予回答，目沉沉地盯著應道友，他手中還握著那張靈符，只是已經失去了華，上面的小劍，更是消失無蹤。

“幾位怎麼稱呼？”玄塵子問，儘管重傷在，神態仍然鎮定。

應道友目帶著恨意，道：“在下應修德，這是我師弟紀修明。”

玄塵子打量過兩人：“你們是修字輩弟子，在祥臨觀輩分不高，修爲也普通，怎麼會有符在手？”

“哼！這等私之事，爲何要告訴你？”紀修明冷聲道。靈符封住了傷口，他的傷勢已經控制住了，然而，斷臂之仇，非報不可！

玄塵子沒有與他爭論，轉過目，看著黑老者和緋雲。

黑老者目不善，卻行了個道禮：“老夫公孫堰，道友有禮。”

緋雲抹去臉上的灰塵，向他嫣然一笑：“我緋雲。”

玄塵子輕輕“啊”了一聲：“原來是公孫家的家主，還有緋雲仙子，久仰大名。”

“你聽說過我們？”緋雲眼中閃著興趣，“你果然不是個野道士，像你這樣一個符師，應該鼎鼎大名纔對。”

玄塵子道：“可惜，貧道確實籍籍無名。”他頓了頓，又說，“能問一個問題嗎？”

緋雲笑著頷首：“請說。”

玄塵子的目在四人上轉了一遍，聲音裡那沉又了出來：“你們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這個問題，也是老夫想問道友的。”黑老者公孫堰說，“道友僞裝一個野道士，茶淡飯，艱苦度日……若非所圖頗大，高高在上的修士，豈會願意吃這些苦頭！”

“那麼四位呢？”玄塵子說，“你們四位在修真界極分量，不但聯手而來，還下了一番功夫查探。幾百年來，白水觀早就被衆多尋寶人士踏遍，除了廢墟別無所有，你們就這麼肯定，這裡還有寶？”

“呵……”緋雲笑得風姿人，對玄塵子拋了個眼，目掃過那些木架和木箱，出約的貪意，“這些，不就是證明？”

緋雲這一提醒，應修德和紀修明眼中亦出同樣的貪意。不錯，這纔是他們來到此的目的。

世人都以爲，白水觀荒廢數百年，寶早就被劫掠一空，其實，白水觀真正的寶，始終沒有現世。因爲，它不僅僅是曾經的天下第一觀，更是封地於此的楚國公的據點。

楚國公程悅，大秦歷史上最神彩的人。他建立起白水觀，一手將之捧上天下第一觀的寶座，使之掌握著天下的信仰，哪怕大秦皇帝，也不敢掠其鋒芒。而就是這樣一個人，留在史書上的卻是一段語焉不詳的記載，不知道他如何發跡，不知道他如何得封國公，不知道他因何被奪爵，只知道他得寵於太祖，不喜於太宗，最終被太宗奪爵滅族。

但在修真界，他們卻明確地知道，楚國公程悅，是個修士，一個修爲高深、手段高明的修士，正因爲手段太高明，創造出了白水觀這個天下第一觀，對皇權形掣肘，而令太宗不喜，最終設下圈套，利用仙陣將之滅殺。

修真界一直傳說，楚國公掌握白水觀期間，存下了一批驚人的寶，但沒有人知道，這批寶究竟在哪裡。後來，白水觀斷了傳承，寶被劫掠一空，修真界便以爲，這批寶也在其中。數百年來，不乏尋寶人士前來白水觀尋找，但最終失而歸——白水觀確確實實只是一座廢墟了。

如果不是意外得到楚國公的手札，他們四人也不會相信，白水觀真正的寶，還沒有現世。可他們找到了這裡，卻發現，有一個人，比他們更早地到了這裡，而且有著更詳細的資料，早早尋到了寶。

不算那些木箱，是木架上的這些寶，就已經超出了他們想像——他們必須得到這些，若能得到，就能一步登天！

四人眼中閃爍著熱切的，看著玄塵子的目越發狠。

而玄塵子，同樣殺意騰騰。

他們都知道，對方是自己得到寶的絆腳石，不打倒，就無法安心有這些寶。

五個人很快上手了。玄塵子設下的前兩個符陣已毀，而最後一個符陣，被應修德用符，一招破之，而且自己也到了影響，重傷。而另外四人，應修德的符已毀，紀修明斷臂，公孫堰和緋雲雖未重傷，卻輕傷，而且，真元在前兩個符陣中被消耗了很多。總的來說，雙方都有勝機，玄塵子在於地利，其他四人在於人多。

靈玉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景。符，木劍飛舞，若是平時，他一定興極了，自己居然親眼見到傳說中的修士鬥法，可現在，他一點也提不起勁。

因爲，其中一人是他原以爲只是野道士的師父，而且，師父還對他說，他們師徒緣盡！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師父對他和仙石到底是什麼態度？今夜之前，哪怕師父對他們極其嚴厲，他仍然可以說，師父是他們的恩人，是他們最尊敬的人，可現在呢？原來師父是個修士，本不是野道士，而且，而且還因爲他們無意中來到這裡，不要他們了！他們不是自己要過來的呀，他們是被迫的，還差點沒了半條命，爲什麼師父不要他們了呢？以後他要怎麼辦？仙石可以回家，那他呢？繼續去流浪嗎？

想到這裡，眼淚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掉下來。他不想無依無靠地去流浪，更不想回那個離開的時候就決定不再回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