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

此刻的鄭書意看不見時宴的表, 但能覺到，這男人估計已經黑了臉。

不過鄭書意卻很爽。

這人昨晚在家裡撒了一陣酒瘋並且瘋狂佔便宜。

――雖然還喜歡他占……不是，喜歡他撒酒瘋的。

但第二天酒一醒就變一副冷靜自持的死樣子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這世上哪兒有這麼好的事。

不給他點, 他還以為自己找了個多麼賢惠淑良的朋友呢。

忙碌的早上，鳴笛聲四起，附近還有早餐店的廣播聲, 吵鬧又煙火氣息濃重。

一陣沉默後，時宴突然開口道：「別, 就在你家門口等著。」

鄭書意角彎著，卻說道：「我不要，好熱的，我要去上班了。」

「……」

電話裡，時宴的聲音突然放。

「書意，就在那裡等我，好不好？」

鄭書意一愣, 聽到他低哄的聲音，很不爭氣地妥協下來。

看來自己還是很賢惠淑良的。

於是，對著空氣點了點頭。

「你快點，我要熱死了，這天怎麼突然這麼熱呀，才三月份, 真是的, 不知道真到了夏天要熱什麼樣子……」

時宴聽完了的絮絮叨叨，才掛掉電話。

鄭書意找了涼的地方, 靜靜地站著。

很快，時宴的車便出現在麵前。

車窗降下, 他側頭看了過來。

此刻鄭書意已經熱得額頭出汗，一邊朝他的車走去，一邊抱怨。

「真的好熱，這年頭的氣候真是越來越差了！」

時宴的聲音隨著車裡的冷氣傳出來。

「熱還穿這麼多？」

「……」

鄭書意突然頓住腳步，和時宴僵持地對視。

剛剛還說他做個人了，結果一開口，依然說不來人話。

鄭書意雙手抱，毫不遮掩自己的嘲諷：「你好意思說我？你以為我為什麼穿這麼多？不知道是誰做的好事嗎？」

時宴的視線慢悠悠地落在脖子上。

他手肘撐在車窗上，食指彎曲，抵著下，在炎炎烈日下，出了一幅悠閑的樣子。

「我做什麼好事了？」

他的聲音像車裡吹出來的冷氣一樣清冽。

可聽在鄭書意耳朵裡，卻像一熱浪滾過。

「原來你……沒忘啊？」

「我酒量沒那麼差。」他上下打量鄭書意，因為眼神的不正經，連帶著說出來的話都別有一番意味，「該記得的都記得。」

鄭書意：「……」

突然覺得脖子很燙，不自覺地手撓了撓，像是要遮掩什麼，反而蓋彌彰。

時宴靠回了背椅，淡淡地說：「上車吧。」

鄭書意沒，很有骨氣地說：「你下車。」

時宴忽然蹙眉，有些不耐地看著鄭書意。

「你又要幹什麼？」

「你先下來嘛。」

鄭書意的語氣裡雖然有點撒的意思，可是坦坦地看著他，好像下車後有什麼大作。

時宴實在不明白在這上班高峰期，到底在這上車與下車之間糾結什麼。

周圍人來人往，通勤的人恨不得一路小跑去趕地鐵，卻在這裡巋然不。

時宴自然也不是閑著，但看著鄭書意的笑，他還是開啟了車門。

兩步走到鄭書意麵前，他側，擋住了明晃晃照在鄭書意臉上的。

「怎麼了？」

「沒怎麼。」鄭書意墊腳，慢慢湊到他耳邊，神神地，低聲說，「親一下纔跟你上車。」

「……」

其實鄭書意說這話也不是索吻，就是故意的。就是見不得時宴在人前裝腔作勢的模樣，想一點點試探，他的底線在哪裡。

反正大庭廣眾下小小地親一下，又不是擁吻，是不怕的。

所以，時宴答非所問，也在的意料之中。

兩人頭頸相錯，這麼站著，時宴隻需要微微側頭，就能看見鄭書意的耳垂。

麵板很白，的耳垂卻因為天氣熱而泛著紅。

他的呼吸拍打在耳朵上，輕聲問：「你怎麼沒戴耳環？」

「早上沒看到合適的，就不想……」

等等，這是什麼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

鄭書意正要抬頭，突然覺耳垂上一陣溫。

時宴輕吻著的耳垂，輾轉含|弄，舌尖似乎還掃了一下。

如電一般，鄭書意瞬間收了呼吸，指尖幾不可察地蜷。

不知道時宴到底是因為這樣的姿勢輕吻看起來就像兩個人在說悄悄話，完全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力，還是因為他天裡就這麼直接挑|逗的敏|部位。

總之，鄭書意快因為時宴的作渙散了一早上的神氣，雙趴趴的，下一秒就要靠到他上。

路上的喧鬧一瞬間飄到了外太空，鄭書意耳邊隻剩自己的心跳聲。

時宴抬手，扣著的後腦勺，手指|進黑髮，輕輕按著。

同時，雙未離開，沿著的耳廓一路吻上去，說話的聲音也變了語：「可以跟我走了嗎？」

鄭書意喃喃道：「可、可以……」

「那走吧。」

時宴驟然離開，瞥一眼，然後轉拉著上車。

「……」

鄭書意怎麼覺得，在時宴剛剛的語氣和眼神中，品出了一「你事兒可真多總算解決了」的嫌棄？

一邊在眾目睽睽下麵不改地做著親到有點|的事，一邊嫌棄要求多？

這到底是個什麼人格分裂的男人？

上車後，時宴一副清高的模樣坐到最裡麵，撣了撣領口，然後仰頭閉目。

鄭書意：「……」

覺得更氣了。

鄭書意靠著右邊的窗戶，和時宴隔出一道鴨綠江，還時不時回頭瞪他一眼。

反正他也看不見。

可是，在鄭書意第三次回頭的時候，時宴閉著眼睛，卻說道：「別看了，讓我睡會兒。」

鄭書意：「……」

這人是開了天眼嗎？

「誰看你了。」

鄭書意嗤笑，「我是在瞪你。」

時宴彷彿本沒把的話聽進去，依然閉著眼睛，看樣子就像睡著了一般。

昨夜他不住一的煙酒味道，回到家裡，洗完澡之後，已經是深夜。

而的酒濃度並沒有因為一夜安睡而徹底降為零，直到這會兒，宿醉的後癥依然沒有完全消散。

可是在車裡閉目養了一會兒神，他發現，鄭書意坐在旁邊，慣用的香水味隨著小小的作若有若無地浮。

即便不說話，不作，他也本沒辦法靜下心來。

時宴長舒了一口氣，睜開眼，毫無預兆地抓住鄭書意垂在邊的手。

的手細膩又纖瘦，十指勻稱，指尖剪得乾淨圓潤，沒有塗指甲油，呈現出一副純天然的。

而且很小，輕輕一握，就被包在掌心裡。

時宴一副把玩的架勢，又攤開手，十指緩緩|，將兩人的手扣在一起。

「今天下班後，我來接你？」

鄭書意勾笑了笑，裝模作樣地看著窗外，語氣拿喬：「沒空。」

半晌，等著時宴來哄的鄭書意什麼都沒聽到，手倒是被他玩兒的起興。

鄭書意側過臉看他，見他怡然自得的樣子，似乎本沒在乎一個人的獨角戲。

突然覺得好沒勁。

鄭書意倏地回自己的手，低頭摳指甲，試圖遮掩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的扭。

「我朋友今晚的飛機，就那個，之前你見過的那個朋友，我要去接。」

時宴：「來找你玩嗎？」

「不是啊。」

鄭書意剛想說來工作的，腦子裡卻突然冒出很久之前，畢若珊第一次和時宴見麵時，對鄭書意放出的話。

――「姐妹，這你他媽能搞到手，我當場剁頭。」

思及此，鄭書意噗嗤一聲笑出來，別有深意地瞄著時宴。

「來給我表演剁頭的。」

「……」

時宴有時候真的不懂，是不是有人在鄭書意的緒開關上反覆橫跳。

一會兒生氣，一會兒彆扭，一會兒撒，一會兒又自顧自地笑。

不過想到畢若珊要當場剁頭，鄭書意先前的那些小緒都煙消雲散，挪到時宴邊，拉了拉他的袖子。

「那今天你陪我一起去接？」

時宴：「沒空。」

鄭書意：「……」

這男人怎麼還有睚眥必報的第三重人格呢。

鄭書意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嗯嗯，好的，那我去找個有空的男朋友陪我去。」

時宴聽到這句話，也不惱，反而側頭靜靜地看著鄭書意，角還帶了點笑意。

既然如此，鄭書意就藉此機會表達自己的不滿。

「我有一個男朋友，會每天跟我說早安晚安。」

「還有一個男朋友，會接我上下班，或許還會帶著花來。」

「還有一個男朋友，會在我需要的時候心地陪著我。」

「最重要的那個男朋友呢，會說好聽的話哄著我。」

時宴長長地「哦」了一聲。

「這麼多男朋友？」

「是啊，怎麼，你這是什麼眼神？」鄭書意麵不改地說，「羨慕的眼神嗎？」

「……」

「我不會分給你一個的。」

「……」

「除非你求我。」

「求你，」時宴終於開口，隻是語氣不那麼順耳，「閉。」

「……」

-

因為在路上折騰了一會兒，鄭書意幾乎是踩著點到的公司。

剛剛放下包，就被進會議室開例會。

結束的時候，唐亦靠到轉椅上，笑瞇瞇地說：「三月了，萬復甦，春暖花開，的季節也來了，大家要趁著這個時節，去談一場甜甜的呀。」

「……」

眾人對唐主編這突如其來的蠢蠢震得不知道怎麼接話。

隻有鄭書意為捧場。

「嗯嗯，主編是男朋友了嗎？」

唐亦理了理頭髮，搖搖頭：「我的生活，自有安排，我是在為你們擔心。是這樣的，前幾天呢咱們樓上那家網際網路公司的老闆找到我，要跟咱們部門舉行聯誼。」

朝鄭書意眨了眨眼睛，「人家指名要你參加，我都答應下來了，你會給我這個麵子吧？」

鄭書意笑著點頭：「唐主編的麵子我怎麼會不給呢。」

唐亦覺得鄭書意很懂事，朝投來讚賞的目。

接著，鄭書意拿出手機：「隻是我得去問問我男朋友，他同不同意我參加。」

「……」

唐亦倏地坐直，合上電腦，「散會。」

-

一離開會議室，孔楠立刻湊了上來。

「又啦？」

鄭書意笑而不語，往茶水間走去。

而孔楠手裡頭有事，也沒空追問，兩人分別走開。

由於去國出差一週，鄭書意手裡的工作堆積了不，回到工位後，一忙起來便忘了時間。

匆匆吃了午飯，連平時習慣的小憩都沒有時間，又投下午的工作中。

直到快到下班的點，辦公區裡的人都陸陸續續開始魚了，鄭書意才站起來舒展舒展肩頸，然後端上一杯熱水站到窗邊刷了會兒朋友圈。

其中一條是秦時月的，發表於三個小時之前。

――「生活生活，生下來就是要幹活，老舍先生誠不我欺。」

配圖是一張老舍的照片。

鄭書意：「……」

這都沒什麼，重點是看見喻遊點了個贊。

鄭書意嘆了口氣，在這條朋友圈下回復：

他沒說過這句話。

這種覺我懂。

――魯迅。

沒幾秒，秦時月果然刪了這條朋友圈。

然後哭唧唧地來找鄭書意。

秦時月：你怎麼不早說呀TVT，丟臉死了。

鄭書意：……

鄭書意：或許他也不知道，你看這不是還給你點贊了嗎？

秦時月：痛哭流涕.JPG

鄭書意：答應我，以後不要在朋友圈裝作很文藝的樣子好嗎？你不如多發點自拍。

秦時月：唉……

鄭書意：你怎麼了？

秦時月：我小舅舅又要把我弄回來工作了。

喝完了水，鄭書意一邊整理著資料，一邊給秦時月發語音。

「你上班就上班，年紀輕輕的不工作癱在家裡幹嘛？」

秦時月：「哇，書意姐你怎麼也站到我小舅舅那邊了？」

幾秒後。

秦時月自問自答：「啊！你真的跟我舅舅在一起啦！！！！」

秦時月的聲音太大，鄭書意下意識把手機舉得離自己耳朵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