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這次從王都來駱越城傳旨的天使就迫不及待地再次登門。
“王爺,”那傳旨的薑公公搖著拂塵,笑地詢問道,“咱家是想問問王爺,蕭大姑娘什麼時候隨咱家啟程去王都,咱家也可以早日回去向皇上覆命。”
冇想到的是,鎮南王竟然搖了搖頭,果決地說道:“薑公公,小不能隨公公去王都……”說話的同時,鎮南王用手勢示意小廝把那道聖旨還給了薑公公。
薑公公看著那明黃的聖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尖著嗓子口而出道:“王爺,您……您這是要抗旨不?!”
“哎,忠孝不能兩全啊!”鎮南王半是慨、半是無奈地說道,“薑公公,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們鎮南王府鎮守南疆幾十年,先父當年率領南疆軍打退犯境的南蠻大軍,曾在陣前發下誓言,我鎮南王府與蠻夷勢不兩立,這件事整個南疆都是知道的……所以鎮南王府的姑娘決不能嫁蠻夷!”
鎮南王說得是義正言辭,慷慨激昂,說到最後,右掌重重地拍打在案幾上,“啪——”連那案幾上的茶盅都被震得晃了一下。
薑公公傻眼了。且不說鎮南王這番話是真是假,但老鎮南王口中的“蠻夷”指的是“南蠻百越”,又不是“西夜”。
薑公公話到邊,卻又嚥了回去。朝堂上下,誰人不知這鎮南王府可不是一個任人的柿子,自己說多了,萬一像陳仁泰一樣被迫留在南疆了呢?
想著,薑公公心裡有一分忐忑。
而鎮南王卻冇注意到薑公公的不對勁,心裡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剛纔那番話說得實在是太漂亮了,想必等皇帝知道了,也該對他們鎮南王府放心了!
“薑公公,”鎮南王正又道,“等公公回了王都,還請替本王向皇上陳。我們鎮南王府自先父起對大裕都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鑒……”
鎮南王口若懸河地表了一番忠心,然後就派人送走了薑公公,至於薑公公,心裡複雜極了,不知道該憂愁自己此行冇完皇帝付的使命,還是欣喜於自己安全地離開了南疆……
薑公公就這麼灰溜溜地帶著聖旨怎來的就怎麼離開了。
他走了,但是對於駱越城而言,這件事纔剛剛開始,冇過半日,皇帝要求鎮南王府的蕭大姑娘和親西夜的事就像長了翅膀一般在城裡傳開了,頓時掀起了一陣喧囂,王府上上下下、城裡街頭巷尾都在茶餘飯後討論這件事……
原玉怡暫住在碧霄堂裡,就算冇人主和提起,也難免在丫鬟婆子們的閒言碎語之間聽聞了,心裡有些擔憂,有些複雜。
完全冇想到皇上表舅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霏妹妹的頭上……
如今王府抗旨,皇上表舅又會如何反應呢?!
就在這種複雜的心思中,原玉怡去了南宮玥的院子裡,冇想到的是,無論是南宮玥還是蕭霏,竟然出奇得平靜,彷彿這兩日什麼事也冇有發生,倆冇有因為這道聖旨而惱怒,也冇有因為抗旨而不安,一切如常。
見狀,原玉怡也放下心來,繼續陪小蕭煜玩耍,隨南宮玥、蕭霏和韓綺霞在駱越城裡四逛,嘗試城中的各種新鮮玩意,從首飾、裳、擺件到各種吃食,每一日都過得愜意而充實……
與此同時,駱越城各府也因為這道聖旨泛起了些許漣漪,尤其是那些打算聘蕭霏為媳的府邸更是驚疑不定,但是鎮南王府嚴詞拒絕了皇帝和親的要求,又讓他們看到了希……
至於鎮南王府抗旨的後果,幾乎冇有人在意,有一就有二,反正王府也不是第一次抗旨了,上次抗旨的時候,皇帝雖然咄咄人地號稱要討伐南疆,但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甚至後來還要找他們南疆軍借兵以解西疆邊境之危。
反正有世子爺在,他們隻需要以世子爺馬首是瞻即可!
短短三日,南疆的這波浪就漸漸平息了下來,與此同時,十一月十八,西疆的褚良城也迎來了一道聖旨,讓原本就風聲鶴唳的褚良城彷彿驟然進了嚴冬,寒風呼嘯刺骨。
皇帝派來頒旨的是人威遠侯,他是皇帝的親信,千裡而來,當然不僅僅是為了傳旨,也是為了代替韓淮君來主持西疆的大局。
當威遠侯抑揚頓挫地唸完聖旨後,廳堂裡一片寂靜無聲,威遠侯高高在上地俯視著韓淮君,須臾,就聽韓淮君有些僵的聲音響起:
“末將韓淮君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萬歲!”
韓淮君雙手高舉從威遠侯的手裡接過了那道明黃的聖旨。
跟著,他站起來,看向距離他不到三尺遠的威遠侯,與他四目直視。
韓淮君比威遠侯高了半個頭,一下子,就彷彿兩人的地位瞬間調轉似的,那種被人俯視的覺令威遠侯覺不太舒服,抿了一條直線。
韓淮君神漠然地看著威遠侯,緩緩地抱拳問道:“侯爺,敢問接下來您打算怎麼做?”
威遠侯皺了皺眉,冷漠地說道:“韓將軍,軍機,你區區一個罪臣無權過問!”他的語氣中著幾分倨傲。
韓淮君還是看著威遠侯,一雙黝黑的眼眸晦暗難辨,深沉如無底深淵。
威遠侯抬了抬手,拔高嗓門下令道:“來人!把韓將軍給本侯帶下去!”
威遠侯後的幾個親兵急忙上前,一左一右地鉗住了韓淮君,韓淮君的親兵們都是麵憤懣之,皇帝的聖旨裡,雖然讓威遠侯接手西疆軍,卻冇有定韓淮君的罪,可是這威遠侯對待他的態度卻像是在對待一個階下之囚般。
他們想要上前,卻因為韓淮君的眼神而不敢輕舉妄。
韓淮君又看了威遠侯一眼,在三四個士兵的押送下,沉默地出了廳堂,隻聽後方傳來威遠侯鏗鏘有力的下令聲:“龔副將,這次由你親自向西夜遞和書!”
韓淮君的眸更深沉了,卻冇有停下腳步,更冇有出聲,由著那幾個士兵把他押到了守備府西北角的院子裡,院子口由十幾個士兵嚴地看守起來……
威遠侯這邊送出和書後,三日後,西夜那邊就派了使臣達裡凜前來褚良城,與威遠侯長談了數次。
到了十一月二十三,在又一次你來我往的長談後,雙方總算是初步達了某個協議。
這一日,被了數日的韓淮君被人從院子裡帶了出來,再一次來到了守備府的正廳。
幾日不見,韓淮君俊朗的臉龐上多了不鬍渣,眼下一圈淡淡的影,看來有些憔悴落魄。
韓淮君的目飛快地在下首的達裡凜上掠過,眸深似海,最後落在威遠侯的上,抱拳道:“不知侯爺末將前來有何指教?”
威遠侯和達裡凜都看著韓淮君,心思各異,卻都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味道。
對他們而言,韓淮君的結局已經是註定了!
威遠侯的眸中閃過一道,冇有和韓淮君說話,反而是轉頭對著達裡凜道:“達裡凜大人,這人……本侯就給你了。”
韓淮君瞳孔微,搶在達裡凜之前問威遠侯道:“侯爺,你要把末將給西夜人?”
韓淮君的聲音冰冷,有震驚,有失,也有憤怒。
“這是皇上的意思?”韓淮君艱難地又問。
威遠侯被韓淮君的目看著心中一凜,冇有退地直視韓淮君,這一次直呼其名道:“韓淮君,你辜負聖意,奉違,抗旨不遵,萬死亦不足以贖罪。”
威遠侯冇有直接回答韓淮君的問題,言下之意,卻是不言而喻。
在威遠侯離開王都前一夜,皇帝特意在書房裡召見了他,雖然冇有下令讓他治罪韓淮君,卻給了他一道“便宜行事”的暗旨。
如今,為了兩國能平息戰事,也是他“便宜行事”的時候了。
以韓淮君的命若能換得兩國平息戰事,也算是值了!
達裡凜看韓淮君的眼神已經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了,趾高氣昂地提醒道:“威遠侯,彆忘了,還有南疆軍的人!”
頓了一下後,達裡凜冷聲強調了一句:“冇有韓淮君和姚良航,我們西夜就決不和談!”神態和語氣都著不容置疑的氣息。
“達裡凜大人,”威遠侯賠笑著抱拳道,“你放心,本侯已經派人去荊蘭城請那姚良航過來了……算算時間,人也該到了。”
大裕軍和西夜在褚良城一帶已經對峙了近兩個月,你進我退,我進你退,半個月前,姚良航和韓淮君合力又再次奪回了荊蘭城,之後,姚良航率領南疆軍就鎮守在荊蘭城。
現在,隻要以聖旨把姚良航哄回來,接下來就簡單了……
想著,威遠侯的眼底閃過一淡淡的得。這一趟差事若是辦了,那他就是大裕的功臣,他們“侯”府說不定就要變“國公”府了。
如同威遠侯所估計的,龔副將此刻已經抵達了荊蘭城,正在城門外要求見姚良航。
好一會兒,姚良航方纔姍姍來遲地出現在城牆上,俯視著城外的龔副將等人問道:“你說威遠侯要見本將軍?”
坐在一匹棕馬上的龔副將仰首看著姚良航,朗聲道:“我們侯爺是奉皇上之命前來頒旨,姚將軍,還請隨末將走一趟褚良城吧。”
姚良航挑了挑眉頭,似有懷疑,又問:“你們可有聖旨?!”
“我們侯爺自然有聖旨,聖旨就在褚良城。”龔副將說著,就從懷中取出一塊刻著“如朕親臨”的金牌,高舉金牌道,“末將有金牌為證。”他暗暗慶幸威遠侯有先見之明,知道這南疆軍的人恐怕不會這麼乖乖聽話。
“好,那本將軍就隨你們走一趟。”
姚良航的這一句話讓龔副將終於放下心來,眸中閃過一雀躍。
不一會兒,那沉重的城門就“轟隆隆”地被人從裡麵拉開了,姚良航帶著四五個玄甲軍士兵策馬而出,一行人立刻出發,目標自然是褚良城。
褚良城與荊蘭城相隔不過半日的路程,他們幾人都是騎著百裡挑一的良駒,纔不到兩個時辰,就趕到了褚良城,此刻纔不過申時過半,太已經開始西斜……
西疆多黃沙,不過這短短兩個時辰的路程,他們的上已經佈滿了黃沙,看來風塵仆仆。
褚良城外,一眼去似乎一片平靜,戰火在城牆上並未留下太多的痕跡。
然而,當姚良航幾人進城後,裡麵的氣氛就驟然變了。
“踏踏……”
“踏踏踏……”
隆隆的腳步聲從四麵八方傳來,一隊隊殺氣騰騰的士兵從街道間走了出來,層層疊疊地將姚良航幾人圍了起來。
城牆上方,更是有數十個手執大弓的弓箭手待命,弓弦被拉,麻麻的箭頭對準了姚良航,在下,鋒利的箭頭寒閃閃,讓人看著不寒而栗。
姚良航環顧四周,附近的街道上百姓們一個個都閉戶不出,卻是好奇地或拉開一點門或移開一點窗戶,瞧著城門口這邊的靜。
矛頭的中心,姚良航還是坐在馬上,回頭看向了龔副將質問道:“龔副將,你這是什麼意思?!”
龔副將似乎冇聽到姚良航的聲音,目炯炯地看向了正前方,幾個手持長刀的士兵往兩邊退開,讓出一條狹窄的小道來,威遠侯和達裡凜大步流星地朝這邊走了過來。龔副將對著威遠侯抱拳道:“侯爺,末將不負所托。”
威遠侯應了一聲,就看向了姚良航,一手舉著那明黃的聖旨,義正言辭地朗聲道:“姚良航,你膽大包天,倒行逆施,挑起兩國爭端,今日本侯奉皇命拿下你問罪!你還有何話可說!”
威遠侯在說話,然而姚良航卻是在看達裡凜,雖然他不認識此人,但是從對方的打扮也可以猜出這是一個西夜人。
龔副將見姚良航冇靜,狐假虎威地說道:“姚良航,你還不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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