嫿煙被他重重推開，黑發鋪散了一地。無力地躺在地上，忽然淒然笑了起來。

潘瀞沉聲道：“你真的瘋了。”

嫿煙眼角淚流不止，笑道：“我是瘋了，我這條命早就是你的了，你也早就拿去了。潘瀞，你不知道嗎？”

這是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潘瀞抬起眼睛，也是第一次正眼看這個人。躺在地上，很狼狽，很無助，卻又好像很勇敢。

他心中微，將這個人養在邊十年，他隻知道溫嫻淑，從沒想過有一天也會如此在他麵前笑得放肆。

嫿煙，有著一雙和華衍相似的眼睛。

在華衍最後的那段日子，的眼睛看不見了，潘瀞很想給找一雙眼睛。

那時候，他就發現了嫿煙——一個富賈家最不寵的庶。他很輕易地將收了府中，本來，是想要這雙眼睛的。

後來華衍死了，他將這個人改名為嫿煙，養在邊。他怕看見的眼睛，他又希看見。

當了皇帝，他每一次找侍寢，都會令用絹布蒙住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一種什麽樣的病態心理，，又畏懼。每一次將抱在懷中，其實是幻想那個早就紅化枯的人又活了。

嫿煙，隻是華衍的替代。

從地上爬起來，笑著問潘瀞：“皇上，我在你邊十年了，在外人看來，我是你最寵的人，隻有……我自己知道你的冷淡。你每次看著我，你的眼睛裏都是，那現在，你得了救贖嗎？”

潘瀞努力保持麵無表，但他的聲音卻有些發，“你找死。”

嫿煙上前了幾步，忽然抬起手，冰涼的指尖在他的臉頰上輕輕、輕輕地了一下。

潘瀞向後退了一步，有些慌。這個場景，讓他想起了華衍最後的一刻。那時候渾是，眼中是絕，卻又釋然。

釋然，為什麽會有釋然！潘瀞忽然握了拳頭，難道在他邊就這麽難熬，就這麽折磨！為什麽每個人都想離開，為什麽他邊的人覺得死是一種解！

他忽然狠狠攥住嫿煙的手腕，“我說過，你的命是我的。你不想讓全族為你陪葬，就給我老實一點。”

嫿煙靜靜地看著他，“我是一個庶，沒有人會在意我的死活，我也不在意族人的死活。皇上以為，這些年我在您邊，是為了族人嗎？”

潘瀞瞇了瞇眼睛，忽然一手刀敲在的肩上，將敲暈過去。

他抱住嫿煙，將放在椅子上。隨後來院中的一個暗衛，問客棧主人的去向，那暗衛搖頭不知，說來時客棧便是空的，並無主人。

潘瀞想了想，看了嫿煙一眼，對那暗衛吩咐道：“明日我會回來，這個人我要親自置，仔細看著，不要讓死了。”

說著，拎起蘭衡往外麵走。

蘭衡被他牽著手，默默無言，年紀雖然小，看過的話本卻不，也讀過“落花有意流水無”，以前隻是覺得句意淒，現在見了嫿煙娘娘和潘瀞，卻切切實實會到其中的悲傷。

潘瀞帶著走出小鎮，往雪山的方向去。他心極差，蘭衡也悶悶的不出聲。

一大一小走在凍土的荒原上，良久，潘瀞才回過神，瞥見蘭衡臉頰被凍的通紅，他皺了皺眉，將抱在懷中，用披風裹住。

蘭衡悶悶地道：“我不冷。”上穿著潘瀞給買的小狐裘。

潘瀞卻不管，問：“蘭衡，你怕我嗎？”

蘭衡搖頭，低聲道：“我沒有怕你，我就是……有點難過。”

潘瀞哼了一聲，忽然無所謂笑道：“我是個孤鸞命，不會對誰好，也沒誰對我好。”

蘭衡皺起眉看向，“你怎麽這麽說！”

潘瀞歎了一口氣，著不遠的雪山，他自言自語喃喃道：“我忘不了華衍，又得不到你娘，我這一輩子就算當上了皇帝，又能怎麽樣呢？死了的人再也活不過來，我真是一個笑話。”

蘭衡癡癡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麽，十分難。認真地道：“嫿煙娘娘，很喜歡你。是真心待你的，你也要真心待，因為……你，你好像也有點喜歡。”

潘瀞搖了搖頭，他的眼中從來都沒有嫿煙。他是喜歡，喜歡那一雙眼睛。

蘭衡道：“你不願意死。”

潘瀞點頭，“我的確不願讓死，因為……”

因為以前華衍死的時候，他沒能夠阻止，他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再發生。

蘭衡問：“因為什麽？”

潘瀞搖了搖頭，繼續朝著雪山的方向走。

蘭衡摟著他的脖子，忽然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氣息吹在潘瀞的臉頰上，微，他停下腳步看向，“小丫頭，你歎什麽氣？”

蘭衡語不驚人死不休，道：“你這個人，真是書中說的風|流種。”

潘瀞斥道：“什麽七八糟的！看那些書。”

“你還教訓我呢！你可不就是嘛！我爹爹就不這樣，我爹隻我娘。”

潘瀞呸了一聲，嗬嗬道：“你爹不這樣？他那芭蕉苑……”忽然頓住，覺得這種話說給蘭衡一個小姑娘聽好像不太好，他於是改口道：“我也隻喜歡你娘。”

蘭衡道：“可是我娘是我爹的媳婦。”

潘瀞微微一笑，看著較真的小模樣，故意道：“我不能把搶過來當我媳婦嗎？”

蘭衡哼了一聲，氣道：“不可以！”

“怎麽不可以呢？”

“我娘是我爹的。”

“誰說的啊？上寫著你爹的名字？”

蘭衡隻覺得他一個大人蠻不講理，實在可惡！憤憤不平道：“反正你不能搶！”

潘瀞笑嘻嘻地道：“我就要搶了，我現在就去找幫手去。我找那個哥的爹，讓他幫我。”

蘭衡搖頭道：“哥的爹不會幫你的！”

“那可不一定。”

兩人一路鬥，爬上雪山半山腰，到了一巨石後麵的平坦地麵，潘瀞站住不走了。

蘭衡在他懷裏，暖烘烘的，小腦袋探出披風一看，不由微微睜大了眼睛，隻見那塊巨大的山石後轉出一個人。

他一襲青的布，黑發高高束起，劍眉鬢，卻一點也不淩厲，反而十分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