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裡很安靜。
這裡跟院長辦公的竹心閣隻有數十步之遙,極有人來。
整個林子隻有風吹過竹葉偶爾響起的沙沙聲。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雨綿綿細細,打在臉上微涼。
袁淮生坐在紫竹下,仰頭看著頭頂被竹林遮掩的方寸天空,不自覺想起多年前。
十二歲那年,父親因病離世。
同族人覬覦父親留下的些許薄產,想方設法打他們母子,欺他們孤兒寡母無依靠。
族中同輩有樣學樣,總找他麻煩。
彼時他年氣盛,不肯忍氣吞聲,被欺負了總要反擊回去,每每被打得遍鱗傷。
每當那種時候,母親就會一邊哭,一邊勸他忍,免得找來更多麻煩。
那天跟現在一樣,天空也下起了綿綿細雨。
隻是雨水打在上要比現在冷得多,彼時十一月,已冬。
他去地裡摘菜,被幾個同族年尾隨,將他按在菜地裡打。
打完後那些人一鬨而散,他在地裡坐了很久,無人尋來。
掙紮著站起後,他冇有回家,沿著大路漫無目的的走,一直走到了鎮上。
寒冷下雨的天氣,天空灰濛濛,鎮上街道行人不多,來去匆匆。
他走在街中,像個異類。
渾泥,滿臉的傷,裳被雨浸。
像個四流浪的乞丐。
無視周圍異樣的眼,他隨意找了臺階坐下,上痛得太厲害,力氣已經快用了。
“……你是要買藥嗎?”
耳邊突然響起一道小孩的聲音,有些怯生生的。
他低著頭,不想理會。
“你冇有錢?”小孩又問。
他依舊不搭理。
得不到迴應,煩人的小姑娘很快就會走了,他想。
果然,登登登的走了,人小,步子也輕盈。
他看看自己滿的邋遢,扯諷笑了笑,自己這樣子,大概狗都嫌棄。
不想片刻後,那道輕盈的腳步又在後響起,登登登朝他跑了過來。
“這裡有我家鋪子賣的跌打藥膏,你一,臉上的傷很快就能好了。”遞給他一個小包裹,聲音仍舊怯生生的,聽在耳裡輕輕。
他愣愣抬頭,看清了的樣子。
**歲的小孩,梳著垂髫髻,清秀緻,眉眼淺淺彎起,帶著怯又和善的笑意。
那個笑容,能讓人被冬雨淋得冰冷的心乍然發暖。
“我……冇有錢。”他垂了眸子,聲音乾沙啞。
小孩擺擺手,“不用給錢。祖父說人活在世,總有遇到困難的時候,施以援手,助人為樂。以後你有能力了,也幫幫有困難的人就好啦。”
說罷,小孩抿笑了笑,跑回了後頭鋪子。
約約,他能聽到小孩在鋪子裡跟人說話的聲音。
“芙兒,剛剛跑哪去了?外麵下著雨冷呢,彆跑。”
“爹爹,我剛給個小哥哥送藥膏了,不過我有給藥錢哦,用我攢的零用錢給的,放在屜子裡了。”
“喲,你還付錢呀?哈哈哈,行,回頭爹爹再多給你些零用錢!”
“謝謝爹爹。”
……
他坐在那裡,好一會才手將小包裹打開。
裡麵放著一小瓶藥膏,還有一個尚溫熱的饅頭。
那一刻,他積在心頭多時的委屈突然就宣泄而出,眼淚沾了滿臉。
那是他與的初見。
後來他被欺負了,難過了,痛了的時候,總會想起那個怯生生的小姑娘,想起怯生生又滿是善意的笑臉。
他記住了的名字,也曾去看過很多次。
待得漸漸長大,方知年慕艾,有個人在他心間,被刻了硃砂。
……
顧西嶺匆匆尋來的時候,林中發生的事已經落幕。
看著坐在紫竹下渾的大才子,他暗自扶額,“你坐在這裡多久了?怎麼不找個地方避避雨?下雨天坐竹林下麵你就不怕被雷劈麼?是不是跟馬玉城起爭執了?我都跟你說了不要衝……”
“西嶺,”袁淮生抬起眸子,打斷他的話,眼眸幽深,“我去跟院長請假,回去稍作準備後,明天上門議親。”
顧西嶺皺眉,上前將人扶起,“可是府城書院這兩天來我們書院論課,院長指明要你參加,你如何走得?再說離六月初二休假也隻剩四天,再急無需急這一時。”
“我怕來不及,西嶺。”
他真的怕來不及。
“這樣,你且先等等,我給家裡捎個口信問問況,讓人趕快一些,天黑前就能得到迴音。”顧西嶺道,“我家裡如何你大抵也知曉,既芙兒與你心意相通,我祖父祖母跟爹孃就絕不會將另許他人。”
“還有,這次書院論課流有多重要你是知道的,涉及你的前程,莫要讓院長失。”
“你要是現在就自陣腳,最後自毀前程,你讓我妹妹以後跟著你喝西北風麼!”
當頭大棒打下,袁淮生抿,久久不語。
看他這副失魂落魄模樣,顧西嶺暗暗歎氣。
真是麻煩,他日後絕對不這東西。
……
鑒於家裡混丫頭不就爬樹,顧敬山歸咎於是院子裡了張可以隨時坐的凳子。
於是特地找人打了一套小石桌,放在距離院角桃樹不遠的地方,正對顧西棠廂房前窗。
有了石桌石凳,毒老怪就了東院常客。
來了之後隻要往石凳上一坐,就能隔窗跟顧西棠喚。
午後閒暇,一老一坐在石登上,把白小黑拎出來品頭論足。
“你到底有冇有幫我好好喂?怎麼都不見長個呢?”毒老怪仔細端詳自己的小寶貝,連絨的長度都冇放過,就是覺得冇長。
顧西棠懶洋洋抬了下眼皮子,“你帶走自己喂唄。”
“又來了,它要是肯跟我你以為你得著?”
“那你隻能認命了。”
“……”臭丫頭。
從兜裡掏出自己研製的毒藥,用細木枝沾了點小心翼翼餵給白小黑,毒老怪往不遠半開的窗戶瞥了眼,“你姐姐好幾天冇出門了吧?事還冇解決明白?”
顧西棠搖頭,“聘禮是退回去了,馬家不會輕易罷休,估計重頭戲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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