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們馬上就回來!”林飛然一口應下了,拽上顧凱風就要去采花,兩人走出了好幾步遠,林飛然才一臉壯志激昂地問顧凱風道,“凱風,西是哪個方向?”
小東西,別說西了,連出寺的方向都沒找準……顧凱風嗤地笑出聲,反手握住林飛然的手腕,拉著他扭頭往反方向走去,兩人出了寺門后,顧凱風又引著林飛然走上一條小徑,語聲略帶戲謔道:“寶貝兒,這是西。”
這條土徑兩側雖然雜草茂盛,但中間沒草的地方卻被踩得很實,看起來平時也是經常有人走的,只不過游客不會走到這里來,顧凱風走在前面開路,林飛然乖乖跟在他后面,不好意思道:“我方向不太好。”
顧凱風溫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含著笑:“的確不太好。”
林飛然:“……”
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反駁我說“其實也還行”嗎!
這時,走在前面的顧凱風忽然頓住腳步,旋即一個轉,林飛然沒剎住步子一頭撞了上去,顧凱風順勢環住他低頭親了一下,道:“你不用找東南西北,找我就行了。”
“嗯。”林飛然也不甘示弱,霸氣地回親了一下。
兩人在山路上走了好一會兒,三里地說遠不遠,但他們之前爬山消耗了不力,再走上這麼多路還是有點疲累的。這里就是澄觀所說的西坡了,冬天正是H市氣候最怡人的時候,風清爽得恰到好,空氣中充溢著花朵的甜香,林飛然走進草叢中蹲下,撥弄了一下面前怒放的花道:“這些應該都是佛瑾了。”
花花草草他雖然不怎麼認識,但這附近漫山遍野開得最好的也就只有這一種花了,那花瓣薄而輕盈,彩艷麗,以大紅和明黃為多,在風中擺弄的樣子很是飄逸。
林飛然看準一株開得正漂亮的,手正要采,顧凱風卻忽然道:“寶貝兒,不然我們連挖幾顆給他種那?那樣他們總能看見,折下來的話明天就不好看了。”
“好啊。”林飛然拳掌準備刨土。
“那邊石頭上坐著去。”顧凱風林飛然的腦袋,把背上的登山包給他,蹲下道,“這種臟活累活老公負責,你只要負責給老公力就行了。”
林飛然聽話地接過登山包,在顧凱風左臉上用力親了一大口,問:“力夠不夠?”
顧凱風又轉過右臉:“再來,一面親一下。”
林飛然又親。
顧凱風又轉過左臉:“繼續。”
如此這般反復了十次,顧凱風的力才攢足。
親到酸的林飛然:“……”
說好的“一面親一下”呢?
怕不是個十面吧?
顧凱風小心翼翼地挖出了兩株佛瑾,其實只要想,挖出多株都行,但是待會兒還要栽回去,所以最好還是一點,栽多了恐怕會引起寺里其他和尚的注意。
挖好了佛瑾,兩人又徒步1.5公里山路回了寺院,這會兒后院里的游客了些,澄觀仍在菩提樹下給鬼們超度,顧凱風暗地貓著腰在那株菩提樹下刨土,林飛然背著個碩大的登山包擋住他后面,阻隔住其他游客的視線。前兩天應該是剛下過雨,樹下的泥土很松,很快顧凱風就把那兩株佛瑾轉移好了,也不知道來年會不會結出更多的小佛瑾來。
“多謝二位施主。”澄觀又超度了一個鬼魂,起對二人施了一禮。
“您別客氣,”林飛然用巾細細給顧凱風著沾滿泥土的手,“還有什麼我們能幫上忙的嗎?”
澄觀眸微微一閃:“如果可以的話,貧僧還有一事相求。”
林飛然:“您說。”
“我曾發愿此生遁空門,度盡世人,然而十七歲時下山化緣,與相識。”澄觀回凝那棵樹,眼中似有終年不散的云霧,“驚鴻一瞥,卻令含恨而終,轉生這棵菩提樹,在寺中伴我十年……”澄觀的一聲嘆息像夢一樣輕無著,“這一世只是一棵樹,貧僧死之后,便再也看不到貧僧。”
澄觀緩緩轉過,僧袍的一角輕輕揚起:“煩請施主告知,貧僧亦在此陪伴了三百年,每日在的樹蔭下超度亡魂……貧僧,從未離開過。”
第64章
僧人立于菩提樹下的一幕好不真實,林飛然眼眶微微發熱, 問:“我要怎麼告訴?”
畢竟這一世已經只是一棵樹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懂人話……
“施主只要對著說出口即可。”澄觀眼底一抹溫的緒一閃即逝, “在此生長了三百年,已有靈識, 能夠如凡人般應到四周的形,只是未通, 無法應到貧僧的魂魄……兩位施主在此對著空無一人的樹下說了這麼久的話,那般聰慧機敏, 想必已猜出了七八分, 貧僧只想請兩位再知會一聲。”
“好。”林飛然鄭重地一點頭,思索了片刻, 問,“您心里也有,是嗎?”
澄觀只是垂眸不語。
林飛然眼珠一轉,角狡黠地翹了起來,追問道:“如果沒有的話,您就說沒有,不然就當您默認了。”
這個耍賴皮的覺一看就是被顧凱風傳染了!
澄觀仍是垂著眼,長而濃的睫在他的眼瞳中投下一小片灰淡的影,看不出緒, 但他沒有搖頭,甚至連擺都沒有一下, 仿佛瞬間化了一尊雕像。
林飛然沒再問,往菩提樹的方向近了些, 將一只手輕輕在樹皮上,想了想,呆萌地確認道:“你好,能聽見嗎?”
“噗。”顧凱風掩著別過臉。
林飛然瞇著眼盯了顧凱風一會兒,轉頭對那顆菩提樹開門見山道:“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就是澄觀法師已經在這里陪了你三百年,從他過世后開始,他就一直在你的樹蔭下超度其他的鬼魂了,他從來沒有離開過你……我和我男朋友有眼,能看見,澄觀法師告訴我們你最喜歡的花是西邊的佛瑾,托我們把花采過來給你看,所以我男朋友就挖了兩株種在這里,以后你就可以經常看見了。”
這些話說完時,菩提樹仍是那棵模樣尋常的菩提樹,并沒有突然變人,也沒突然開口說話,反應平淡得幾乎有些對不起那個凄的傳說。
林飛然頓了頓,瞟了一眼正向這邊的澄觀,像是怕被澄觀聽見一樣用一只手掩住,對著樹皮小聲說了句悄悄話:“澄觀法師心里也有你,他默認了。”
這是一個待。
即便注定深緣淺,至還可以知道那些歲月與執著,是從未被辜負過的。
雖然林飛然用手掩著,但他這點小作當然瞞不住澄觀,何況他也沒真的想瞞。
澄觀沉靜的面容中浮起一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氣,他攥了手里的念珠,走開兩步,又一轉踱回樹下,與兩人一同著那棵菩提樹。
菩提樹仍然沒有任何回應。
菩提樹的葉子長得有些像心形,它頂著滿滿一樹冠的心,卻好像只是一棵無心的樹。
林飛然有些失,正想著要不要再說一次,然而這時,一陣溫潤的清風忽地從遙遠的云端降下,恰到好地伏了菩提樹的樹冠,復又散去,這一力量雖是稍縱即逝,卻令菩提樹的樹冠微微地上下擺起來,翠綠的葉片彼此著發出沙沙的響,似是菩提樹在頷首低語,幾片生得不牢靠的葉子從樹梢乘風而下,其中一片輕地過澄觀虛無的面頰,仿佛一個遲到了三百余年的吻。
而那千百條游人們為了祈福系在樹枝上的紅綢帶也隨著樹冠的搖撼輕地晃起來,它們一條挨著一條順地飄飛著,打眼看起來便像是連了一大片整塊的紅,紅得張揚又歡喜,沒來由地讓林飛然想起了古時蒙在新娘頭上的紅蓋頭。
——聽見了。
這個甜又酸楚的念頭掠過林飛然心底,他著那棵樹,把手往旁邊了,握住顧凱風的手,顧凱風也更加堅定地回握過來。
“聽見了。”澄觀說著,角浮起笑意,他回轉對二人施了一禮,道,“多謝兩位施主。”
“不用謝,能幫到一點忙就好了。”林飛然擺著手,想了想,心疼地問,“大師您今后……還要一直在這里嗎?”
“貧僧會一直在這里超度亡魂。”澄觀坐回了樹蔭下他一直坐的那個位置,道,“直到這世間再也沒有需要被超度的亡魂。”
他說話的語氣云淡風輕,仿佛自己說的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施主不必為我們可惜。”澄觀依次看向兩人,“兩位施主心地純善,貧僧在此破例多說幾句。”
林飛然點點頭:“您說。”
澄觀明知故問:“兩位施主可是兩相悅?”
林飛然約記得佛教對同似乎并不支持,正猶豫間,顧凱風卻坦然地應了:“是。”
澄觀的眼睛看著他們,目卻像是落在了遠,他淡淡道:“兩位施主前幾世遍苦難坎坷,嘗盡生離死別,方才修來這一世的緣分。”
林飛然睜大了眼睛,顧凱風則微微一皺眉。
澄觀微微一笑:“兩位施主從今往后,必將事事順遂圓滿,一生喜樂安平。”
語畢,他抬手指向林飛然的右手道:“煩請施主把這只手借貧僧一觀。”
林飛然萬分激地把右手掌心向上了過去,澄觀出一指點在林飛然掌心。被澄觀接到的一瞬間,林飛然不僅沒有被鬼魂近時那種惡寒襲的覺,反而覺很溫暖,接著,澄觀在林飛然掌心畫下了一個印記,畫好的一剎那,印記金大盛,然而轉瞬便復歸黯淡,林飛然細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什麼也看不到。
“一份小小的謝禮。”澄觀道,“這枚印記可以讓施主的右手能夠切實地到魂魄,施主負連通之能,卻不擅法,對許多事束手無策,但若要施主遁空門修習,施主大約也是不愿的……”
顧凱風目一凜,抓住林飛然。
出來旅個游,媳婦兒出家了,那還了得!
澄觀繼續道:“這印記幫得上施主一些小忙,請施主留著吧。”
“謝謝大師!”林飛然雙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說道。
能切實地到鬼這種技能他暫時還沒想出有什麼用,不過將來大概總有能用得上的地方。
澄觀頷首,最后緩緩道:“兩位施主下山后會遇到幾個乞討者,其中一位穿著藍服的年輕人是真正需要救助的人,如果方便的話,請兩位施主予他一些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