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拉開車門，上車坐在旁。看著他的側臉。在他三十年的人生里，因為父母到底遭過什麼，暫時無從知道。

也許，以后，等過去結束，將來靜好。哪天哪個時候，他會愿意在家中跟說嗎？

尤明許握住他的手，自己都沒察覺，握得有點。

殷逢看一眼，忽的笑了，說：“尤明許，我不要你的這種可憐。”

尤明許察覺到他話語里的冷意，心里有點不是滋味。車廂里的氣氛似乎也有點僵了。

靜默片刻，手直接就在他頭上敲了兩下：“又怪氣給誰看？你還要不要……”話語一頓。

他卻明白了所指的，看一眼，吐出個字：“要。”

尤明許笑了。

氣氛就這麼又讓人舒服了。

過了一會兒，殷逢把摟進懷里，手在腰上了幾把，暗暗用力，麻得很，還有一點點不過分的疼。尤明許在心里罵了句“神經”，卻忍不住抓著他另一只手，一下下捋著他的一手指。過了一會兒，就有種覺，覺得他整個人是真的放松下來。

警車一路向第三個犯罪現場疾馳，正是中午，太明晃晃地刺眼。尤明許想：

什麼是家庭的原罪？

到了最后，一無所有的殷塵，留下的是這樣仿佛孩胡鬧般的殘忍儀式。

也許，我們每個人，總以為隨著年歲的增長，會離家越來越遠。

其實，任何人，無論有罪無罪，無論是活得困頓罹痛，還是如魚得水。

無論在天涯何。

一抬頭，誰不能看到那年那天，家中那盞和的燈下，那個孩子沉默矗立的影子？

終其一生，無法改變。

——

這是懲罰者組織被連拔起后的第五天。

三起案件，發生在短短6個小時。

就像一堵黑的爬滿毒藤的墻，被堅的坦克撞倒。滿地散落的磚頭和藤蔓中，你卻發現還殘留著最尖銳的一木樁，稍不留神，已被刺得滿手鮮，疼痛不已。

當天下午，在勘測完殷逢父母的居所后，所有骨干刑警，趕回局里開頭會，確定下一步的行方向。

那天負責電視臺行的副局長，主持了會議。

一名負責監控組的同事，匯報了迄今為止殷塵的作案時間線——

昨天。

下午3點20分：殷塵進許夢山父母家所在小區。

4點12分：殷塵挾持許父許母，驅車離開。

5點05分：殷塵來到尤明許家所在小區。

5點20分：殷塵留下邢幾復斷指后，驅車離開。

6點55分：許夢山歸家，報案。

晚上8點20分：殷塵進父母所居住小區。

9點20分：殷塵驅車離開。

9點33分：保安發現火報警。

另一組通組的同事，在墻上的地圖上，畫出了4條箭頭，所有人都睜大眼睛。

第一條箭頭，是從城南某建材市場，指向許夢山父母家。

第二條箭頭，從許夢山父母家，指向尤明許家。

第三條箭頭，從尤明許父母家，指向殷逢父母家。

第四條箭頭，從殷逢父母家，指回城南某建材市場。

這名同事說道：“沿途的監控顯示了殷塵的上述線，在時間上也是符合的。只不過，到了城南建材市場附近，就失去了他的蹤跡。接下來，是否重點搜查該區域？”

許夢山發言：“不是這個區域，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就藏匿在這里；二是他在市場換車或者套了車牌，去了別的地方。”

副局長點頭：“無論如何，線索是在這里斷的，重點搜查。”

大家又議論紛紛，商量著搜索方向和對策。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他很快會和我們取得聯系。”

眾人肅然一靜，全都看向殷逢。

殷逢還是那副模樣，灰黑，簡潔英俊，眼里叢生著冷意：“他到底要對我們的父母做什麼，一定會讓我們看到。缺觀眾，就太無趣了。”

盡管有了殷逢的“預言”，警察也不可能坐著等它實現，大批警力被調往城南市場，開展一場疾風暴雨又細致微的搜索。

尤明許并沒有像許夢山跟著去，而是選擇留在警局。坐在電腦前，一幀一幀仔細看著殷塵出現過的視頻。

殷逢也沒去，留在邊。

尤明許埋頭干了一會兒，抬頭說：“你有什麼想去查的，可以去，不用管我。”

殷逢出一手指，指了指自己腦袋，說：“在查，我在想事。”

尤明許笑了，說：“其實我覺得他們去城南，只怕很難有收獲。殷塵只要想，就不會留下線索。”

殷逢點頭：“這對于他來說，不過雕蟲小技。他能讓我們拍到車，就有把握讓我們找不到。”

尤明許繼續盯著屏幕。

殷逢問：“你想找什麼？”

尤明許答：“我還不知道。但這次，殷塵的作案，和從前很不一樣。即使是學徒殺手明韜，都很謹慎，沒有被攝像頭拍到過正臉。這大概是高智商罪犯的基本職業素養。

可殷塵現在已經不在意了，臉，車子，指紋，到都是。他也許覺得，我們知道這些，也無關大局，他有辦法。可是，他不是警察，一個罪犯哪怕反偵察能力再強，也永遠不可能像一個警察那樣思考。”

殷逢眼睛一亮，說：“這個觀點很有意思，接著說。”

尤明許淡笑道：“一個警察，對著這些監控，看到的卻是：他留下的痕跡越多，細節也就越多。存在即合理，細節越多，就意味著背后的邏輯關系越多。找出這些關系，說不定就能找到我們想要的答案。一個犯罪者，卻不可能像這樣去思考。”

殷逢聽明白了的話，甚至覺有所啟發。

這現了一個刑警縝的思維和敏銳的察力。

這樣的尤明許，面對如此急迫的況，依然冷靜、自信且頑固。哪怕素面朝天，眸依然閃著寒，恍惚間又讓他看到了西藏那個膽敢與狼共舞、以一己之力就抓住顧天的人。

哪怕這一路經歷了那麼多悲歡離合，也矢志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