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朱慈烺端坐在正中座上，諸皇子和諸大臣肅立在大殿兩側。

自朝會開始後，朱慈烺如同一尊金像，始終閉著雙目，一言不發，臉上平靜得看不出任何表示。

這可急壞了大臣們，暗道皇帝這麼多天不上朝，一來就這樣，給大家都整不會了！

太子謀逆，這麼大的事，總得有個說法啊！

畢竟昨晚太子對所有王公大臣都做了人威脅。

滿殿一片寂靜，衆人張地等待皇帝啓口表態。

閣次輔方以智察言觀，似乎明白了一點：皇帝想保太子，卻不知怎麼開口。

通觀歷朝歷代，那些走上謀反之路並失敗的皇子，下場往往只有首異這一種結局。

這次到天武帝了，他沒有表現出驚天地的震怒，相反卻是沉默。

責之切的，之深，太子宮謀反固然大錯特錯，讓朱慈烺大失，但他終究還是著這個兒子，實在忍不下心來殺了他。

可是自己又不能公然帶頭違反國法綱紀，這該如何是好呢？

最終朱慈烺將這一棘手問題擺在了朝堂上，扔給諸位大臣。

緩緩睜開雙目，朱慈烺掃了一眼衆臣，說話了：“夜裡的事，爾等都看到了，太子不修德，佞矇蔽，做出諸多逾制之事，深負朕，你們說說，該怎麼置？”

幾位閣大臣沒有料到，皇帝竟會這般之淡然地看待這件轟朝野的“太子逆案”，不覺對視了一眼。

漢王朱和墿更沒料到父皇會如此輕描淡寫，心裡一時沒了底，著地面的眼睛瞪如牛眼。

顯然一邊在急劇地咀嚼皇帝的話外之音，一邊急劇地思考自己應有的態度。

面對皇帝的詢問，滿殿無言，沒有一個大臣敢回答，即使他們在此之前已經商量好廢黜太子和清算太子黨了，也沒人敢跳出來說。

頃，秦王朱和坤突然說話了，只聽他大聲道：“謀反之罪，無需商討，按律當誅！太子宗人府，從犯諸臣三司會審治罪，公平公正，以正人心！維護國朝律令綱紀！”

此言一出，殿中諸臣更是一驚！

幾位閣大臣與軍機大臣對視了一下目，又同時向秦王去。

只見二十歲出頭的秦王朱和坤傲然而立，像是一位剛正不阿的鐵判！

博遠侯楊其禮心大急，暗道秦王殿下太過沖了。

秦王雖一正氣，懷確能鎮百邪，但這是朝堂，是一個講政治的地方，此時說出這種話，不乏讓人覺得有奪嫡之念！

最可怕的是，萬一讓皇帝心生厭惡，那就完了！

殿中安靜了片刻後，朱慈烺微微點頭，然後著朱和墿，問道：“漢王覺得呢？”

除了皇帝朱慈烺之外，還有一個人對於太子的置有著極大的發言權，那個人便是漢王。

如今漢王朱和墿在朝中聲正隆，大有取代朱和陛主東宮的趨勢。

朱和墿早有準備，應聲而出，回道：“兒臣以爲，將叛逆有司衙門治罪時，需仔細審查，對裹挾之人最好寬容爲主，不宜擴大牽連，以免引起朝廷盪。”

朱慈烺微微一笑：“漢王能有這個態度，足見襟懷磊落，寬厚仁德。”

似乎是聽出了一些意思，漢王激得雙手微微。

“還有人說說嗎？”朱慈烺看向衆臣，再度詢問。

事實證明，天武朝的諸公謹慎居多，似乎不摻和皇家的事。

整個大殿又像死一般的沉寂。

就在這時，一個人走出班來，大聲說道：“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聲音從殿門傳來的，大家都有些意外，一齊默默地著他。

站在門口的員，多是階極低的小吏，比如七品給事中，又如翰林院員，小事多。

朱慈烺擡眼看去，問：“你想說什麼？”

那員道：“於國，陛下乃聖君，於家，陛下乃君父，不失爲慈父的形象，讓太子盡自然壽數，即爲善矣！”

方以智眼皮擡了擡，頗爲訝然的瞥了眼那翰林院七品小吏。

這傢伙有點東西啊，簡單的一句話直擊要害，說了衆臣不敢說的話！

朱慈烺的眼中閃出來：“你什麼名字？”

那員連忙回道：“微臣翰林院編修李地！”

朱慈烺微微點頭，有點印象了。

翰林院編修，正七品，改從進士中選拔，是皇帝的文學侍從，由榜眼、探花擔任，主要負責起草詔書及機文件。

李地在三年前的庚戌科會試中績出衆，高中二甲第二名進士，被選爲庶常館庶吉士，兩年前得授翰林院編修之職，這也是他能站在奉天殿的原因。

因當時朱慈烺主持徵俄戰事，又駕親征在外兩年，此前只在殿試中見過李地一次，對其相貌印象不是很深。

說來也巧，在天武九年元宵節上，帝后攜太子微服出巡時，太子在貨郎車買玩遇到一個民間玩伴，正是十歲時的李地！

時隔二十多年，也不知道他們二人能否記得對方.......

李地因爲此事得到朱慈烺看重，職不斷得到升遷，不久提拔爲翰林院侍讀學士，從五品職。

次年便升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都是極資歷的上等差！

此後，李地的仕途一馬平川，節節升高。

.......

最終，朱慈烺下旨將太子朱和陛圈高牆，太子黨的文臣武將皆鎖拿天牢，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定罪，東廠監督。

諭旨發出當天，延平公朱功提劍闖天牢，大義滅親，在獄中親手殺了逆子鄭經！

第二日，秦國公孫應元舉家在承天門前請罪認錯，跪了三天三夜。

衆所周知，其子孫致遠是家中獨苗，早年婚仍膝下無子，只有兩個兒，殺了他等於秦國公家絕了後.......

朱慈烺不爲所，既沒赦免孫致遠，也沒置秦國公家。

凡涉事的諸多勳貴家族，無不張哀愁，也有行爲過激者。

八十高齡忠武公李廷表，得知孫兒李徵隨太子反叛後，不食三日，聲不能續。

他讓家人扶著，向著紫城方向三跪九叩，自縊而死，並留下言：“家門不幸，臣死有餘責！”

......

李廷表的死，讓朱慈烺大爲震驚，也讓他爲之容。

讓勳貴嫡子們給太子當伴讀，這是當初他做出的決定，現在幾乎要被一鍋端了，於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