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誰走了風聲,村裡便傳開了謠言:
“你們知道麼,老崔家的那個大丫頭瘋了!”
“啊?”
“聽說是因為老崔殺牛造孽太多,報應在他這丫頭上了。”
“我還聽說,老崔家丫頭天天說胡話呢!”
這件事兒一傳十十傳百,傳遍了整個村子。
崔丫媽實在沒有辦法,只好請了神婆來。
“崔丫頭這是沖撞了前去托生的亡魂,”神婆緩緩說道,“那頭黃牛本是帶著惡靈到西方轉世投胎去的。”
“神婆,那該怎麼辦呀?”崔丫媽焦急地問道。
神婆稍稍一思索:“倒是也不難,只要帶著崔丫頭找到那頭紙紮的黃牛,燒掉就好了。”
“好……好……”崔丫媽喃喃道,繼而猛地一抬頭,“可是……我們該去哪兒找那頭紙紮的黃牛?”
神婆掐指一算:“西方地頭,老楊家。”
“老楊家?”
“不然這樣吧,這件事兒給我來辦,你讓崔丫頭跟我走,”神婆歎了口氣,“我找幾個年輕人帶著崔丫頭去找牛。”
“那……那就拜托您了。”
崔丫頭就這樣被神婆帶出了門,崔丫媽仍然有些不放心,一直在門前目送著,直到那一老一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
神婆帶著崔丫頭到葉幸『』『』家去,葉幸一同陪著崔丫頭去老楊家地頭找牛。葉幸也沒辦法拒絕,只好接下了這份差事。
誰知崔丫頭瘋瘋癲癲的,見了葉幸便傻乎乎圍著他轉:“嘿嘿……小哥哥長得真好看,嘿嘿……”
葉幸有些不好意思,只當是在發瘋犯傻。不想一個人帶這瘋丫頭去,葉幸便上了二虎子。二虎子念葉幸的救命之恩,總是隨隨到,何況又不是什麼難事兒,也就非常痛快地答應了。三人說走就走,反正村子不大,二虎子又蹬上了三車,載著葉幸和崔丫頭,不一會兒就到了村西邊兒老楊家地頭。
這些日子人們忙著除草、殺蟲,地頭上一般有人來,但是在公然擺著這麼大一個紙紮的牛,總是覺得不大吉利,於是楊家人一早就把牛扔到山穀裡去了。
既然如此,三人只好下到穀底去找。
那一片山穀很大很深,向下看甚至還有些眩暈。好在兩邊不是很陡,土還算松,半路上有些矮樹,可以停下來歇腳,三人沿著楊家人憑著記憶指認的地方試探著往下挪。
“幸子,這似乎是個玩兒命的買賣。”二虎子一邊挪著微胖的軀,一邊抱怨道。
“誰知道那老神婆為什麼非要找我辦這事兒。”葉幸也是一臉不願。
踩著土一點一點爬下來,葉幸站在穀底向上,深穀下還可以見一片遼闊的天空,便舒了口氣:“趕找牛。”
二虎子很是賣力,到了穀底先抹了把汗,二話沒說就順著山穀四尋找。
“哎~可奇了怪了,你說這一頭紙牛,它能跑到哪兒去呢?”二虎子『』著腦袋,四下張。
“是啊。”葉幸在附近轉了幾圈兒,可就是沒看見紙牛的影子,“楊叔說差不多就是這裡啊……”
正琢磨著,突然,崔丫頭又發起了瘋:“別殺我,別殺我,我是來渡靈的!”
葉幸和二虎子同時回頭向看過來,只見崔丫頭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前方,裡念念有詞,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葉幸再回過頭來,只見一只黃牛繞著整個穀底一圈一圈地走,此時天『』已經微微暗下來。
“這牛……不是有什麼問題吧?”二虎子往葉幸背後躲了躲,恐懼地說道。
葉幸仔細觀察著眼前黃牛的一舉一,總覺得哪裡不對,皺了皺眉轉頭向二虎子說道:“走,跟過去看看。”
“啊?”二虎子畏畏地拉著葉幸的袖跟上來。
崔丫頭倒像是不害怕一般,或者已經『迷』失了心智,不知道恐懼,大大方方走在最前面,機械地跟著那頭黃牛。
幾人跟著黃牛向山穀深走去,不久便瞧見前方有一座孤墳,黃牛繞著墳頭打轉兒,再也不肯離去。
葉幸定睛一看,這分明是小鬼的障眼法,看形像是個小孩兒,此時它正蹲坐在墳頭上咧著看著他們。葉幸清了清嗓子,問道:
“小家夥兒,你把我們引到這裡來想要幹什麼?”
二虎子見葉幸對著空墳包說話,不由得心底一涼,起了一皮疙瘩:“幸子,你……你可別嚇我啊,難不……你也瘋了?”
葉幸沒有理會二虎子,只是死死盯著前方的墳頭。
蹲在墳頭上的小鬼微微一驚,還有些不敢相信:“你居然能看見我?”
葉幸稍稍一低頭,皺著眉頭抬起眼睛看著他:“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二虎子從沒見過葉幸的目這樣可怕,原本還扯著他袖子的雙手倏地松開了,下意識往後退幾步:“幸、幸子……”
蹲在墳頭上的小孩子頓時一臉委屈:“我只想去投胎,你們幫幫我。”
“你要我們怎麼幫你?”葉幸的目終於溫和了些,在墳頭前面蹲下來。
小鬼舉目四,惆悵道:“我在這深穀下走不出去,沒辦法投胎轉世,你們只需要把我帶出去就好。”
“好,這個容易,你先放了這牛。”葉幸抬手指著那頭黃牛,“原本是紙紮的吧。”
話音剛落,黃牛“嘭”的一聲倒在地上,瞬間恢複了紙紮的模樣。崔丫頭見牛不了,也隨之安靜下來。
“這姐姐是沖撞了什麼吧?”小鬼這才注意到崔丫頭一反常態的舉。
“燒了這頭牛就好了。”葉幸說道。
小鬼沉默了,似乎還想說什麼,卻遲疑著不開口。
“怎麼了?”葉幸見它不出聲,便問道。
小鬼猶豫了一會兒:“我需要這頭牛把我送到西邊去,你們能不能等到天亮再燒?”
葉幸想也沒想,一口答應下來:“好,你就乖乖趴在牛背上,我們現在帶你上去。”
小鬼很配合地點點頭。
“虎子哥,把牛背上,我們現在找路爬上去。”
躲在一旁的二虎子見葉幸終於變得正常了,小心翼翼地走過來,站在紙紮牛旁邊,莫名打了個寒噤,久久不敢手:
“幸子,這牛背上有啥呀?”
“你不是看見了麼,什麼都沒有,走吧!”葉幸輕描淡寫地回答道。
二虎子仔細看了看,確實沒什麼,便抱怨道:“你剛剛是在和鬼說話麼……”
“別多!”葉幸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
二虎子不敢再吭聲,乖乖背著紙紮牛,跟在葉幸後尋找容易往上爬的路。
三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踩著松的土爬上來,二虎子突然覺得背後沒了重量,回頭一看,紙紮牛竟然又變了一頭黃牛,站在與他不遠的地方。
“哎呀!”二虎子嚇了一大跳,立即往葉幸邊湊了湊。
“你走吧。”葉幸向著騎在牛背上的小鬼說道。
哪知小鬼一陣『』笑:“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出來了,你可真是幫了我大忙啊!”
葉幸心知不妙,眉頭一皺,厲聲呵斥:“小子,你到底想怎麼樣?”
“哼!我被困在穀底這麼多年,如今我終於重見天日,你們就等著看好戲吧!”小鬼的聲音還在虛空中回『』,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虎子哥,快先把牛燒了!”
“啊?”二虎子看了看葉幸,又看了看黃牛,有些不知所措。
“那牛是紙紮的,你就放心燒吧。”
聽他這樣說,二虎子才慢吞吞掏出打火機,拿出事先裝在懷裡的黃紙,點燃後扔到黃牛上去。
老楊家地頭上燃起了大火,將整個夜晚照的通亮。黃牛在烈焰中一聲不響,只有呼啦啦燒紙的聲音。
隨著火勢漸漸弱下來,崔丫頭也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幸子,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許久,二虎子試探著問。
葉幸停頓片刻,才轉過來:“先把崔丫頭送回去。”
“好嘞!”二虎子背起崔丫頭就走。
葉幸一路上也不言語,埋著頭好像思索什麼,二虎子猜不他的心思,好奇地問道:
“幸子,你想什麼呢?”
“那個小鬼……”
“什麼小鬼?”
“就是剛剛你從穀底背上來的呀。”
“什麼?”二虎子嚇得一下子松了手,背在背上的崔丫頭歪歪斜斜摔在了地上,“不是……幸子,你坑我呢?”
“怎麼了?”
“你跟我說清楚,我什麼時候背小鬼了?”二虎子委屈地嘟著不肯走。
葉幸無奈的歎了口氣:“就是剛剛你背著牛往上爬的時候啊,小鬼就在那牛上趴著呢。”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二虎子埋怨道。
葉幸笑道:“我要是早告訴你了,你還敢背麼?”
二虎子頓時語塞,看著躺在地上的崔丫頭,猶豫著不敢再過去背。
“虎子哥,快把人背上,走啦!”葉幸說完,轉繼續走著。
“那個……幸子,你保證這個是人吧?”二虎子戰戰兢兢問道。
“安啦,崔丫頭當然是人啊。”
二虎子這才松了口氣,一把將崔丫頭從地上拖拽起來,重新背在背上,快走幾步跟上去:“幸子,你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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