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字母 點)!
林朝夕記得,之前高中數學不好的時候,很怕遇上函式題。
那時老林還在車禍昏迷,每天上課都在打瞌睡。覺得所謂的定義域a也好,對應法則f也罷,都太象難懂。有時看著題目,都不清楚這道題目究竟在問什麼。
現在很有種那時的覺。
一直以來經歷的事,就像一道巨大的函式題,老林的車禍或許是要求的「f(2)=」,但卻不知道f(x)的解析式是多。
而現在,裴之也像是這道函式題中的關鍵變數。
從現實而來,很清楚函式的態和它所繪出的幾何影象。更確切地說,知道每個人現在所經歷的事在某一時間截點上的結局。
一直以來想做的,就是改變那個圖案。
可差不多也是在裴之走進鐵門的剎那,突然意識到,解不開「這道題」,其實什麼也改變不了。
這個想法很哲學思維,涉及到兩個世界的真實存在意義,林朝夕意識到這點,收起奔逸的思緒,向前看去。
永川市火車站售票大廳。
老林接過售票員遞來的車票。
票麵上有——
k796
「17:42」「永川→安寧」的字樣,抬頭看著掛在牆上的巨大時鐘,還有差不多半個小時,他們就將踏上回程。
如果能順利到家,是不是就意味著老林車禍發生的時間和地點已經被改變?
火車站氣氛熱鬧,林朝夕買了兩盒紅燒牛麵。
和老林站在站立休息用餐區,撕開調料、注熱水,用叉子叉好,很張地等待麵開。
時鐘一分一秒過去,時不時看看鐘。
旅客湧候車廳排起長隊,d198檢票提示跳綠,掀開泡麵蓋。
麵吃了三分之二,旅客差不多走完,d198停止檢票。
檢票口顯示屏上,k796跳上一位。
林朝夕開始呼嚕呼嚕喝麵湯,老林上廁所回來,吃了幾口,就放下叉子。
「你吃飽了?」林朝夕一轉頭,看到他碗裡還剩下一半的泡麵,到震驚。
「怕你吃不飽,爸爸想留一口給你。」老林慈地說。
「你是不是買燒了?」林朝夕敏銳地左右看去,果然老林手上提著一個油紙包的袋子。
林朝夕趕忙手去搶,老林把袋子一提。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
起先是嗡嗡的震聲,隨後是老林慣用的鋼琴鈴聲奏響,林朝夕踮腳搶過油紙袋,突然定住。
空氣被瞬時乾,周圍靜得一聲音也無。
老林拿出手機,林朝夕眼睜睜看著他接通電話,聽到他頓了頓,然後說——
「曾教授,您好。」
像有石子砸河水,掀起層層漣漪,噪音突然湧。
「請乘坐k796號列車旅客注意,列車即將開始檢票。」
廣播聲洶湧澎湃,就在他們頭頂響起,幾乎過老林講電話的聲音。
林朝夕從老林的口中,勉強辨析出整通電話的大致容。
「是,我來永川了,現在在火車站。」
「差不多了,還在修改。」
最後是停頓三秒的思考,老林視線向移來,說——「好,那我現在過去。」
林朝夕用可笑的姿勢抓著油紙袋,張地看向老林。
「幹嘛,吃你的,不搶你。」老林接完電話,看上去心有點放鬆。
「曾教授是誰呀,爸爸?」試探著問。
「小學奧數夏令營給你做過演講的老爺爺。」老林一副「你明知故問」的眼神,往候車室外走。
林朝夕的心又沉了沉,快走兩步跟上,隻覺得耳邊聲音都隆隆作響:「你去哪啊,馬上要檢票了。」
「三味大學,他們希我過去一趟,我們坐晚一點的火車回去。」
一把拉住老林,也不知怎地,口而出:「不要去了,我們趕回家吧?」
「怎麼了這是,突然家?」老林還是輕鬆模樣,卻停下腳步,很認真在聽的理由。
該怎麼說呢?
說「我害怕你留在永川遇到不測」,或者是「我們回家好好待著這個禮拜都別出門」?
可曾教授的突然電話,又顯然是與老林論文有關,怎麼可能讓老林別去?
檢票提示跳綠,閘口開始放人。
林朝夕回候車室準備離開永川的洶湧人流,知道所遇到的這道巨大函式題,出現瞭解題的限定的值域。
看著老林,到一種強大的力量將他們推既定軌道,卻在最後隻能說:「走吧。」
——
三味大學,老校區。
校園裡有大片濃的常青行道樹,冬夜裡幽幽森森。
林朝夕和老林站在數學係大樓外,見到了曾教授。
夜中,老爺子頭髮花白,看上還很有神。
「你的兒,都這麼大了?」曾教授從大口袋裡掏出一個饅頭,問,「不,吃個饅頭?」
一路上,林朝夕腦子裡的弦都繃著,骨子裡覺得冷,於是接過了饅頭,半點不客氣地道:「謝謝。」
過了會兒,曾教授才收回看著饅頭的視線,對老林說:「還真是你的兒。」
「行了。」老林倒是很乾脆,從手裡把饅頭拿回來,一掰兩半。
「把你的夜宵收好。」他把饅頭遞還一半給曾教授,另一半自己拿著咬了一口。
他們往樓裡走去,看上去好像很,不過老林對大部分人都這麼隨意。
老林和曾教授的對話不鹹不淡,林朝夕跟在他們後。
快到辦公室門口,裡麵等著的人讓腳步一滯。裡麵坐著三味大學數學院的教授,有兩張麵孔在現實中讀大學的時候見過。
林朝夕這才意識到,老林是邀參加論文發表前的同行評議。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老林把論文發給曾教授看過,曾教授則邀請老林來親自闡述。
冬夜裡,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張而激。
這種況,當然不能跟著進去。
「我在外麵等你。」對老林說。
「找個暖和的地方。」
「恩。」
——
數學係主任辦公室。
泛黃的百葉窗已經拉上,林朝夕轉了一圈,又回到辦公室門口。
過百葉窗壞掉的葉片隙,能看到辦公室裡就點了兩盞吊燈,列印好的一疊論文擺在桌上,但沒人去翻。
辦公室裡房間裡煙霧繚繞,有一整麵的黑板牆,老林就站在黑板前麵。
冬夜裡,有寒風吹過樹葉,發出很細的沙沙聲。
林朝夕握書包帶。
座位上,曾教授抬起頭。
他看著老林,神嚴肅而認真,像在說——「開始吧。」
——
林朝夕把書包放在地上,靠著辦公室的牆。
夜裡很冷,走廊仿若冰窖。
坐下的時候瑟瑟發抖,胡翻著書包,腦子裡不停在想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尚未離被命運強行推向既定軌跡的恐慌。
從書包裡找到幾張帶著裴之和老林筆跡的稿紙,一本隨帶的圖論書,和的筆袋。
冬夜寂靜無聲,仰起頭,能看到掛在城市上空的一明月,亮皎潔。
把書包墊著屁坐下,翻開了書。
——
辦公室裡隻有翻閱論文和煙的聲音,很輕也慢。
煙霧更大。
林朝夕花了比平時多很多的時間,寫完書後的一道練習題。手凍得發僵,但緒似乎平靜了一點。
再次看向辦公室。
黑板上已經出現大半版麵的筆字,但氣氛凝滯,似乎有人在提問,問題非常刁鑽尖刻,所有人都看向提問者。
林朝夕卻看著老林。
的父親已不再年輕,手指上有白筆灰,連帶袖口都是灰白一片。
他目沉靜,卻富有堅定的銳氣。
聽完問題,他沒有說話,取而代之的是黑板上出現的筆字。
一行、兩三、三行……
所有人皺眉看了一段時間,爾後出一些輕鬆表,似乎意識到這是非常完的解決方式。
曾教授吸了口煙,瞇起了眼,似乎在說——「繼續。」
——
林朝夕重新坐下,把書翻後一頁。
時針走了一圈,然後又是一圈。
桌上的煙灰缸堆滿煙,又是新的一支被按滅。
黑板已經被了數遍,所有不平整都即將被填滿。
林朝夕卻仍看著膝蓋上的題目——
(2):寫出g的鄰接矩陣。
想了想,繼續寫了下去。
——
曾經有人說過,數學家最重要的就,大多在他們40歲前做出的。
40歲之後的數學家已經沒有用。
而今的老林,正好卡在這個關口上。
辦公室裡,一個又一個問題被丟擲,然後被解決。
很多數學家一生在黑暗中踽踽獨行,多人能有幸經歷明刺破黑暗的時刻?
校園裡的景觀燈都完全熄滅,雪鬆在寒風中搖曳。
林朝夕放下筆,把手掌合攏了,嗬了口氣。
就在這時,空間裡響起「哢」一聲輕響。
林朝夕猛地轉頭,燈水流般順著門滲走廊。
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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